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内, 大阿哥正在读书,突然他的哈哈珠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
大阿哥本来就在走神,像是一篇文章读两百遍、背两百遍的法子本来就是笨办法, 只有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人才会采用。
至于为何到了宫里会被奉为圭臬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法子用在大阿哥身上反而让他成为了厌学少年。
什么经义没学到什么,只学会了皮毛,实际上除了三阿哥是真心学进去了, 其他的阿哥都是得过且过。
阿哥们的功课可不止汉文,还包括满文、蒙语、西洋的数学、天文学、医学等等,最近几年格物学大行其道, 又加了物理和化学。
小孩嘛总有个喜好, 汉语在学业中占比不算高,学得也不算用心。
这会儿上面汉人师父正摇头晃脑说着《论语, 大阿哥是压根没听进去, 抓耳挠腮中发现一旁哈哈珠子面色奇怪。
他这位哈哈珠子是新来的, 原来的因为做事不妥当被赶回家了。
新来的这位跟明珠有些关系, 平日里他也是很看重。
眼下一瞧对方神色紧张, 大阿哥也顺着对方视线看向窗外,这一看不得了竟然看见明珠杵在窗外。
午休时分, 大阿哥终于跟明珠见了面, 两人也不是在乾清宫内, 而是走出了宫门往阿哥所方向。
半道上, 明珠说明了来意。
“皇上病重, 阿哥可有打算?”
大阿哥微微吃惊,“明珠,你在说什么?汗阿玛只是风寒,何至于传出病重这种话?”
明珠摇摇头,“阿哥莫非不知, 皇上入驻园子后就跟外面断开了联系,外人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况,奴才求见贵妃娘娘,娘娘竟然也不见,阿哥应该早做打算。”
大阿哥闻言慌了神,“什么打算?前儿个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一晚上就传出不好消息了?”
别看他总是跟太子作对,那是因为有皇帝这位靠山,不然他能跟太子斗得旗鼓相当?
搁前朝太子就是太子,太子定下其他皇子都得靠边站,也只有永乐朝的皇子会被永乐皇帝忽悠着以为皇位唾手可得。
大阿哥为何敢跟太子争?不还是皇帝给的底气。
这会儿意识到这个靠山随时会没了,可不就慌了神?
明珠一脸严肃道:“大阿哥,您得提前做好打算。”
大阿哥脸色铁青。
什么打算,不就是太子会提前登基的打算吗?
“我要去求见汗阿玛!”
明珠内心松了口气,他来找大阿哥不就是为了这事,皇上可以不见他,总不能连自己儿子都不见。
换句话来说,正是因为病重才会见亲生儿子,不见才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太子和索额图那里,只是索额图没有官身,求见太子的是储秀宫的赫舍里庶妃。
皇帝对宫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毕竟要钓鱼,肯定会事先安排好。
他这次生病来得突然,本来打算试一试,看文武百官可有为自己准备新主子。
明珠和索额图会先行试探也在他预料之中。
太子和大阿哥很快出了宫,至于其他阿哥,因为年纪小连出宫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候年幼的皇子出头,怕是会成为两位年长皇子的眼中钉。
皇帝收到太子和大阿哥抵达园子的消息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大阿哥有勇无谋也就算了,没想到寄托太多期望的太子也变成臣子窥视帝王安康的工具。
是没有看清吗?
不,正是因为看得很清楚,太子才愿意做这个马前卒。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看,宝音暗暗掐了他手背一下,提醒他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皇帝脸上扑了粉,化了个病妆,再加上屋内光线昏暗,猛然一看还以为他将不久于世。
“汗阿玛!”
太子吃惊,紧跟着悲伤涌入心头,他扑到床头,“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这才过去一日,您怎么病这么重了?”
感受到儿子真情流露的悲伤,皇帝心情好了些,好歹这孩子是真心孝顺,不然养出个没心没肺的玩意,他怕是会怄死。
太子慌了神,大阿哥也不遑多让,跟着扑过来抓住皇帝的手。
“汗阿玛,怎么病这么重?太医怎么说?不是有神药吗?”
他慌张看向宝音,“贵母妃,不是有救命神药吗?怎么没给汗阿玛用上?”
宝音捏着手帕按在眼角,眼泪跟着流下来,泪痕划过她微红肿胀的卧蚕,昭示着她伤心哭泣了很久。
辛辣的姜味直冲鼻子,她含着眼泪欲掉不掉道:“皇上跟六阿哥一样,对神药过敏,那神药对于皇上来说就是毒药,若是用了反而会丢掉性命。”
大阿哥闻言震惊,他语无伦次道:“太医,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一次小小风寒,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太子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皇上发黄又瘦了不少的脸,悲伤之余有些惶恐。
“汗阿玛这病情严重,应该尽快回宫才是,召集全京城名医来救汗阿玛。”
皇帝心情好了不少,两个儿子还是很孝顺的,说来道去还是有乱臣贼子在离间父子情亲。
他就说两个儿子都是他看着长大,怎么可能是那等不孝之人?
心安理得将锅甩给了别人,皇帝神情柔和下来,刚要让儿子不必担心,手背又是一痛。
[咳咳,想清楚再说。]
扫了她一眼,皇帝像是费了老大劲喘了口气,“朕这病像是时疫,你们快些出去,别一不小心传给你们。”
宝音声音颤抖,“太子,大阿哥,你们二位快些出去吧,皇上这边有我照顾,不用你们跟着操心。”
皇帝也费力道:“对,对,太子,你要监好国,有什么跟、跟内阁商议,朕这边不用你们操心,有贵妃照顾朕……”
“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将朕的病情泄露出去,以免朝中出现混乱。”
他说一句歇一句,半晌才说完这段话。
太子又是激动又是悲伤,“汗阿玛,我会守好宫中。”
激动在于皇位稳当落在手里,悲伤他很可能会失去了爹。
大阿哥万分失望,他也连忙道:“汗阿玛,您对儿子有什么交代,只要您开口,儿子保证会办到。”
皇帝重重喘息,“你去兵部历练,朕盼望着你成为大清巴图鲁,朕要是有个不测,你们兄弟二人要携手同心。”
看着说话费劲的皇帝,两位阿哥泪眼蒙眬向他保证,“汗阿玛,儿子不会让您失望。”
宝音看皇帝额头出了点细汗,怕妆容花了,忙催促两小孩,“你们该走了,别传染上,最近也别过来了,我会照顾好皇上。”
千催万请总算是将依依不舍的两人给请出去了。
宝音捏着那泡过浓缩生姜汁的帕子丢在他身上。
[人都走了,还做什么戏?]
皇帝掀开被子起身,一应奴才忙过来帮他小心点拭去妆容。
阴影抹去,脸上的肉又变得丰满起来。
皇帝拿着清晰的银镜照着感叹道:“你这一手易容术可真了不得,能以假换真了。”
宝音有些得意。
她本身对化妆研究不多,可耐不住她会画画,什么变装稍微研究一下就一通百通。
再说给皇帝化之前,她还拿身边太监试过手。
[那可不,这可是后世鼎鼎有名的亚洲四大邪术之一!]
[变男变女变老人,甚至是西洋人都不在话下。]
她伸手挥退身边的宫人,亲自帮他收拾脸上的残妆。
“这样骗太子和大阿哥是不是不太好?”
皇帝接过了毛巾,语气很是稀松平常,“解决完罗刹人,该处理准噶尔部了。在对准噶尔用兵前,朕好歹得知道朕的好臣子有哪些准备为自己换新主子。”
不然他哪里放心得下御驾亲征。
噶尔丹兼并漠西草原各部,还控制着回部,是西部草原最大势力,前些年乘着三藩未平无暇顾及北方,强行占据南疆。
此时三藩平定,台/湾收回,北方罗刹人也被驱赶到黑龙江另一边,放眼天下只噶尔丹这一个敌人。
这最后一个敌人他准备御驾亲征拿下,用以证明他的武功。
皇帝也是心怀大志,文治武功他要两手抓,致力成为千古一帝。
说来这么快朝准噶尔部下手还得感谢她,要不是她的到来,国库怕是还缓不过来。
正是因为手里多了那一千多万两银子,他才有银子打仗。
不然国库不知道还得存多久,再给准噶尔部几年时间发展,想要拔除可没现在这么容易。
***
哪怕皇帝千叮咛万嘱咐,让两位皇子不要将他的“病情”泄露出去,最终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不知何时皇帝病危的小道消息在京城流传开来。
起先王公大臣和京官并未在意,他们这位皇上身体强健着呢。
每年到处跑,谁像他这般有精力。
然而皇帝从行宫回来没有回宫而是住进了还未完工的园子养病,此不符合常理的行为还是引起了一片恐慌。
“皇上不会是已经驾崩了吧?”
“还是说御前消息被人操控,皇上其实已经病重不醒?”
越来越多人前往园子要求觐见,然而全都被拒绝,这反常一幕不免惹人惊慌。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深宫中的先帝染上了天花。
他们这位皇上可是经过天花考验活下来的,天花不可能打倒他,难道是其他疾病?
见不到皇上,又不知皇上真实情况,不免有人慌乱下选择站队抱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