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2章(1 / 1)马桶上的小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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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竟不是幻梦。

宣衡身披棉麻衣衫, 桌边还放着她给喂药的碗勺,一直以来竟是鸾仙捡到了他、照顾着他。

宣衡呆呆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弯着眼睛笑起来:“抱歉, 我之前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漂流至此就定居在此处了。我们是熟人吗?”

宣衡忍不住道:“记不清了?难道连东海都——”他急急刹住了话头,他似乎看到了类似苍鹭的剪影从远处的江渚飞过, 眨眨眼又消失不见, 仿佛是他的幻觉。

她歪头思索片刻, 笑道:“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我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啊。”

真的忘了……吗?

是在跟垂云君的搏斗中, 失去了记忆吗?

那这一切都是仙缘,是巧合吗?

她将面容靠近一些, 道:“眼睛真的能看清楚了吗?原来我的灵力真的能救人。你能感觉到吗?我的一部分金核, 就在你的身体里。”

她笑道:“你很害怕吧, 刚刚挣扎的很厉害。别怕,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取走我的金核。只不过你就看不见了。”

她抬手作势又要点在他胸口, 宣衡连忙道:“不要!我没有不愿意——”

她满意的点点头:“你之后修行,会有一半的灵力汇入金核, 供我使用。抱歉, 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受了很重的伤,自行修炼很困难,不得不……”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宣衡立刻意识到:很重的伤。绝对是东海屠魔导致的。

宣衡立刻道:“在下愿意供养神女,请不必在意。这是我还只是我失明痊愈应该回报的, 更何况您还有救我一命的恩情。”

她眯着眼睛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脸颊:“那太好了。”

之前宣衡视力听力都未完全恢复,不得不依赖他人照顾,但此刻恢复视力,他被她指尖碰到似吓了一跳。他从小便甚少与人有肢体接触,不自主地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她一愣,脸上显露了淡淡的失望。

宣衡不知为何,只是因为她的失望竟愧疚起来。可他又实在是不可能说“你摸吧随便摸”这种话,只得撑着桌子起身,朝她拜礼道:“在下并非有意,只是于礼不合,所谓男女不杂坐,之前是我不知鸾仙照料我许久,但既已知晓便不可再这般随意。正所谓修身践言,谓之善行——”

他都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多少冠冕堂皇的话,快要搜肠刮肚的背诵礼记一般,她却将身子前倾靠近看着他眼睛。

宣衡往后仰着站,小腿几乎贴在了椅腿上。

可说了那么多人间的无趣礼教,她却只是笑:“我不懂那些。可若我要违背你的礼,你会生我的气吗?礼教和报恩,哪个更重?”

宣衡说不上来了。

她没有与他深究,道:“你懂人间礼节,可我不懂,我这里只有一间屋子,恐怕做不到什么不杂坐。你既然已经眼睛痊愈,要不便走吧?”

她性情直白,反倒让宣衡下不来台,他硬着头皮道:“鸾仙独居这般萧瑟之处,是否有些孤单,若对世情有些兴趣,可否愿意去吾家府上一坐,体味些凡人生活?”

她偏过头,嘴角勾起:“你家?”

宣衡矜持的微微颔首:“略有些家业。”

她歪了歪头:“说来确实,闲居多年,我体弱又不能再翱翔迁徙,还真的想见见人间风景。”

“对了,到世俗中,可千万不要叫我鸾仙。”

“就叫我羡泽吧。”

失踪许久的少宫主宣衡,竟突然回到了千鸿宫。

宣琮被拱上管权之位后,胡作非为了很多日子,他宁愿花天酒地,也不想管那些让宣衡皱眉深思的破事。

此刻听说宣衡活着回来,他只是懒散从酒坛子里歪歪斜斜起身,扶着散乱的发髻,摇晃着御剑下去迎接他亲爱的兄长。

宣琮竟然见到他那木头般的兄长,转身从玉銮云车上扶下来一位容姿瑰艳、仿若仙人的女子。

宣衡甚至拽起几层宽袖遮挡手背才去扶她,她的手指隔着衣袖握住他手腕,他处处显得客套有礼,只是那一直落在女子身上的目光,还有紧绷的手臂,暴露了兄长的一切所思所想。

宣琮站在玉阶之上,挑了挑眉毛。

却没想到那女子却并不只是将目光落在兄长身上,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玉阶上的宣琮,兴味的挑起眉毛,对他遥遥露出笑容。

……有趣了。

……

二十年过去了,宣衡至今还记得他带她回到千鸿宫的那一天。

他甚至在那时已经想到了,世间绝没有如此的仙缘与巧合,他猜到她怀揣着目的来到千鸿宫,他猜到她一切都在伪装。但他甘愿装作一无所知。

只是没想到,她也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知道。

她就是来游戏人间的,而他从头至尾就是她泛粉指尖把玩着的小木偶。

被她亲手……抠掉眼睛的小木偶。

此时此刻,明心宗广场侧面的厅堂中,外头传来千鸿宫与明心宗看上的热闹声响。

门被人打开,端坐在屋中的宣衡,依稀看到瘦高的身影走进来,沉默的立在对面。

宣衡将丹药压在舌下,苦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模模糊糊恢复了一些视力,但却看不清来人的五官。

他微微一颔首:“垂云君。”

对面的人声音清雅冷冽,似乎不擅长虚与委蛇,直接道:“你认识她?”

真是开门见山,一点废话都不想说啊。

宣衡微微颔首:“自然,我们朝夕相处多年。”

钟以岫悚然:“什么意思?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不敢信,毕竟她的事干系重大。

宣衡半晌道:“是……人吗?”

他轻轻一个反问,便让钟以岫浑身僵硬。

宣衡多年来不苟言笑的面容上,第一次展露了笑容:“您是多年未出山的先辈,或有不知。她是我的发妻。”

这字里行间还要说几句他年岁大。

钟以岫向来听不出别人话里的恶意,道:“那她不可能死,你为什么要戴黑纱?难不成你被骗了,不知道她不会死?”

他只是天性直白,这话却像是戳宣衡心窝子。

但宣衡一下子反应过来:“垂云君为何知道她没死?难道是您最近见过她?”

他此刻看不清钟以岫的表情,只听到他缓缓道:“我们几十年没有见过,我就是知道她没死。而且,我不认为以她的性格,会做任何人的妻子。”

微微垂下目光撇着脑袋的宣衡,刚要开口反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几十年未见,却能确认她没死。

只有一种可能性!

钟以岫还想再问,却瞧见宣衡脸色陡然变化了,屋内只有几盏飘在半空中的灵火灯烛,他咬紧牙关,两颊的肌肉都缩紧了,瞳孔像是在看他又没在看他,而后忽然暴起!

宣衡击飞桌子,他手中拿出一件似玉质编钟的法器,指尖在法器上敲打出几个单音,灵力飞射,这房子就像是忽然被罩在了山石下,周围一切声响都远了。

空气凝滞,灵力像是被控在原地,只要牵动一丝便会皮肉上剧痛绽烈。

这是千鸿宫的宫主卓鼎君,曾经名震九洲的“不思归”心法,以琴散发,空灵绝弦,卓鼎君近些年已用不出来这一招。不过宣衡已经将音律乐艺化作另一种用法,他甚至不用弹奏乐曲,只以几个音做快招,难有敌手。

看到钟以岫受控后,宣衡顾不上平日里最注重的礼节举止,一只手抓住了钟以岫的衣领,瞳孔震颤,低头望着他。

钟以岫仰头看着他,面色同样,故作冷静中带着不敢细想的惊愕。

宣衡正要开口,他脸颊上骤然一凉,一颗小小的冰晶飞星拂过,围着钟以岫打圈飞行,看起来微不足道,其中蕴藏的力量不容小觑。

钟以岫轻声开口道:“少宫主能离我远一点吗?我……不喜欢这样。”

宣衡凝视着他,忽然从灵海之中爆发出一道灵力,他深青色的瞳孔渐渐散出金光来。

他轻声道:“你知道她没死,是因为你体内有她留给你的东西,对吧。”

钟以岫看着他眼底的金色,瞳孔缩起,他半晌后才喃喃道:“……她到底将金核种给过多少人?”

宣衡视力逐渐恢复,他望着钟以岫和几十年前相比未曾改变的面容,轻声道:“我一直都想见见你的,毕竟当年东海屠魔时,你是将她拔鳞剔骨,重伤致死的那个人。在众多仙门宗主被她击伤甚至屠杀之时,你做了那个咬牙死撑的英雄,给了她致命一击。”

随着他的话语,钟以岫面露痛苦神色,他双目失神微微垂下头去:“……我当时不知,我不……”

宣衡轻轻吐出一口气,有意道:“但事情总归是你做的。”

他直起身来,两袖垂下,又是一副清风霁月漠不关心的模样,道:“说来,咱们都是见过真龙的人,你应该也清楚,你手下那位虺青涧来的傀儡师,制作的根本不是龙骨傀儡,而是——蛟骨。”

蛟有双爪,而龙有四爪。

蛟与龙,更是泥云之别,只是它们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罢了。

而蛟如果跟龙关系亲密之后,能够模仿一些龙的举止和吟叫,常有“蛟假龙威”之说,也有人认为是龙懒得见人,叫蛟当替身来扮演龙。

所以蛟骨傀儡才能在那时候发出龙吟震慑周围。

钟以岫垂眼定了定神色,轻声道:“龙骨都在何处,千鸿宫比我更清楚。”

看来他也知道千鸿宫曾经藏有大量龙骨金鳞,后来都被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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