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后殿正殿, 郭络罗氏一脸疲惫守在儿子身边。
她身边的大宫女果儿心疼劝她去休息。
郭络罗氏摇摇头,满是血丝的眼睛没有离开自己儿子。
“算了,我不放心。”
她不相信宫里的人, 正殿前不久四个奶嬷嬷,一个不知为何染上了风寒被拖出宫养病,另一个身上被诊断出起了水痘。
虽然被妹妹及时揪出来, 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会儿她和妹妹入宫没多长时间,妹妹为了保全自己和五阿哥, 硬是在满月后将五阿哥送给了太后抚养, 一年到头也只有请安的日子去看一眼。
现在姐妹俩终于在宫里站稳了,这两个出事的奶嬷嬷将她们姊妹拉回了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
九阿哥身子健壮, 没受到什么波及, 可是她的十一呢。
十一太弱了, 哪怕没人对付他, 只要宫人粗心点, 她的十一说不定就没了在这风雪天。
郭络罗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但是没睡多久又被嘈杂声给惊醒。
果儿一脸惊喜走进来, “主子, 皇上派人在正殿装了小床, 说是小阿哥睡的……”
郭络罗氏有点惊讶, 因为还在襁褓里的阿哥都是奶嬷嬷陪着睡,很少放在床上单独睡。
“果儿,你留在这里看着小阿哥,我去前面看看。”
郭络罗氏膝下还有个格格,之前是养在妹妹身边, 后来妹妹生产孩子暂时挪到她这里,妹妹坐完月子小格格才又挪了过去。
翊坤宫正殿的西暖阁内如今被空了出来,几个太监领着匠人搬着一个玻璃做的小床进了西暖阁。
玻璃是双层,里面小外面大。
宜妃候在门口往里看,面色不是很好。
梁九功笑着说了这床的功效,宜妃眨了下眼,不经意问,“这床倒是不错,不会让小阿哥受寒,就是这样式是不是有些不妥?”
活像是小棺材。
这句话宜妃没有说出来,梁九功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劝说了两句。
“这床虽然不好看,效果却实用,皇上的意思是给年龄小的阿哥公主都备上。”
说着梁九功又低下头,“奴婢还要去后面,这边就交给太医了。”
宜妃笑着送他走,到门口看见了郭络罗氏,她喊了一声,“姐姐来得正好,你领着梁谙达去你那里去。”
……
郭络罗氏地位不如妹妹身为高位,她现在只是个庶妃,能住进后殿的正殿还是妹妹安排,这后殿的五间正房她独占三间。
小床被安排在平时她睡觉的房间,床安置好后,就有太医过来喷洒什么东西,还让宫女沾着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
郭络罗氏隔着帘子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酒味散去得很快,没多久便没什么味道了,郭络罗氏走了进去,手摸了摸玻璃床,玻璃床下面细管子有水所以玻璃也是暖的。
最下面还有根水管接到了外面窗下的小炉子,只要小炉子里的煤球不灭,屋里的小床就能一直保持这个温度。
郭络罗氏原先份例不够烧炕,只能烧炭盆取暖。
等孩子生下后,上面补了小阿哥的份,她才烧上了炕。
她又摸了摸小床,真好,有了这个小床她也不用愁月底炭不够的问题。
……
宝音是在太后宫中看到的玻璃床,初次看到时她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我给的是保温箱,不是水晶棺吧?]
皇太后献宝一样将玻璃小床推出来给大家看,躺在小床上睡着的小公主已经张开了,眼睛有点像皇上是单眼皮,鼻子像德妃多一点。
只待了那么一小会儿宝音心虚得不行,回去的路上还在纳闷,好好的保温箱怎么变成水晶棺了?
“贵妃主子,皇上请您过去。”
半路上她们一行人被一太监拦住,宝音认出来是乾清宫的太监。
步舆顺势掉头,没多久就停在了乾清宫门内。
她看向南书房,隔着窗户看见皇帝冲她招手。
她惊讶,要知道南书房平时是不允许后宫妃嫔进入,哪怕她伴驾也多是在乾清宫的暖阁。
她走了进去。
南书房内皇帝戴了个金框眼镜,看着斯文许多,他手里拿了个奏折,等她进来他放下了奏折道:“这是今年接到的第十二封请求开海禁的奏折,我已经命人去巡查。”
“你觉得这个时候适合跟西洋人贸易吗?”
宝音意外他会寻求她的建议。
“我建议先放开一个口岸,再慢慢放开其他口岸。”
她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膀,“也不能限制跟西洋人断开交易,我们要做好外来文化冲击,也要把持一个度。”
“这个时候我们还占据优势,不然等西洋人从养蛊中决胜而出,到那时我们的优势不多。”
[我知道他做这个绝对肯定很难,封建帝王嘛,肯定惧怕改变,唉,若真不想变,未来就是子孙被人按着打,一个闭关锁国自己是爽了,却让华夏背负东亚病夫的骂名。]
皇帝拿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那就先开广州口岸吧,我记得你不是组建了一个远洋贸易商行吗?”
“是,吸收了不少资本,也弄了一百多艘船,预计三月份下海。”
[这一百艘船弄来得可不容易,几乎搜遍了福建广东沿海。]
她野心勃勃想要做钢铁蒸汽船,两样齐头并进研发,过个几年怕是能开上自家的钢铁巨兽了,到那时她定要整个世界为她震动!
“第一次只是试试水,只沿着沿海走。”
他话语一转,“内务府投了多少?”
宝音摸了摸鼻头,语气弱了不少,“不多,十万。”
皇帝看着她很是新奇,“银子哪来的?”
他私库银子没少,她从哪里抠的银子?
“投了点银子进水泥厂,然后又将股份卖了一半给别人,之后又卖了一点盐引……”
“盐引卖给谁了?”他皱眉问。
宝音指着自己道:“卖给我自己了。”
皇帝诧异,“你还插手官盐生意?”
要说天下谁最富裕,除了皇帝也就是江南那群盐商了。
他没料到她胃口那么大,前脚拿下了一座铁矿,后脚又插手官盐生意。
宝音摊手,“我也没办法,今年打算将聚贤楼和百货铺开到各个省府去,要消耗的盐可不是小数目。”
皇帝心里默算了一下她手里的产业,不多久倒抽一口气。
再加上仅有出海跟西洋人做生意的资格,她每年少数能到手几百万两,内务府负责的那点产业怕是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宝音手搭在他肩膀上,“你愁什么?我可是守法的良民,所有产业都交税了!”
皇帝有些羡慕嫉妒某些人的财运了,他恨恨从桌上翻出一本建议翻修京师道路的奏折,别看这些人一副为民着想的模样,当他不知道他们往水泥厂投钱了吗?
宝音伸头看了一眼,“哇!”
[真不容易,竟然有人主动建议修京城内的路?京城那些土路终于有人看不惯了?]
[不过修路之前是不是该把下水渠给修一修,不然路修了不好扒。]
皇帝侧头问她,“你绝对京师的路该修吗?”
“修吧。”她道:“主街道先修,剩下的慢慢来。”
“排水渠要修吗?京师的排水系统都用了几百年了怕是不堪重负了吧?”
“以前是年年修,一遇大雨还是会堵。早年国库没银子,修水渠这事就断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银子被瓜分了,反正皇帝也不可能亲自去看。]
她眼珠子一转,“这事归顺天府吗?要不让顺天府招标?”
她将后世工程那一套说了。
“顺天府招标,民间有资本接这工程的人投标,标书要列举所有花费,一项都不能少,顺天府查看标书,选出一个合适的标书,中标的人拿下这个工程需要先垫付款项。”
“工期多久,都得有规定,朝廷的这笔款项先存入银行,那边工程进度达标多少,这边银行就划多少资金进对方账户。”
“顺天府需要检查工程进度,还需要派人跟踪款项。”
皇帝抓住她的手,“这倒是好办法,至少知道银子都花在了哪里。”
“没错,我们那时候官府是不管银子的,这样能避免直接贪污,当然贪污这种事避免不了,人想要弄钱总能找到办法。”
皇帝点头,“办法是好办法,只是户部没银子。”
他也不可能从私库出银子,只出一回,他的私库怕是会被人盯上。
宝音想了想,“那要不跟银行贷款?”
“国库要是没钱,可以跟我的银行接,每年还一些本金利息,约定几年还完,户部也不用愁一下出那么多银子,我们银行也能每年收到一些利息,京师百姓也不用忍耐每年夏日的涝害。”
“早修,早享受!”
[银行只需要一次机会,只要宣传国库都跟银行借钱,银行就能够迅速扩张,连国库都跟银行借银子,天下谁能不信任银行?]
皇帝没理解她心声中的银行有多重要,不过一听能够借银子他还是很吃惊,因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手下那银行有那么多银子?”
[不就几十万两吗洒洒水了!]
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京城翻修一遍还是没问题。”
……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科尔坤被喊进了南书房。
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工部尚书赫舍里帅颜保。
帅颜保才四十出头,精神气看着还没他的族侄索额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