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走到空椅上坐下, 隔着一张桌子坐着的皇帝一脸平静端起来茶碗,对跪在地上一脸悲痛欲绝的索额图道:“你贵妃主子也来了,有什么你就跟她说说, 看她可愿意给你一个说法。”
[什么情况?]
她看看皇帝,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索额图。
索额图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慨, 他抖动了一下嘴唇道:“娘娘,奴才知道您对奴才意见大,可也没必要指挥人将航海的船给弄翻了, 奴才只投了一点银子, 那船上还盛放着更多人的家当,这船一翻, 所有人的家当都打了水漂……”
他张了张嘴, 眼神带着一股子委屈, “您这样做时不时太过分了?”
宝音“啊”了一声。
刚坐下就收到这一连串指责, 她还以为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她拿眼神问旁边人。
[什么情况?]
皇帝放下了杯子, 道:“索额图,你这一口气说这么多, 把朕和贵妃都说糊涂了。”
“你说贵妃有意针对你, 朕将贵妃请了过来跟你对质, 你这会儿又说什么船翻了的事, 怎么贵妃人在京城, 还能动动手指就让海上的船出事了?”
船出事?
[这情节有点熟啊。]
皇帝惊诧看向她,莫非索额图状告一事真与她有关?
索额图还沉浸在一万两银子损失噩耗中,不对,应该是百万两才对。
船要是正常回来,他少说能拿到百万两银子的回报。
这会儿全都没了!
“皇上……”
他慢慢将商船一事说了, 看向宝音的眼神带着悲愤。
“冬日出海最安全不过,海面平静,也没有太大风浪,这种时节怎么可能遇见风暴,奴才出资的那艘海船出海一个月正是在娘娘的地盘上,出事定然是有人把持了海外贸易,不允许旁人插足。”
宝音明白了,看向索额图的眼神有点古怪。
“皇上,索额图年纪也不小了,让人给他看座吧。”
[我怕等会儿说的话会气死他。]
听了这话索额图有些无语,要知道他人才中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吩咐太监搬了椅子。
索额图心里咯噔一下,他可没有什么读心能力,在他看来贵妃只是说了一句,皇上连问都没问就同意了。
在他眼里这是其他嫔妃都没有的信任,当年皇后也没到这份上。
他心里有了隐忧,任由这位这般受宠下去,怕是迟早坐上皇后宝座。
等再生个皇子,那才是太子的大敌。
要知道皇上年岁不算大,身为男人哪里会长久惦记一个死人。
男人最现实不过了,最看重的永远是眼前人,若是有了娇妻幼子怕是看太子都觉得碍眼。
这样想着,他也不敢将眼神露出来,只能将头低下去。
皇帝对她先前的话很感兴趣,见她没有开口,便主动询问她。
“对于索额图的指控,贵妃可有想要辩解的?”
宝音很是无语,转头看向一旁,“梁九功,你去我书房,书房桌上放着一封信,你去取来。”
梁九功第一时间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点头后才往外走。
皇帝再次端起了茶碗,没有喝,南书房内一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不远处上书房的读书声。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宝音看见了太子出现在门口。
[是你宝贝的太子。]
见他没有往外看,她提醒他。
皇帝抬头就看见太子正探头探脑往屋子里看,明显是不知从谁那里得到了消息,跑来打探。
他皱起眉头,冷声训斥道:“还不快进来,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太子连忙抬脚走进来。
宝音微笑着冲他招手,“太子来我这边。”
太子走了过来,先请安,在宝音旁边站好后才像是看到索额图有些惊讶问,“舅公今日怎么进了宫?”
他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又问,“可是来见汗阿玛?”
皇帝没理会儿子的小心思,他看向门口,梁九功已经拿了东西回来。
“娘娘。”
梁九功走进来,将信呈上。
宝音看着他双手奉上的信,笑了笑道:“呈给皇上瞧瞧。”
梁九功转了个方向。
宝音笑着道:“今日一早送来的加急信,您也看看。”
她又看向索额图,脸上多了一些玩味,“再给索额图大人看看。”
索额图脸绷紧,“奴才不敢。”
他哪里敢在皇上面前称大人?这女人就是故意在皇上面前给他使绊子,可恨的是太子竟然没有发现,还对这个女人这般亲近。
索额图发现,与其担心这女人诞下皇子,不如先担心太子的心也被这女人给拢了去!
皇帝慢慢翻信,宝音则跟太子讲明索额图的来意,太子一脸愧疚,发自内心质问索额图,“这事怎么能怪到贵妃身上,你自个儿投的商船,贵妃哪里会知道,船出事怎么能怪到贵妃头上?”
他没好气道:“舅公,你也讲讲道理。”
索额图满腹委屈无法表达出来。
这时候皇帝开口了,“时不时船出事了还不一定呐。”
他将信往前一递,“索额图,你自个儿拿去瞧瞧。”
索额图心里已经将这个女人归为了狐狸精,迷倒了天家父子。
他闻声抬头,迅速起身接过了信又坐回去。
纸张翻动的声音不断在屋内响起。
索额图只看了前面两页,脸就涨红起来,他竟然被人给骗了?
不对,哪个混账这么大胆敢骗他?不怕事情暴露,他跋山涉水也将人翻出来?
一定是眼前这个女人在作假!
索额图是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宁愿这船是被人弄翻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人骗了。
他脸上那神情谁还能看不出?
宝音轻笑一声道:“索大人,忘记告诉您了,这商船确实出海了,根据商行的人预测,船是朝东而去,并未去南洋。”
“很大可能是开往倭国。”
索额图脸憋得发紫,这话不正是回怼了他先前的胡乱揣测吗?
往东边去,又怎么可能在南边出事?
索额图站起身,向皇帝和太子拱手,“奴才有罪,打扰了陛下,请皇上处罚奴才。”
太子连忙道:“孤看舅公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是有错,却也情有可原,不如小惩大诫一番,给个教训就得了。”
皇帝目光从太子身上转到了宝音身上。
“此次索额图胡乱给贵妃施加罪名,是以下犯上之罪,太子说了不算,该问问贵妃这个受害人的说法,贵妃认为该如何处置索额图?”
宝音目光对向太子,太子眼神里满是祈求。
宝音若有所思道:“索额图也只是受骗失了分寸,不过他没有证据就胡乱栽赃,到底是有错在先。”
她避开太子的眼神看向皇帝,“到底是犯了错,若不惩罚也说不过去。”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皇上年后就要出征,到底是路途遥远,要受奔波劳累之苦,身边要是没个贴心人,臣妾心里也会惦念,不如就罚索额图追随皇上,若是立下汗马功劳就功过相抵?”
她是打定主意将索额图一块踢出去,太子监国期间能影响太子的只有她一人。
索额图一惊,不过些许小事,这狠心娘儿们就想把他往战场上送?
什么样的错需要他去战场立下战功来抵?
可惜太子并未听出这其中的不平等,以为宝音真是看在他面子上轻飘飘放过了,眼里闪烁着感激。
宝音面带微笑,她侧头看向注视她的皇帝,询问:“皇上觉得这提议如何?”
皇帝收回了眼神,也将杯子放下,他垂着眼眸道:“就按照贵妃说的来。”
被三言两语定下去战场赎罪的索额图并不满意,他还想辅佐太子施展才能,现在去战场上又算什么事?
他试着推辞,“皇上,太子尚且年幼,一个人留在京城,奴才不放心。”
皇帝还未开口,宝音装作惊讶开口,“太子年幼,可别忘了太皇太后还在京城,索额图,你指出太子年幼是不是太小看了太子?”
“皇上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娶了皇后,正式亲征了。”
太子闻言对这位舅公也面露不满。
小孩子最受不了激励,更不要说还是跟自幼崇拜的父亲比。
他觉得索额图小瞧了他,汗阿玛在他这个年纪可都谋划着铲除鳌拜了!
宝音捂着嘴唇,惊呼道:“你总是提醒太子年幼,又想要留下来,该不会是想行顾命大臣之责?”
“您忘了,皇上还在位呢!”
[让你没事找事,让你尝尝厉害!]
索额图面目狰狞瞪向宝音,直来直往的满族汉子哪里是绿茶的对手。
太子也带着怀疑目光审视索额图这位亲舅公,索额图觉得自己是黄泥掉□□里,不是屎也是屎。
“你!”
宝音惊呼一声,躲进了皇帝怀里,皇帝反手将人搂住,反手将茶碗摔在地上。
“索额图,朕还没死呢!”
索额图愣了一下,总算是清醒过来,这里不是朝堂上,眼前这位也不是死对头明珠,不能打。
他慌忙跪地,“奴才有罪,请皇上降罪!”
他宁愿关在家中,等皇上出征后再出来。
皇帝面带寒意,“行了,别在这跪着了,回去多想想,准备年后随朕出征。”
索额图面带苦涩,“是,奴才遵旨。”
索额图一走,皇帝目光扫向太子,太子察觉不妙,连忙拱手告退。
“儿臣告退。”
等出去,他就被索额图拉住,不提索额图苦心劝说太子远离面甜心狠的贵妃,南书房内屋子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