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梁柯也的动作,十字吊坠自秦咿眼前晃过去?,光芒凛冽。她闭了?下眼睛,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却是?徒劳。
“梁柯也,”她叫了?声他的名字,眼神空旷着,小声问,“谢如潇还活着吗?”
梁柯也没做声,脸上也看不出太多表情变化,无人?知道,他胸腔深处正燃烧着一场火。汹汹火势不烧他的皮肉骨骼,单单焚毁他一颗心?。
他想,所谓“心?如刀绞”,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
那?天,离开?春知街后,梁柯也是?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被拦下的。
将他截停的那?辆凯迪拉克上挂着竺港两地的车牌,司机也是?熟面孔,港岛老宅的人?,客气地朝梁柯也弯腰鞠躬,说:“请小少爷随我回去?一趟,夫人?有事要同你谈。”
梁柯也并?不知道方恕则已?经将他的感情动向卖给梁慕织,只当梁慕织是?为了?jonas的事要找他聊。受司机的邀请,他临时换车,坐进了?那?辆凯迪拉克。
车上还有个?助理模样的女孩子,清清秀秀,很文弱。趁梁柯也没防备,小姑娘先用特制的电击器攻击他,又给他注射了?一针麻痹运动神经的药,顺便收走他的手机,以及,其他电子设备。
再醒来时,是?在酒店的床上,梁柯也常住的那?间酒店套房。梁慕织一身西服套装,坐在床头的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仪态绝佳。
梁柯也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见到梁慕织是?什?么时候,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四目相对的一瞬,彼此都觉得陌生。
不等他开?口,一只黑色手提箱扔在他面前,就是?他在秦咿面前砸碎的那?一只。里面装了?许多杂物,还有资料和?照片。
当初,梁柯也叫私家侦探调查秦咿时,只是?粗略地查了?下,并?未深挖。他期待着秦咿能?放下防备,亲口将身世讲给他听,因此,也没多注意尤峥的案子里有个?叫谢如潇的少年。
药效没过,梁柯也提不起太多力气,站都站不起来,他倚着床头,将箱子里的东西翻了?遍,神色很淡。
梁慕织摘了?手套,指间一根细细的女士烟,没什?么情绪地说:“秦咿的身世你已?经调查过,应该听过‘方瀛’这个?名字,也知道方恕则,那?谢如潇呢?她有跟你提过吗?”
顿了?顿,她轻笑一声:“我猜,她一定?是?不敢提的。”
梁柯也没说话,手指从箱子里勾起一根拴着十字吊坠的长链。
他凝视着那?么吊坠,静默无声。
梁慕织看一眼他,继续说:“机会我只给一次——马上断了?和?秦咿的联系,出国读书。”
梁柯也半秒的迟疑都没有,沉声说:“不可能?。”顿了?顿,他又说,“我会娶她。”
梁慕织朝桌边的烟缸里弹了?弹烟,薄灰坠落。之后,她起身走到梁柯也面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很响,梁柯也猛地侧头。
房间里不止她们?两个?,用电击器攻击过梁柯也的小姑娘也在,还有秘书,以及一个?律师模样的人?,他们?看着,一言不发。
甩完耳光后,梁慕织又将一只手机扔在梁柯也面前,屏幕上正循环播放一段视频,梁柯也扫了?眼,眉梢轻轻一抬。
视频的内容,是?他在教训林赛。
通过拍摄的角度和?位置,以及当天的情形,不难猜出镜头后的人?是?谁。
那?天明明发生许多事,录影的人?偏偏选了?对梁柯也最不利的一段来拍。这东西一旦传出去?,是?非颠倒,黑白?混淆,梁柯也必然深陷舆论风波,饱受诘责。
拍视频的人?不是?不懂,而是?太懂。
“我不想讲太多难听的话,”梁慕织吸一口烟,再轻轻吐气,“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挑一所喜欢的学校,尽快出去?,十年内,你不许回国。”
梁柯也将手机握在手里,转了?两下,忽然说:“录这段视频时,我和?秦咿才刚认识。作为方瀛的养女,她以为我是?你和?尤峥的孩子,对我有误解,想报复我,很正常。”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并?没有把视频传出去?,或者,交给某家媒体,”梁柯也接着说,语气平静,“就证明她不是?真的想伤害我。”
梁慕织笑了?下,她俯身朝梁柯也靠近,压低声音:“视频的事你可以假装不在乎,那?箱子里这些东西呢?”
“谢如潇和?她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有着相似的童年经历,还亲手杀了?尤峥为她的养母报仇。你猜,在姓秦的小姑娘心?里,谢如潇和?你,哪一个?更重要?”
“感激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音落,房间里静了?瞬。
烟雾不断飘着,丝丝缕缕。
不等梁柯也开?口,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震动。
律师模样的男人?走过来,同梁慕织耳语几?句。梁慕织灭了?烟,接过律师递来的手机,当着梁柯也的面,点击接听。
免提功能?打开?,秦咿的声音清晰传来。
在场的人?都听到,她说——
“我想和?梁慕织梁夫人?见一面。”
……
梁柯也抬眸看过去?,喉结轻轻滑动了?下。
在他出声前,通话被梁慕织挂断了?。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我们?来做个?测试题——”梁慕织环着手臂,回到单人?沙发前重新坐下,“试试看,姓秦的小姑娘究竟是?要你,还是?要谢如潇。”
仿佛电击的余韵仍在,梁柯也闭上眼睛,抓着床单的手指,骨节发白?。
同秦咿见面这天,梁慕织之所以提早抵达茶室,就是?为了?先将梁柯也关进那?间小屋,她不仅命人?将梁柯也拷住,还给他补了?一针麻痹肌肉的药,让他没力气挣扎。
梁柯也靠坐在墙角,额头微侧,药效让他呼吸艰难。
梁慕织抬手拂开?他黑色的额发,摸一摸他汗湿的额头,轻声说:“如果你肯乖乖听话,不再跟方瀛的养女往来,我立刻安排私人?飞机送你去?德国,或许,你还能?跟jonas见上一面,最后一面。”
“妈妈。”他忽然叫她,声音很哑。
梁慕织一顿,目光闪烁了?下。
梁柯也用那?双肖似她的眼睛,望向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幸福。”
“我真的喜欢她,”他力气很弱,几?乎是?一字一顿,“直到此刻,依然喜欢,想娶她。”
音落,不知为何,小房间里光线暗了?下,过分寂静。
梁慕织眸光沉了?沉,有些冷,她没说话,转身出去?。
之后的一切,就很简单了?。
梁柯也听见秦咿的声音,听见她的选择,也听见心?跳砸落碎成齑粉的声响。
秦咿不会知道,在挨了?梁慕织一耳光后,梁柯也依然想娶她,很想很想。
她不会知道,茶室的小房间里,他度过了?多么难熬的分分秒秒。
……
零星的回忆碎片自眼前晃过,梁柯也感觉到手很冷,心?很空,喉咙涩痛。
秦咿问他,谢如潇呢,还活着吗?
被抛弃的滋味叫梁柯也指尖发颤。
情绪濒临崩坏,他没办法理智,也不想再理智。
梁柯也凑近秦咿,两指捏着她的脸颊,哑声说:“谢如潇的死活,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在你不愿说爱我的时候,你看看,你都为他做了?什?么——”
“你为他画夕阳,画上标注的日?期,是?我邀你来看坏藤演出那?天,你说很忙,没有来。原来,是?在忙着给他画风景。”
“这封信,末尾的日?期,是?球赛那?天,竺音和?美院的比赛。你没有来看我比赛,却给谢如潇写了?信。”
梁柯也单手拂过那?堆散落一地的杂物,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手掌割伤,血水一滴跟着一滴,落在地板上,将一张照片浸湿。
“流血了?——”秦咿睁大眼睛,试图握住他,“让我看看!”
梁柯也避开?她,他好像失了?痛觉,血迹淋漓的手指捡起一张照片,秦咿在照片上看到自己,以及,芜城监狱高耸的围墙。
照片同样标注了?日?期——拍摄于除夕之前,梁柯也同秦咿闹翻的那?段日?子。
“你同我决裂,不联络,”梁柯也看着那?张照片,无声地笑了?下,“却惦记着谢如潇。”
秦咿喉咙很堵,说不出话,泪水涌上眼眶,她连忙闭上眼睛,将情绪悉数藏起。
梁柯也身体里还有药效残留,没力气,他抬手,在墙壁上撑了?下,艰难地说下去?。
“被关起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既然那?么你在乎谢如潇,超过一切,为什?么还要跟我上床?”
秦咿睫毛一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梁慕织派出去?的私人?侦探有几?分本?事,不仅跟踪秦咿,还翻出不少积灰的旧照。
少年模样的谢如潇,穿黑衣,叼着烟,腕上绕一条长链吊坠,在烧烤店喝酒,在路边练摊,也在夜场讨生活。他皮肤冷白?,表情不多,眉眼里有股痞劲儿,很桀骜。
那?股狂妄而傲慢的调调——
“我和?他——”梁柯也任由血迹滴滴答答地掉,好像有人?在哭,“很神似,是?不是??”
秦咿终于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失控。
她面色苍白?,立即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