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得很巧,刚好在门口遇上姜静之大舅几人从屋内走出来。
大舅见到姜静之时懵了瞬,在看见她身后站着的高大男生时就更惊讶了。
和大舅一同在这的还有当年冤枉姜静之偷拿项东西的小姨,她怪笑地看着姜静之:“哟,回来了啊。”
姜静之看了小姨一眼,拉着季淮凛手腕径直朝里面走去。
这些年她也慢慢看清了这些亲戚,完全是没有笑脸相对的必要了。
季淮凛瞥了眼手腕上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视线往上盯着姜静之发顶,在众目睽睽下乖乖地被她拉着走。
这苏州来得还挺值。
姜静之小姨瞧着姜静之在这么多人面前无视她,面色瞬间铁青,在季淮凛从她身边走过时阴阳怪气道:“哎哟,原来是找了个北京户口的男朋友啊,这就高人一等了,怪不得连正眼都不肯给我们啰。”
姜静之霎时顿住脚步,她呼吸微微一滞,刚要转身就察觉到手背被人轻拍了几下,接着是那道清冷熟悉的声音在这不大不小的巷子响起。
“正眼?”季淮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清潋的寒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姜静之小姨,“我给你,满意了吗?”
他还挺满意的,至少姜静之小姨刚才说得其中一句话成功取悦了他。
只是短暂的一次对视,姜静之小姨就被那莫名的威压感给吓得脚步发虚往后退了几步,她拍拍胸脯,小小声嘀咕:“现在的孩子戾气这样大哦。”
季淮凛扫她一眼,“假的。”
小姨皱起眉:“啥假的?”
姜静之同样是觉得季淮凛的话莫名,她疑惑地看着小姨,小姨今年三十六岁,在八年前,比她小了三岁的丈夫同她离了婚,原因无他,就是受不了她那愈发泼辣的性格。
季淮凛转眸含笑看了看姜静之,而后抬起下颌示意她看她小姨的手腕。
姜静之望过去,小姨手腕上是那串东西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是那会儿小姨说她偷拿的玛瑙手串,可这居然会是假的?!小姨可是把它看做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静之小姨扬起手挥向季淮凛的脸,气冲冲道,“看清楚了,南红玛瑙,我拖人从巴西带回来的,带了十几年你说假就是假的啊?”
她这声音一大,本在屋内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不由得走了出来,毕竟这女人只要来他们镇子,就必定会炫耀她手上那金贵的珠子,现在一听这东西是假货,不得出来看看笑话。
季淮凛扬唇笑笑不说话,按着姜静之肩膀转了个身,推着她往里面走,全然不顾背后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院内同样是落满了干枯的树叶,一脚踩下去嘎嘣响,这里平时没人会来,也就是每年清明节姜静之回来扫墓时会打扫一次卫生。
“阿哥。”
姜静之叫住在看枇杷树旁那口天井的季淮凛。
季淮凛回头看她,胸腔发出很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嗯?”
“你是怎么看出来玛瑙是假的?”
居然没怀疑他在胡说八道。季淮凛拍拍手上的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尾泛着温柔,语气却是不屑:“她那一整串的玛瑙透明度高,一点颗粒感都没有,表面瑕疵也非常明显,只要是这方面懂点的皮毛的随随便便都能看出来。”
一想到姜静之曾经因为那破东西而受过委屈,他就恨不得把那玩意踩地上狠狠摩擦。
姜静之一直都在盯着季淮凛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直到他讲完完,她才脱口而问:“那真的玛瑙是什么样的?”
“你想要吗?”季淮凛弯起唇角。
姜静之下意识摇头:不想。”
她只是觉得季淮凛那认真讲话的样子太让人忍不住心动,就想再听他多说说。
季淮凛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散漫不经地笑着,语调却是颇为郑重:“你想要什么阿哥都能给你。”
姜静之闻言愣愣地看着季淮凛那双宛若黑曜石的眼眸,他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除了在服务区里歇了小会儿,几乎是没休息过。
他明明是身份矜贵的京圈太子爷,却甘愿停在铺满枯黄落叶的巷子,为她那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出头。
明明是累极了,却要隐去眼底的倦意,坦荡地站在她身边,让她了有数不尽的底气。
季淮凛瞧见门口进来的姜静之大舅,瞬间敛了神色,面色平淡地看着他。
大舅在外头安抚了好一阵静之小姨,他苦口婆心地告诉她季淮凛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能忍就忍一下吧,反正这房子的事他又没资格干涉。
再说了,她那玛瑙确实是假的,早些年静之舅妈就瞧出来了,只是怕她难过才没有说。
他尽量去忽视季淮凛锋利的目光,步伐停在姜静之面前,笑道:“静之,你这孩子昨晚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要回家呢,不然我提前收拾收拾好让你能在这住上几天,诶,别站外头了,去里面坐着吧,刚泡的茶还热乎着呢。”
姜静之没有想与他坐下来喝茶的意思,她开门见山:“刚才出去那两个就是要买外婆房子的人?”
大舅偷偷瞅了眼季淮凛,闪烁其词,只说那只是来看看房子的,人家看了后又不太想要了。
其实已经差不多谈成了,只是那人却临时说价格不合适,要少个几万块他就爽快买了。
要只是少了个万把块也不是不行,可这个人看着他们着急卖所以狮子大开口,非要少五万块,八十三万多一块都不行。
季淮凛倚靠在门板上,冷眼旁观静之大舅在那瞎扯一通,和他们碰面前,他可是在外头就清楚地听到了这里头的争执声。
他抬了抬手腕看表,想着赶紧把事情解决掉带姜静之去酒店休息会儿,虽然学校那边请了天假,但这家伙学习的劲头反而更大了,他开了一路车,她写了一路题,都没阖眼。
“行了,您啊就实诚点,别自家人都去糊弄。”季淮凛走回姜静之身旁站着,淡淡地瞥了眼在外头蹲着掉泪的静之小姨,转眸看向尴尬噤声的静之大舅。
“说吧,这房多少钱卖?”
大舅不解地看着季淮凛,“问这个做什么?”
季淮凛不想同他扯皮,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卡放在他手上,声线冷然:“这卡里有九十万,房子静之买了,你拿着钱马上去办过户手续,等这房子户主成姜静之了,你们这些亲戚就甭想再踏进这里半步。”
姜静之微微睁大眼,急忙扯住季淮凛衣袖,“这房子只卖八十八万。”
季淮凛没急着说话,抬手将她额边的碎发捋在耳后,露出那张清晰漂亮的面庞,随即哼笑一声:“你住人家那里一年多不得交点伙食费。”
姜静之因为季淮凛这个动作,脸唰得一下爆红,他指尖的温度如焰火隔着肌肤钻入了她的心房,全身血液都沸腾不止。
……别再撩拨人了,大舅还站这呢。
“这……”大舅完全没注意到这俩人的情况,他在听完季淮凛那话时心头一喜,这钱不仅没少,还多了两万,但房子却是要过户给姜静之,他们以后还不能进来,犹犹豫豫了会儿才说,“这钱是你帮静之出的?”
“您可别把我想得这么冤大头。”季淮凛冷眸微眯,脸不红心不跳的开扯,“姜静之这些年在学校拿的奖学金可不止这些,还多亏了您把她送孤儿院了,不然我季家可能积几辈子德都捡不到这样一块宝。”
姜静之怔住,眼睛忍不住湿润。
大舅愧赧地看了眼姜静之,他先把卡还给她,然后走出去开始打电话,过了约莫十分钟,他和静之小姨一同走进来,再三确认姜静之是不是真要把房子买了。
姜静之毫无疑虑地点头,虽然这九十万对她来说已经是巨额,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七年之内就把钱还清。
几个人商量好下午两点就去城里的房管局办手续,中午的时间只有姜静之和季淮凛留在外婆这屋里。
其实屋内还算得上干净,姜静之在季淮凛的“搭把手”下把其中一间房间给收拾了出来。
刚收好没多久隔壁的婶婶就端着一大锅面条过来,婶婶担心季淮凛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面,特意加了几个鸡蛋和西红柿,坐在一旁同姜静之讲话时,还时不时去观察他的脸色。
季淮凛什么也没说,一口气吃了几大碗来做出回应,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东西只要吃不死人,都能吃。
起初姜静之也和婶婶有同样的想法,因为季家早中晚吃什么那都是有高级营养师搭配好的,至于像鸡蛋面条这种东西几乎就没出现过在餐桌上。
可季淮凛的做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看着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碗接着一碗吃,她的心不由得泛起酸涩。
两个人胃口大开的把整整一锅面给吃完后,姜静之帮着隔壁婶婶把锅碗拿回家。
“这小伙子很不错啊。”婶婶由衷夸赞道。
姜静之点头,诚挚地说:“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和隔壁婶婶多寒暄了几句她才回去,进客厅没见着季淮凛,想着他可能去房里休息了便走到房门口悄声打开门。
本以为他躺在床上,却不料在床边的地上看到那具颀长的身躯。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张刚洗净晒干的竹席,季淮凛手背在脑后当枕头,上身只穿着件黑t,左腿微微曲起,姿势散漫松弛,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身下是冷硬的地板。
姜静之放轻脚步走进去,从他身边经过时深深地看了看他,而后抬手把窗帘拉下。
房间漆黑一片。
她抱着季淮凛的外套,身体靠近床边沿,按捺住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进入了睡梦里。
下午四点多,终于是把所有手续都给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