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眉头紧锁, 他盯着纸上的字迹。
“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民间百姓是尽量不要干扰,任其休养生息对吗?”
宝音摇摇头, 有些失望,她也没指望富贵窝里出来的皇子能共情底层百姓的艰辛。
“我的意思是满足了底层的欲望,百姓会寻求更多这是天性, 你拿走了百姓赚钱的通道,倒逼他们回去种地,这才是违逆人性。”
“太子, 你该做的是惩罚抛荒的地主, 抛荒多少年限土地充公,倒逼地主让利出去。”
“底层百姓得利更多, 国家才会安稳, 这叫藏富于民。”
太子垂眸, “儿臣不是不理解皇额娘的意思, 只是目前当务之急是解决掉未来江南一带的粮食危机, 京城的粮食有很大一部分依赖江南,还有前线也需要运送粮食。”
他不是不懂, 事实上经过精英教育的太子太懂了, 只是这件事不是该他考虑的, 他能考虑的只有当下, 眼下的差事出了差错, 定然会受到大皇子党的抨击。
这种关乎国运的事他考虑得太早,等坐上那个位置再考虑也不迟。
宝音目光凝住,太子很好,她承认是位合格的太子。
只是她心里更加欣赏四阿哥,太子是众人称赞的太子, 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只是他没有底气去撕烂那伪装的一面,而四阿哥敢。
人总是希望别人做得更好,自己没有勇气,却很敬佩有勇气的那类人。
宝音内心叹息,“太子别慌,今年河南省多地引入了杂交水稻,江南抛荒缺粮可以从河南调粮。”
太子得了答复心中一稳,这一放松下来关心起几个弟弟建府的事。
宝音笑笑,“你这几个弟弟年龄相差不大,索性一起建府,建府一事让他们自己盯着,多少了解一些民生,身为皇子可不能被底下人蒙骗过去。”
太子连连点头,“儿臣认为很妥当,只是今年打仗,国库已经是赤字,私库还掏出大笔银子给弟弟们建府是不是不太好?”
“当然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要不先建三弟四弟的府邸,其他弟弟晚一些,这样错开,私库也能周转得开?”
宝音挑眉,放下了茶碗。
“太子放宽心,这钱不是一下子给出去,目前还在挑选地点,等定下要将原来住户迁走,上面的房子也得推了,最快也得秋日了,到时怕地基未挖完就入冬了。”
“这样来来回回没几年是建不成,你这些弟弟年纪还小,建了府也不急着住,慢慢建,就当是给他们找些事做。”
太子恍然大悟道:“是儿臣误会了,还以为弟弟们急着开府。”
宝音温柔道:“没成亲怎么开府,皇子们的婚事还得皇上做主,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说。”
……
目送太子离开,宝音不由揉眉,身边的宫女贴心地走过来为她揉额头。
宝音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屋子里退下去一众人。
这几年她再见皇帝的儿子们身边都得有人,到底不是亲生的,该避嫌还是得避嫌。
手撑着额头,宝音心里生出一股子烦躁,恨不得将天捅翻的烦躁。
她不断安抚自己要冷静,冷静,慢慢来。
如此几次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心情还是有些不爽,她揉了揉额头,“去询问一下今年哪些人去园子里避暑?”
***
十四阿哥太调皮了,欺负猫被六阿哥逮到。
德妃头疼的给两个儿子断官司,谁料这时外面宫人走了进来。
“娘娘,养心殿传了话,说是统计一下今年去园子的人,让咱们宫里自己统计了再报上去。”
德妃很是羡慕,以往去避暑都得皇上开口,皇上不开口她们只能在宫里熬过酷暑,还是皇后有底气,不是皇后的时候就能说服太皇太后出宫避暑。
如今成了皇后,连这点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直接吩咐下来,她入宫晚没有见过赫舍里皇后,但是她知道哪怕赫舍里皇后也没有这份底气。
东西因为要去园子避暑这件事热闹起来,在宫里只能待在高高的宫墙内,御花园景色不错,可是看了一二十年谁还能不腻,只有刚入宫的才会对御花园好奇。
留在宫里哪有去园子里舒服?院子里也能住得开,一听可以报名,绝大部分人都报了名。
名单上去,宝音看到了钮祜禄贵妃没在名单上。
名单重新整理过的,就是每个宫从主位往下排,永寿宫挺明显,主位空缺。
钮祜禄贵妃在宫里比较安静,还没有上蹿下跳的赫舍里妃显眼。
也不怪赫舍里妃心怀怨气,前面三位皇后,后两个皇后的妹妹都做了贵妃,就她一个之前很长时间都是庶妃,现在正式有了妃位,也没有个封号,还是赫舍里妃这样叫着。
钮祜禄贵妃要显得安静许多,安静到都快没了存在感。
就连她所出的十阿哥跟着宜妃所出的九阿哥屁股后面跑,她都没有多管过。
宝音放下名单,“永寿宫是怎么回事?”
宫女轻声禀报,“永寿宫的嬷嬷说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今年就不出去了。”
宝音点头,“可以派太医去看过?”
“太医说娘娘是底子差,需要温养。”
宝音陷入沉默,钮祜禄贵妃身子一直不太好,西医和中医都看过。
西医现在还浅,未能研究出光机,倒是研究了几种药物,都是在她给的那些基础上,实际上她还是更信中医。
西医有优势,中医也有优胜之处,她看重西医也是因为培养医生快,药物疗效快,跟中医的封闭相比,西医适合打破中医的封闭性。
也适合快速地培养一批得用人才。
好的医疗资源底层人接触不到,这才是西医占据优势的地方。
“就让贵妃留在宫里养着吧。”
钮祜禄贵妃身体越发不好了,她的身体不是那种一下子恶劣的那种,是一年比一年衰败。
按照原定历史也就是这一两年了。
“景福宫呢,皇太后不准备去吗?”
宝音见没有景福宫的单子有些意外,景福宫是皇帝为皇太后建的住处,慈宁宫改为了祭祀场所,皇太后自然迁走,后来将宁寿宫外东路的宫殿修修改为皇太后的临时住处。
在东六宫的东路还有一处寿康宫在建,那才是皇太后未来的居所。
宫女面露为难之色,“奴婢去景福宫问过了,那里的嬷嬷说皇太后正在午休,下午又去过了,说皇太后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给答复。”
宝音挑眉,皇太后这是想要摆婆婆的谱?要她亲自去请示?
***
景仁宫内,苏喇嘛姑正和皇太后说话。
两人用蒙语你一句我一句,多是在怀念太皇太后。
正聊着,外面有人快步走进来,“皇后娘娘前来请安。”
皇太后看了苏喇嘛姑一眼,苏喇嘛姑有些无奈,“何必这时候跟皇后争那口气?”
皇太后这次不给皇后面子也是有原因,太皇太后在世时,还是贵妃的皇后想要去园子都是拐着弯哄太皇太后主动开口。
而这次皇后都没跟景福宫提前打招呼,自己定下后就派人来问去不去,这不就让皇太后心里不舒服了。
总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她好歹是皇太后,皇帝的嫡母,就算皇帝面对她时也是好声好气地孝敬着,皇后此举全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苏喇嘛姑其实不赞成皇太后跟皇后对着干,本来就是小事一桩,闹起来不是打皇后的脸吗?
皇太后也有理,“说到底我是婆婆,应该先跟我通气才对。”
其实根源在去年冬至时的中宫笺表上,本来行使这项权力是皇后的意愿,可偏偏将皇太后当皇后的底给扒出来了。
被先帝停了中宫笺表这件事,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本来就没有忘记过,偏偏人到中年又被扒出来,皇太后那段时间都没脸出景福宫,总觉得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在笑话她。
这件事一直梗在她心头,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件事加在一起,她再不出声,往后谁还拿她这个皇太后当回事?
苏喇嘛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宫里看着是皇太后身份最高,实际上都知道是皇后说了算。
虽然有孝道在,皇后会低头,可婆媳闹僵了总是不太好。
宝音进入景福宫就看见皇太后坐在高座上面色沉着。
她笑笑,走了过去先请安再开口。
“谁招惹皇额娘生气了?说来有件喜事要跟皇额娘分享。”
皇太后一听喜事,本来冷着的脸摆不下去了,“什么喜事?”
她脾气就那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心思拧巴的那种,自己就能把自己怄死,正是没心没肺才能活长久。
宝音笑眯眯道:“自然是去畅春园那边避暑。”
这算什么喜事?
皇太后脸拉下来。
宝音贴着她坐下,亲切道:“这次还请了不少好女孩过去,您就不想给五阿哥亲自挑选一位好妻子?”
皇太后意动,要说她有什么惦记的,不外乎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五阿哥。
只是五阿哥的妻子她插不上手,五阿哥有父有母,哪怕她倾向娘家人,也知道娘家人在宫里的尴尬地位。
何况她也不舍得委屈五阿哥。
“五阿哥的婚事自有皇帝做主,哀家去看像什么样子?”
宝音微笑,“瞧您说的,你要是看中,五阿哥也喜欢,皇上那边还能反对不成?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皇太后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