罕见的女子学堂人并不多, 两少女牵着手挥手告别妇人后便进了学堂。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或许是没有科举这座大山压在头上,女子学堂并不像寻常学堂天未亮就要抵达学堂。
上午上课时间定在了八点左右, 作为同一期的学生,一群相差不少的女孩们都进了同一间教室。
“我是你们这一年的教导夫子,负责你们文化课, 算术和格物等科目会有其他老师负责,往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们。”
一面目严肃的妇人拿着书籍走进来, 先开口说了一通, 环顾十多个七八岁到十六七岁之间的女孩说道。
妇人又说了课堂上的纪律,让学生掏出书本上课。
下午三点左右学堂下课, 上了大半日的课, 张胜楠一脸激动。
“原来上课是这个样子?”
她娘识字, 在家中教过她识字, 她自己也读过《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启蒙书, 却从来没有想过字体的演变是这样来的。
一个日字,从最开始的太阳图形再演变成如今熟悉的文字, 原来这就是传承下来的汉字。
旁边的吴小雅没有说话, 她有些自卑因为她是教堂上年纪最大的学生, 还是一个失婚的妇人。
现在跟一群孩子坐在一起读书, 让她生出了挫败感。
更加挫败的是一些课她听得稀里糊涂。
“胜楠, 下午的算术课你听懂了吗?明天夫子说要考核,你能教教我吗?”
张胜楠惊讶,今日的算术课非常简单,就是认识了十以内的数字和五以内的加减法。
这个掰手指头不都能算出来吗?
见吴小雅一脸焦急,她点了点头, “那回去后来我们家做作业吧。”
两人来到了大门口,王氏早估算好时间过来等着了。
两人小跑了过去,王氏见女儿完好,不由笑了笑。
她愿望也不大,就希望女儿能一生顺遂。
“大妞问夫子了吗?有收男徒弟的学堂吗?”
回去的路上王氏关心询问。
她长子在纸厂工作,不用操心,女儿也安排进了学堂,学一门手艺,现在就差二儿子没着落了。
吴小雅心里咯噔一声,她把这事给忘了,看着母亲殷切的神情,她有些不知所措。
张胜楠笑呵呵接话,“婶子,这事我知道,我听我娘说年前那会儿,商会就搞了一次召才令,之前观望的人多,报名的人少。”
“现在消息传开了,找过去的人多了起来,据说商行那边准备让这些人收徒弟。”
“婶子也别急,具体能学哪些课程还没个定论,连我们也是,先让我们认一年的字再说。”
“吴二哥上过几年学堂,识字没问题,到时直接送去学手艺得了。”
王氏一听,脸上立马笑开了花。
“还是你这丫头嘴甜,哪里像大妞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哪里,大妞姐是文静端淑,我娘在家就时常让我多跟大妞姐学学。”
旁边吴小雅向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眼神。
三人刚出胡同走到正阳街,就看见路边停了好几辆马车。
那些马车非常怪异,车厢很长有四个轮子,车厢外面写着两行字,[京城百货铺,最好最全的商铺,正阳大街等待您的光临。]
三人面面相觑。
张胜楠看到路边树上挂着的牌子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公共马车!”
“什么公共马车?”王氏一脸糊涂,她没听过这东西。
张胜楠兴奋解释道:“我听我娘提起过,她说商行为了刺激百货铺的生意,开了四路公共马车,分别通往四方城门。”
“每一路一里设一个临时停靠点,起点就是百货铺,上马车就要交一文钱,一路任意停靠点都能下,也就是说从百货铺到最远的安定门坐这公共马车全程也就一文钱。”
王氏听明白了,只是花钱坐车?
这点路要坐什么车?对于她来说走个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张胜楠又道:“娘说我们这些学生可以买半价票,一个月十五文能包月,娘还说让我以后上下学都坐公共马车,那些车夫都是经过车行训练过的。会照顾我们这些女学生。”
王氏一听一个月只要十五文,岂不是赚了一半?
她立刻拍板包!
只是一个月多出十五文支出,手里立刻紧了不少,前日她出城跟着挖土豆,累死累活忙了一天也就赚了三十文,赚得也不算多。
她想起的丈夫,眉心染上了忧色。
自家那银铺早些年生意还不错,有一些老客户,近些年因为样式过时不受年轻人喜爱,生意已经大不如前。
她丈夫早前还说想把铺子兑出去,女儿被休回家后,他再未提过。
好在儿子找了一份好工,每月都能拿一些粮票钱票回家,一转手倒是能赚一点钱回来。
办包月的地方就在百货铺,百货铺有一张精美图案的车票,像后世的邮票一样,每次坐车就撕开一张交给车上的售票员。
两女孩拿出了刚拿到手的学生证明,半价将这张精美的车票图给拿下了。
王氏赶了一次新鲜,这公共马车却是好,平稳不说比走路要快上不少,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就是绕了很大一段路。
等回胡同里经过王氏这大喇叭一宣传,转眼间就知道了街上有公共马车这种新鲜玩意。
“是嘛,那下次我回老家,岂不是可以直接坐到阜成门?”
“那可不,就是车上人太多了,抢不到座位只能站着。”
“我们从起点上车还好,中途上来的只能站着,我们胡同口不远临街就有一个停车点,老方便了!”
王氏正跟人唠嗑,有人跟她打听女学的事。
要说送女儿去上学,吴家跟张家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张家也就算了,就母女俩相依为命,送女儿去上学说得过去。
可吴家就不一样了,吴家三个孩子,这女儿还是被休回家,真不知道吴家是怎么想的,去花这冤枉钱。
问话的人并没有想要送女儿去学堂的意思,单纯好奇女学堂都教些什么。
总不能跟那些大家小姐学得一样吧?
“教什么?那可就多了。”
王氏来劲儿了,“我问过了,教医术、算账、刺绣、厨艺都教,听说请来的都是技术最好的!”
一听还教医术一些人震惊了,“那以后我们这些老邻居生病是不是还能找大妞给看看?”
王氏淡定摆手,“我们家那丫头还没决定学什么,这不是刚进去吗?人家说要学文化课,要打基础,这基础打得好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一些人再也不嘀咕吴家脑子有病给丫头乱花钱了。
要是能学医,他们也愿意送。
这年代要是能学一门医术,往后可是能改换门庭,从泥腿子一下步入杏林世家。
什么女娃娃,现在不是能立女户了吗?回头找个赘婿就是,生的娃娃不还是自己家的。
有人还是心里不舒服,“女娃娃能学这些吗?怎么不收男孩?”
王氏没好气道:”就凭人家乐意,人家只收女娃,你有意见憋着!”
***
宝音拿到了去年前的报表,前年和大前年的还未整理核算出来。
她只看了汇总,还有下面人专门列出来有问题的账目。
看出几处异常,她勾起嘴角。
可真是为难这些人了,修个宫殿人工材料报价竟然是十万两,想到皇帝一边挨吴三桂揍,一边凑了点钱修宫殿,结果这钱被内务府贪走了大半,她就想笑。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被修的宫殿叫延祺宫。
哈哈,别的宫殿她可能还需要摸一下底,可延祺宫需要吗?
就修了一个正殿,东西配殿都空着,后殿还破破烂烂,内务府竟然报价十万两!
十万两不论是按照物价还是金价拿到后世也得一千万软妹币以上。
别看她先前拿了一百万银票子给皇帝跟玩一样,那银子也是先扣留换了银票逗皇帝开心,这一百万两银子留在她手里两个月创立了多少营收,养活了多少人口……
这个暂且不说。
一千万拿后世修个宫殿只能说杯水车薪,因为难点是许多工艺都失传了,需要找专业的人来做。
可这里是古代,现成的工艺在哪,物价人工费用也在那,能花多少钱?
这钱肯定是虚报了。
她目光灼灼,就像一只发现猎物的猎鹰。
近来内务府都有些不好过,因为上面在查账。
内务府干不干净?
这个没人敢保证,为皇室服务,经手的钱粮暂且不提,各种瑰宝也是数不胜数,看到财物伸手可得,能按捺住人心的贪婪,也就不会有时常被换掉的内务府大臣和太监总管了。
本来以为新换上来的内务府大臣跟前面的一样,想要找机会捞几笔。
谁想这纳兰佟桂不讲武德,钱照拿,反手就要查账。
这可就要命了,谁也不知道这个账要查到哪一个度。
唯一庆幸的是只搬走了近三年的账本。
查账的一事闹出来后,前面的账本立刻被翻出来,不知多少账房熬夜做假账。
宝音将纳兰佟桂召过来,让他去调查延祺宫修缮的事。
“先从工匠开始,那些人修的延祺宫这些都有记录,问一下他们拿了多少报酬,再统计一下用了哪些材料,这些材料拿去市场上问一下,近些年材料费用统计一下,就能得出内务府贪了多少。”
纳兰佟桂忙说是。
宝音怕他急匆匆去,人家有了安排便叮嘱道:“问完再寻摸一下近一年修房的,问一下人家订料子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