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起功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他命苦啊, 只是在港口随便逛逛就被人给骗上了船。
真的,他就是听人说倭国发现了金矿招募人去淘金,跑去凑个热闹, 谁知道这些人跟拐子一样,上船后,就拿着刀在门口守着谁想走就砍谁……
不当人子啊!
一旁一位大叔递过来半块黑饼安慰他, “别哭了,都上船了,省些力气。”
饿了两天肚子的罗起功也没有嫌弃, 抓过饼就啃。
半个饼下肚, 他收了哭声,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的眼睛看向大叔。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呀?”
“我有钱, 你找我哥要钱, 快放我回去!”
这大叔可不是好人, 别看一脸忠厚, 他先前就被这相貌所骗, 一时大意了跟着上了船。
谁能想到这一上来就下不去了。
“别哭了,你看别人都没哭, 有什么可伤心的?再说带你去过好日子。”
罗起功再看看旁边, 哭得更加伤心了。
旁边绑住双手双脚的青年皱了皱眉, “省省力气, 哭有什么用?”
罗起功记得这个人, 当时对淘金心动的人有不少,这个人总是说不中听的话,谁想也被抓上了船。
青年问中年人,“你们准备带我们去哪里?”
中年人笑呵呵道:“没骗你们,真送你们去过好日子。”
罗起功听到这话更伤心了, 这话哄骗谁呢?
他又不是三岁小儿。
海船颠簸,他们被关在地下船舱不见天日。
又过了几日,罗起功有些习惯了这日子,唯一难熬的就是腹中饥饿,这对于从未饿过肚子的他来说有些难熬。
这日外面传来了动静,哪怕隔着一层甲板也能听清楚,变动很快,没一会儿有人掀开通道木板,提着火把往下面瞅。
“下面有一批猪仔。”
猪仔可不是什么好话,在沿海一般指被诱拐送到南洋干苦力的。
有幸运地在南洋活下来,过个几十年回乡寻亲。
罗起功心跟着沉下去,没一会儿有人下来驱赶他们上去。
磕磕碰碰上了甲板,罗起功才发现外面是黑夜,波涛汹涌的海面就跟深渊巨口一样,看一眼就好似被吸走魂魄。
他忐忑不安跟着其他人挤了一堆,然后被推推搡搡上了旁边一艘大船。
有人来询问他们身份,罗起功没有注意到他报上名和户籍后被人盯着瞧了几眼。
换了船他们待遇好了不少,罗起功总算是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他以为自己获救了,哪能想到这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一顿饭就被迷晕了,再醒来人已经被卖到了爪哇的某个岛种植香料。
某个香料种植园内,一伙说汉语的人聚在一起将一个青年人围在中间。
爪哇岛盛传□□教,不巧围在中间的青年对清真教有些了解。连庄园主都因为他精通□□教,对他态度都客气不少。
这群人里有来了好些年的也有刚来的,老人正在劝新来的人认命,“累是累了点,不会挨打,咱们这个庄园主人脾气还不错。”
罗起功哪里肯认命,想到未来坎坷的人生,忍不住悲从中来。
他目光看向被围在中间的青年,眼神里满是期盼。
青年姓顾,跟他是从同一条船上下来的,罗起功不记得对方在不在那条船上,毕竟船下面乌漆墨黑也看不清楚谁跟谁。
他只知道对方跟他是同一条船,被卖到同一个庄园后,他就紧紧跟着对方了。
顾兄说了,暂时回去是不可能,只能团结身边的力量,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再说回不回去的问题。
“……圣女曾经化身天使吉卜利勒向先知默罕默德传递真主启示。”
“圣女转世为贞德,遭受犹大后人的迫害,被迫回归真主身边,两百年过去,圣女再次已经转世为人。”
“我等应该追随圣女,帮助圣女积累功德,真主安拉必然会保佑我们。”
“我们为耶稣教徒欺压,应该拯救我们穷苦民众,推翻弥赛亚追随者的统治。”
爪哇人听着翻译,忍不住出声询问,“圣女真的转世来到了人间?”
顾问桢肯定点头,“真主疼爱女儿,特意让其降临最富裕的国家,我得到真主和圣女启示,为解救水深火热的民众而来。”
爪哇人自然是心中带着怀疑的,可是无论怎么问,都跟他们所了解的信息相同,连当年先知跟天使的对话都大致相同。
人家还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他们推翻西洋人统治,这谁听了不迷糊?
毕竟在这上千爪哇群岛上,哪个本土人不梦想着赶走西洋人?
……
林子清正在巡视水利工程,想要修一条淡水河可没那么容易,更不要说线路长远,中间还隔着崇山。
回归的途中有人来汇报。
“船我们拦截了,愿意回乡的安排跟随商船回去,不愿意的安排在港口做工。”
“那位已经安排到我们庄园下,那庄园去年拿到手,里面的奴隶还不知道庄园主人已经换人。”
林子清点点头,“传下去,给那位提供一些方便,记住不要太过优待。”
“是,那位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他家人托了不少关系想要找到他下落。”
关键是都托到新加坡这边了。
林子清想了想道:“给他家人传信,就说人找到了,被卖到洋人种植园了,得花些时间解救,人还活着。”
……
九月暑气未消,罗起信终于收到了好消息。
他一脸兴奋地告诉家人,“十三没事,说是查到人在爪哇,只是爪哇岛多,大大小小岛加起来上千个呢,一个个排查需要时间。”
罗家几个堂兄弟都松了一口气,知道人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罗起信见其他人将信抢了过去,看向苍老不少的大伯,他走过去蹲下小声道:“大伯,我打算去南洋。”
罗家这一群人里最揪心的莫过于罗敬白了,毕竟这群小辈是投奔他而来,小十三丢了,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罗敬白抬起头问,“你想去找十三?”
罗起信沉默片刻道:“新加坡发现了铁矿,船厂打算在那边开一家分厂,正准备调一批人过去,我想报名了,去那边说不定能早点得到十三弟的消息。”
罗敬白沉默片刻道:“不用你去,我已经报名了。”
罗起信愣了一下,忙道:“这一去支援不知得多少年,还得我去吧。”
罗敬白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一没成婚的生瓜蛋子还是留下吧,长辈还没死绝,哪轮得到你一小辈上场?”
……
九月的京城可热闹了,哪怕皇帝不在京也没影响到这份热闹。
宫里出了一桩喜事,出宫三个月治病的六阿哥总算是回宫了。
恭亲王常宁亲自将侄子送进慈宁宫。
太皇太后看到重孙痊愈也很欢喜,年岁已大的她,是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以为这个重孙保不住了,谁能想到竟然救回来了。
“贵妃这医学院开得好,这救人的本事就应该多教一些人。”
“医学哪有闭门造车的,人多了才能有进步。”
见德妃欢喜地抱着儿子不撒手,太皇太后笑呵呵道:“快领着小六回去,看他一身汗,别着凉了。”
德妃忙谢恩,未回永和宫前她还能保持冷静,回到永和宫她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胤祚,额娘的胤祚!”
六阿哥乖巧的任由德妃抱着,一旁的奶嬷嬷笑吟吟地禀报着这段时日阿哥在宫外的日常。
“……阿哥年幼,不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贵妃说不能拘着阿哥,那些下等人也拿着鸡毛当箭令……”
听着奶嬷嬷隐晦告状,德妃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搂着六阿哥道:“张嬷嬷,你这段时间也跟着受累了,下去歇着吧。”
真是个拎不清的,受了贵妃的训斥又怎么样?她儿子的命保住了,她送上门让人打脸她都愿意。
奶嬷嬷心里一咯噔,见德妃不再理会她,耐心询问六阿哥在外面的事,只能不情不愿退下。
人一走,德妃就微笑询问儿子,“胤祚,张嬷嬷这段时间照顾你太劳累了,她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儿子,额娘想赏赐她一个恩典,赐她回家跟家人团聚。”
“你舍不舍得她?要是不舍,额娘就让她留下。”
六阿哥很是犹豫,他自小是被张嬷嬷带大,一听她离开很是不舍。
德妃见状继续道:“说来张嬷嬷的儿子也就比你大两个月,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极想念她,额娘这几个月没见着你就想得心肝疼。”
六阿哥一听忙道:“孩儿也想念额娘。”
他拍了拍小肚子,“这里想。”
德妃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她忍不住头埋在儿子幼小的肩膀上。
“额娘的胤祚。”
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她哪里不想念,在宫里的每一天她都很煎熬,就怕有坏消息送进宫。
皇帝出宫避暑,她心里……甚至有了怨恨。
在胤祚生死未卜之际,皇上还有心情去避暑,这让她心里如何不怨恨?
好在上天怜悯她,她的儿子痊愈回来了,老天爷没有带走她的儿子。
“额娘不哭,孩儿答应让张嬷嬷出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