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1章 我想出关看看(1 / 1)香草芋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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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迅速而惨烈的殴斗发生在暮色昏茫街边。

河间王据说?腿脚旧疾被?惊马踩踏,听着惨烈;林相家里宠爱的幼子当街狠挨了一顿马鞭,着实惨烈。

随行的亲卫队正顾淮,闻讯赶来的王府长史严陆卿,王府贴身亲卫若干,挨个入马车探视主上伤势,时不时爆发一声?惊慌大喊。

负责京畿治安的拱卫司指挥使脸色煞白,看起来也凄惨,神色仓皇地追在王府马车后头询问?伤情。

“殿下?的腿……伤得可严重?可需要奏请宫里太医看诊?”

萧挽风坐在车里,两?条长腿随意一屈一伸,手搭在左膝。“王府有?太医。”

“禁军不拦阻车马,现在回?去或许能救。”

“是,是!”拱卫司指挥使慌忙下?令撤除路障:“殿下?赶紧回?府诊治,腿脚大事,可怠慢不得!”

谢明裳坐在车里,斜靠车壁,似笑非笑地打量身侧“被?惊马踩踏重伤”的“受害者?”。

河间王府得理不让人,却不肯就此轻易走了。

严陆卿愤然高喝:“林三?郎此獠,当街抢人在先,重伤宗室王在后,其罪可诛!禁军总不会和稀泥,把人放了?”

拱卫司指挥使慌忙道:“严长史放心,伤害宗室王的罪名非同小可,林三?郎已拘押待审,必会审出个公道!”

夜晚细密的雨丝浇不灭桐油火把,众多火把光芒熊熊,映照得路边亮如白昼。两?边交涉完毕,河间王府的马车缓慢启程。

夜风卷过长街,卷起车窗碧纱帘,于一瞬间显露出车里小娘子昳丽的侧脸眉眼。

拱卫司指挥使心里嘀咕,就为了她!大名鼎鼎的谢家六娘,两?边当街争斗,可真是红颜祸水!

车里的小娘子手攥一截雪白纱布,转身侧坐,袖口挽起,看似要替河间王裹伤。

拱卫司指挥使目不转睛盯着,下?一刻,被?夜风吹起的碧纱窗帘又晃悠悠地落下?了。

马车于长街上疾行,把拱卫司禁军甩在身后。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谢明裳抛下?纱布,挽起袖口,两?根纤长手指按在据说?被?“惊马踩踏”的左膝上。

“看一眼?”

萧挽风不让她看。

“无?事。只被?马近身冲撞,蹭了一下?。”

她的手腕被?捏着挪去长裙上,却又伸回?来,纤长指尖继续按住他的左膝。

“骗谁呢。我看见了,分明被?马踢了一下?。”谢明裳有?些不痛快:

“马蹄上有?铁掌。让我看一眼,我就不计较你骗我。”

“……”

圈住她手腕的手撤开了。

被?惊马踢中的冲击力道可不小,虽说?这次冲突原本就打算留下?伤势,但膝盖以下?乌紫淤青肿胀,瞧着颇为吓人。

谢明裳打量几眼,神色严肃起来,“踢得这般严重?该不会真的伤了筋骨?”

领兵出征的大将,装伤病也就罢了,哪能当真腿脚落下?伤病根子。

萧挽风却不甚在意地捏了捏小腿伤处。

“这条腿当初没留在雪山上,便?是雪山留给我。这点小伤算什么。”

谢明裳没忍住,抿嘴笑了一下?。

却又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没留在雪山上,便?是雪山留给我……”

零星片段骤然闪过脑海,雪山脚下?的密林,丛林间的兽爪,身后漫长无?尽头的脚印。

她喃喃地道,“说?得真好。我们关?外似乎确实是这么个说?法。”

“当初关?外救我之人的说?法。”萧挽风仰着头,似乎陷入回?忆中,声?线也不知不觉间温和下?去。

“敬畏雪山。山中的食物?,雪水,雾气,风暴,取走你的腿,亦或留下?你的腿,都是雪山给人的恩赐——我至今记着。”

谢明裳在心里琢磨了两?遍,越琢磨越诧异:

“分明就是关?外常见的说?法吗。我记得很清楚。”

萧挽风低头安静地注视片刻,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摸了下?细雨打湿的肩头。

“胡太医的药浴方子如今可以放心用了。回?去热水药浴,当心着凉。”

谢明裳没应声?,下?巴搭去他的肩窝。

精心筹划的大戏一场落幕,好笑之余却又觉得有?些厌倦,她缓缓抚摸着怀里的精铁腰牌。

“京城破事太多。入关?许多年,想回?关?外了。”

周围细密的雨声?里,她漫不经意道了句。

拥着她的人没有?即刻说?话,只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秋冬出关危险。”

“我晓得。秋冬天气不好,又有?劫掠打秋风的人祸。”

谢明裳散漫地往下道,“只是随口说?说?。”

当真是随口说?说??

半真半假。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自?己也说?不清。

一出大戏收场之后的倦怠和厌烦是真的。

“我还是想出关?看看,不拘秋冬季节。等?父亲领兵回?返,我身上的宫籍若能侥幸除去……跟殿下?讨一张通关?文牒,去关?外看看。殿下?准不准?”

萧挽风沉吟着,隔半晌才问?:“从哪个关?口出?去哪处关?外?”

自?然是从关?陇道出,去爹娘常住的陇西关?外看看。

下?次回?家问?问?娘。他们当年在关?外的驻地,究竟在陇西郡哪处关?隘。

见见被?自?己忘却的关?外戈壁雪山,说?不定还能重逢旧人,见到从前教自?己弯刀的师父,当面叙叙旧。把高烧忘得七零八碎的记忆碎片找回?来一些。

谢明裳心里盘算着,隐隐约约地升起期盼,嘴里却不多说?。

她只道:“随便?走走。殿下?也知道的,我自?从入京,兴许水土不服?隔三?差五地便?发病。听我爹娘说?,从前在关?外时倒不怎么生病。殿下?觉得呢。”

萧挽风听着,开始缓缓抚摸她被?细雨打湿的柔滑垂直的乌发。

隔很久之后,答道:“这个秋冬出关?危险。”

谢明裳垂目琢磨着这句“危险”。

似乎回?应了她的问?话,却又似

是而非。这句“危险”,或许是种委婉的拒绝。

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连自?己爹娘都会拒绝的事,如何指望认识才几个月的外人。

她抚摸着荷包里的精铁腰牌,不再说?话了。

沙沙小雨笼罩下?的车厢静谧,久到她几乎睡过去的时候,萧挽风才再度开口道:

“以后有?机会,和我去朔州关?外走走可好?”

“……嗯?”

谢明裳骤然醒了。

她想去爹娘驻扎多年的陇西旧地,去河间王经营多年的朔州大营作甚?

“不去。”她想也不想拒绝。

拒绝的两?个字脱口而出,萧挽风原本摩挲她发梢的动作便?一顿。

谢明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拒绝得太干脆了?

太干脆的拒绝,伤人颜面。

她翻了个身,这回?换了个稍微委婉的说?辞。

“不合适。”

不论说?辞如何,不想随他去朔州关?外是真的。

朔州是河间王领兵发家地,他在朔州大营的旧部众多。她以什么身份陪同他去朔州?

见到她,当然会有?嘴快的人当面问?起身份来历,河间王不尴不尬地道一句‘身边人’。

等?以后他有?了王妃,夫妻同去朔州时,又见旧部……岂不是膈应。

谢明裳简直要同情起未来的河间王妃了。

想归想,等?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只说?三?个字:

“不合适。”

“我想去爹娘当年的驻地看看,顺便?拜访故人,看看旧地。朔州和陇西相隔可远得很。”

“殿下?,不合适。”

自?从她那句“不去”,萧挽风眉眼间的舒展神色便?消失了,唇角不自?觉地绷直。视线落下?片刻,望向别处,

“谢家驻守多年的陇西大营?你不必去。”

这下?意外的换成了谢明裳,她吃惊地仰起头:“为什么?”

无?论她如何追问?,萧挽风却再不说?话了,只继续缓缓抚摸着她柔软的乌发。

谢明裳死活追问?不出第二句,气恼地从他手里抢回?发尾,在自?己手里捏着。

“我明白了。直说?不准我出关?,我还敬你说?话直截了当。偏偏绕着弯子说?话……明面上‘你不必去’,实则‘你不许去’。对不对?”

萧挽风道:“并没有?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愿随我去朔州,又是为什么原因?”

谁也不愿意回?答。

沙沙的绵密小雨声?里,垂落肩头的乌黑发尾又被?温热的手掌握住,缓缓地一圈圈攥在掌心。

谢明裳几乎睡过去了。

直到马车停在长淮巷王府门口,下?车前夕,车里的静默气氛才被?打破。

萧挽风起身之前,扶起睡眼惺忪的谢明裳:

“无?论你想出关?去哪处,再等?一等?。这个秋冬出关?危险。”

*

七月初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马车在王府台阶下?停稳,谢明裳撩起马车帘,护卫的亲兵一窝蜂涌上前搀扶主上。

顾沛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扯开嗓门震惊高喊:

“殿下?,你的腿怎么了!哪个杂种敢害殿下?,卑职要为殿下?报仇——”

未受伤的右腿踩着地面,受伤的左腿缓慢地往下?挪,萧挽风拧了下?眉,“太吵了。”

顾沛倏然闭嘴,小声?道:“后院眼睛回?来了。殿下?和娘子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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