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想退, 说来也是有前因。
倒不是因为手里被塞了一堆纨绔子弟需要调教,实在是身体缘由。
他早年跟随太宗皇帝东征西讨,前些年刚担任步兵统领时就查出了病状, 好在用了药有了好转。
坚持了两年实在是扛不住了,今岁入冬那会儿他大病一场,若不是皇上赐予了神药, 他大概已经走了。
这场病留下了手脚颤抖的后遗症,这种躯体如何还能担负步兵统领的重任?
若是寻常时期也就罢了,关键是皇上明年要亲征, 这京城需要步兵统领时刻盯着, 费扬古表示这重担他承受不了。
太医诊治过后给了一个很不幸的答案,他有了中风的征兆。
这种情况下, 皇帝哪里还能留人, 允许他请假回家休养。
这步兵统领的新任人选成为他头痛问题。
宝音非常理解, 步兵统领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公安局、武警总队和部分卫戍部队。
虽然权力仅限于京城之内, 可是权力也不小。
京城有两道防御线, 一是环绕京城的卫戍部队也就是八旗大营。
二就是京城内的步兵营。
九龙夺嫡到后期基本上都在争夺八旗大营和步兵营,隆科多身为步兵统领自然成为四爷党和八爷党拉拢对象。
这也是隆科多在雍正朝觉得自己对雍正有恩的缘故。
皇帝头痛在于步兵统领需要找一个不背叛自己的人, 还得让自己放心的亲信, 不然一个墙头草在他出征期间乱来, 他也鞭长莫及。
对于空出来的步兵统领这个位置宝音也很眼馋, 可惜的是她手里也没有合适人选。
这个合适是指能得到皇帝信任的那种。
步兵统领肯定是皇帝的亲信, 不然他吃饭喝水睡觉都不放心。
隆科多能在后期皇帝疑心病泛滥的时候稳坐步兵统领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亲表弟,两人有天然的血缘关系。
站位是一回事,可皇帝是三杆打不着的便宜外甥和是自己的亲表哥是两码事,这一点隆科多还是分得清, 这种情况下定然是要付出一切保护皇帝安全。
佟家现状,拿得出手的下一代里就鄂伦岱一个。
偏偏鄂伦岱自己还不争气,皇帝都将人塞到费扬古手里了,本来意思就是作为步兵统领的未来人选在培养,偏偏他自己作死。
从鄂伦岱被踢去了八旗大营,就意味着他已经出局。
佟家出局,费扬古又在这个时候退场,空出来的步兵统领无疑成为一块肥肉。
养心殿内宝音想想后也就放弃了,现阶段得不到了,不如眼不见为净,转而对步兵统领的人选起了好奇心。
要知道在原定历史上,费扬古在担任步兵统领一职后不久就病逝了,这也造成了乌拉那拉氏没落下来,老四妻族势弱。
一个担任步兵统领已经去世的老丈人和还在世的老丈人可是两码事。
思绪飘过,宝音目光又放在了近在眼前的军营演习。
他已经出宫,她并未跟过去。
倒不是她不愿意出门,而是他没有带她出宫的意思。
阅军是国政,带上皇后还说得过去,带贵妃在这种场合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宝音可不是个会因为身份自卑的人,在来自后世的她看来,成为妾室不是她的问题,是这个世界和皇帝的问题。
迟早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出现在这个场合上。
……
鄂伦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哪怕有人从他眼前经过。
短短二十天,天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这二十天每日都是度日如年,训练强度之大,让他误以为自己会死,可睡了一夜后体力又恢复过来。
鄂伦岱绝对自己的身体适应能力极强,从最开始的跑五十里喘不过气,到现在趴在冻土上眼睛也不眨一下进步极大。
他现在的任务是跟同伴潜伏在这里,等敌军前进后联合前面主力将这队人马包饺子一样吃了。
这次军演选择了一段开阔的场地,就在西山,有山丘有水泽还有草地。
各个山头高处都竖起了瞭望台,安放了拿着千里镜观望“战场”情况的通讯士兵。
士兵的任务就是将战场看到的情况用旗语传递给地面的人看。
地面翻译之后送入“战场”外的大营。
黄色的主营帐不用说就知道主人身份。
皇帝领着一众武官和几个文官站在偌大的沙盘前。
这沙盘就是目前西山“战场”缩小版。
新的讯息传来,就有小兵根据传递的信息将某个旗帜插入了某个路口。
皇帝笑着道:“镶蓝旗怕是要吃大亏,绿营摆明了要吃下这部分兵力。”
一众人附和。
这次“战场”与以往不同寻常,往常都是在热河练兵威震草原,今年冬天临时来这么一出,众人本来以为是心血来潮,没想到竟然开了眼,这互拼演习竟然如此刺激。
还没上场,只是代入某个队伍视觉,就仿佛真在参与一场战争一样。
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真人cs的魅力。
这次演习是八旗出人,每个大营挑选出一千优秀选手。
所有大营都落入同一个战场,任务有两个抢夺隐藏起来的资源和拔掉对方大营的阵旗。
可以这样说,这是个赢家通吃的游戏。
未来一年将得到兵部军费倾斜,还有这次胜利后的奖品。
奖品在开始前就已经透露出去。
隆科多在卖力训练期间,各路大营也没有闲着。
温暖的营帐内,沙盘将各路进度展示得一目了然。
八旗是什么旗,就用什么颜色的小旗代替,五十人是一个小旗,一个小旗插在什么地方就代表这个地方有哪个营的五十人。
很明显绿色旗比较出众,损失也少,绿色旗代表的正是绿营。
佟国维看着某个藏在山口的一根绿色小旗有些不解。
“这镶蓝旗和正红旗联手攻击绿营主大营,藏在这里的绿营小队怎么一动不动?”
旗没拔掉意味着这里人都好好的。
皇帝看了过去,这绿旗做了记号,正是鄂伦岱所在的队伍。
罗淇训练的那一百人就是从绿营中挑选,这是贵妃的主张。
用她的话来说,“绿营都是穷苦人家,更能下苦功,八旗混惯了,怕是坚持不下强压训练,到时候一堆人放弃也会影响鄂伦岱的积极性。”
“反而选绿营没有那个顾虑,绿营当兵都是奔着一口饭吃来的,只要吃的,可以付出一切,在周边人的带动下鄂伦岱也能坚持下去。”
皇帝深夜时研究过那本练兵之法,对于里面种种训练能否练出优异军队还保持着存疑态度。
毕竟她自己也说那只是一本民兵手册,跟后世正规军是没法比。
再说时间短,二十天又能练出个什么?
他对鄂伦岱这支队伍没抱太大期望,唯一的期望也只是将鄂伦岱一身不良习惯给改了。
本次军演一共耗时三日,三日后局势已经很明朗。
站在沙盘前的各个旗主面色难看,每次有相同颜色的旗被拔掉,该旗旗主都会迎来旁人异样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小趴菜!”
正蓝旗最先从沙盘上消失,这也说得过去。
正蓝旗牛录里,最强的两个划给了两黄旗,后来又被多尔衮重组过,正蓝旗经过两次削弱,成了八旗最弱的一支,这会儿最先淘汰也是正常。
不过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第二个消失的不是镶蓝旗。
镶蓝旗最早旗主是阿敏,阿敏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不是亲子,领的旗自然也是八旗弱的那支。
传到现在,两蓝旗是八旗垫底。
镶蓝旗在沙盘上也损失不少,但是其会苟,最后的一小撮蓝色小旗藏在了某个山窝里,显然打算苟下去。
这样没有骨气的行为无疑引来了其他旗主的不屑。
不过作为镶蓝旗的旗主,简亲王雅布是一点也不在意,苟又怎么了?好歹没被全部淘汰,说不定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雅布身边跟着他还未满十岁的长子雅尔江阿,年轻还未满三十的简亲王站在年迈的安亲王身边完全是三代人。
随着一个个旗消失,战场上就剩下了镶黄旗和镶白旗,镶黄旗是剩下旗最多的。
皇帝作为镶黄旗的旗主,镶黄旗也是八旗中装备资源最好的。
哪怕镶黄旗剩下的旗最多,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因为绿色的旗竟然比镶黄旗还要多三分之一。
演习到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本来绿营该是八旗共同联手率先淘汰的目标。
可惜这征讨半路上分裂了,征讨队伍各自出战。
绿营也出了一位能人,采用的敌战我跑,敌驻我扰的模式。
绿营在一众讨伐大军围攻下先护着大营转移,再派出数个小分队,其中一个小分队异常勇猛,吞吃了不少补给俘虏了不少人,这个小分队越来越大,走的是以战养战路线。
被抛弃的绿营主大营吸引了八旗目光,却不知后院被偷。
也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及时应对的。
可绿营打法太过流氓,敢出营就偷袭,八旗比较强的只能大军护营,反而绿营吃到了补给不断壮大。
镶黄旗是保证了绝大多数实力不错,可止步不前就是落了下风,这时候的绿营已经吃到足够资源成为庞然大物。
吞吃了六旗的绿营已经成为这个战场上的霸主,眼下镶黄旗和镶白旗联合起来抵抗也岌岌可危。
可以预料的失败,皇帝眼不见为净撇开了眼,他看向王公大臣们。
“这次演习胜者为绿营,众位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