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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们还不能走?”老肖跳了起来,又因为牵动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这县衙虽好,却也不能真的久住啊!”

程祈年?苦口婆心:“都说了并非压着二位,而是幕后之人?尚不明确,只怕两位一出我们的视线范围,就会遭不测啊!”

老肖哪里肯信:“怎么可能!我们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也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有人?要追着我们杀啊?”

说着,老肖还冲着方脸老齐使眼色:“对吧老齐?”

老齐在发呆,等到?老肖再拍了几下,又喊了他的名字,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宿绮云冷冷道:“就是你的这位朋友急着去送死,想要问问你的意见要不要一起死。”

老齐拧眉看向老肖,老肖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我只是想早点?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老齐长叹一口气:“既然?是邪门的地方,自然?不是这么好离开的,不如便听几位监使大人?的话,没有自保之力,就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吧。”

老肖还想说什么,却见老齐长吁短叹的笃定?模样,只得作罢称是。

程祈年?这才松了口气。

菩元子正坐在门口石桌旁边抠脚,见到?有人?来,飞快穿上了草鞋,正襟危坐道:“两位施主肯听劝,实在善哉善哉。”

凝辛夷踩着晨光进来,长发挽起,只点?缀了几只珍珠发梳,她将面侧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正对上慌里慌张的菩元子:“你明知若是你出面,他们肯定?听劝,何需两位监使大人?在这里费这么多口舌。”

“使不得使不得,在这定?陶镇里,我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报国寺的秃驴。”菩元子连连摆手:“方才那个称谓是我失言,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都?自称秃驴了,凝辛夷心知这老僧与报国寺的关系肯定?有异,只是菩元子的嘴实在太?难撬开,里面还全?是难辨真假的荒诞之言。

她正要再说什么,谢晏兮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上师,你确定?昨日?此?处无人?来过?”

菩元子不知怎的,见到?谢晏兮就有些?发怵,闻言起身道:“的确没有人?。”

谢晏兮一手掀开外间的帘子,踏了进来:“没有人?,有妖吗?”

菩元子眉梢一跳。

谢晏兮却显然?不用他答,两根漂亮的手指间夹了一张灼烧了大半的黄符。

丝丝缕缕的妖气从符上溢散出来,惹得屋子里的程祈年?和宿绮云都?看了出来。

“有妖在昨夜破了我的符阵。”谢晏兮一扬那张符:“元勘学艺不精未曾发现?,上师难道也一无所?觉?”

老肖和老齐闻声望来,同时悚然?:“妖?昨夜想要杀我们的,竟然?不止是那两名杀手?!还有妖?!”

老齐显然?知道的更多一些?的:“都?说衙门之中正气最足,寻常妖祟都?无法近身,绕道而行,怎么定?陶镇的县衙竟是连这等用途都?没有吗?还是说传言是假的?”

没人?回?答老齐的话,菩元子怪叫一声,凑到?那符面前左看右看:“不应该!不应该啊!老朽便是老眼昏花,也绝不至于连妖都?发现?不了!”

菩元子的震惊不似作伪,凝辛夷抬眼,却见谢晏兮似笑非笑,一脸玩味,分?明像是在看耍猴。

谢晏兮本就人?高腿长,看到?菩元子凑过来要看符,便垂了点?手臂,将那黄符低了几分?,看似对菩元子有几分?尊敬,却在菩元子真的凑到?了那黄符附近时,指间倏而灵火一闪。

幽蓝的光暴涨一瞬,顺着那半张黄符直接窜到?菩元子鼻尖!

变故突生,菩元子周身三清之力暴涨一瞬,佛光微闪,双掌在胸前猛地合十,发出一声闷厚的响!

饶是顶着一张落拓老翁的脸,这一瞬的菩元子依然?宝相?庄严,有莲花在他足底绽开,花开刹那,菩元子的面前有一道金璀的佛光屏障绽开,硬是将那暴涨的符火隔绝在外!

“你这是何意?!”菩元子有惊无险地站稳身子,这才大声道:“便是我一时疏忽,没能见到?妖祟潜行,倒也罪不至死吧?”

符火未熄,跳动在谢晏兮指尖,那让菩元子惧怕的火色在他的手上却如温顺的棉花。他散漫抬眼,语气也松散:“这符名为定?妖,遇妖则燃,无妖则熄。上师身上是不知何时沾上了妖气吗?”

菩元子大叫:“真是岂有此?理!一派胡言!放你的臭屁!明明是你小子的灵火引燃的!”

“是吗?”谢晏兮也不恼,只是用那尚且剩四分?之一不到?的符箓靠近了凝辛夷,再在自己身上贴了一下,摊了摊手:“可在我和我家夫人?身上,确实无事发生。”

菩元子还要再辩,谢晏兮却已经上前一步,他面上分?明还带着些?笑,周身却压迫感极强地开口道:“上师昨夜,究竟在何处?”

菩元子愤恨道:“还能在何处,不就是在这四周守夜吗?连个地铺都?没有,就这么在屋顶风吹了整整一夜,脚都?要冻僵了,到?头来还要被你的灵火灼烧!”

谢晏兮问:“哪个屋顶?”

菩元子面色极差:“怎么连到?底是哪个屋顶都?要管?”

“自然?是因为上师身上,的确沾染了妖气。”出声的却是凝辛夷,她一只手点?在眼皮上,已是开了天目:“事关一方百姓,还请上师如实告知。”

菩元子这才道:“老朽乃是闲不住之人?,说要守夜,又怕自己睡着,因而昨夜所?去的地方甚多,差不多算是将大半个定?陶镇的屋顶都?踩了个遍。”

谢晏兮看向元勘,后者一脸菜色地点?了点?头:“上师的确如此?,遛弯如遛狗……哦不,遛我,依我看,上师压根不是闲不住,分?明是想要甩开我。”

菩元子一见到?这个昨夜真的对他寸步不离的小子就头疼,眉头一竖,就要呛回?去。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凝辛夷抢先道:“定?陶镇说大不大,说小也的确不小。上师既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等到?夜里,我再开天目来看便是。”

言罢,她又看向程祈年?:“小程监使,昨夜可有别的收获?”

是问他是否看过了四子和八子的记忆。

程祈年?看到?老肖和老齐在听到?了妖祟二字后,面如土色,似是再无侥幸逃跑的想法,这才走了出来:“的确是永嘉江氏的人?。”

在提到?这四个字时,他的面色已经与之前无异:“虽是旁支中的旁支,但这两人?的确本名姓江。这一条旁系过去我也从未听过,但依照两人?记忆,竟是专门培养来为永嘉江氏做脏活累活的,经手过的事情极多。之前我翻阅过不少平妖监的档案,其中有几条案子的经过尚且不明,没想到?他们的记忆里竟然?有不少相?关线索,也算是意外之喜。”

清了清嗓子,程祈年?继续道:“昨日?他们的确知情不报。杀人?一事的确如他们所?说,是二子一击不中交由他们的,但他们都?知道,雇凶之人?乃是定?陶镇人?,带兜帽,隐姓埋名,称呼为耳东先生,出手极为阔绰,但他们都?判断,这人?不过是一枚棋子,买凶也只是替人?办事罢了。”

“耳东先生?”凝辛夷沉吟片刻:“陈?”

出手极为阔绰,又姓陈,如此?排查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到?了王家大院之中,程祈年?和宿绮云脑中都?浮现?了昨日?那位陈管家实在窝囊无用的样子。

“会是陈管家吗?”程祈年?不确定?道:“他们的记忆中,那耳东先生的身形倒是与昨日?所?见的陈管家大相?径庭,那人?身材极为魁伟,兜袍下不断涌动,周身还有晦涩之气,看起来极为神秘。”

谢晏兮已经飞快做出了决断:“是与不是,眼见为实。定?妖符烧了,便是大家都?一口咬定?没有见到?妖,也必定?有异。昨日?你们以平妖监的名义探访了王家大院,今日?我与夫人?去。”

宿绮云道:“以我所?见,虽然?处处都?觉得并不舒服,却的确没有感知到?任何妖气存在。”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凝辛夷道:“以你的修为都?没能弹指一二,小程监使也一无所?获,虽说有了阿芷姑娘这个药人?的存在,却也只能说明王家以她试药,与妖祟无关,那么这妖气又是从何而来?”

她边说,已经起身:“捉妖师以六感先行,既然?觉得不对,就一定?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平妖监不便再去,我们去。”

菩元子不明所?以道:“还能有别的进入王家大院的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谢晏兮跟上凝辛夷的脚步,道:“上师可要再换一张脸,与我二人?同去?”

就算知道这是假借同去的名义来变相?的观察他,但能够正大光明地进入王家大院这件事对于菩元子来说,显然?是无法拒绝的事情。

他闭了闭眼,一脸任人?拿捏样子地点?了点?头。

身后,老肖与老齐对视一眼,老肖终于没忍住,冲出门来,忐忑问道:“真的有妖吗?县衙……到?底能不能保护我们?”

元勘停了脚步,笑嘻嘻道:“若真的觉得县衙无用,不如你们今夜自己上街试试看?”

*

菩元子在行走出县衙时,已经换了又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他低眉顺眼跟在谢晏兮身后,眼见元勘与满庭一左一右跟了上来,又见凝辛夷边走,边给自己的发髻上多插了两只海珠步摇,眉目顾盼之间,俨然?已流露出了不同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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