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礁石上,尚姬已经被暴雨和海浪浇醒,浪涌越来越高,水滴打在脸上,有些生疼,尚姬发髻散乱,几缕湿发被狂风带起,不时的吹打着脸,一袭白衣被撕成几块,如果不是还有部分被压在身上,恐怕早已被风吹走。尚姬看到自己浑身赤祼仰躺着,顿时大羞,不顾身体的剧痛,连忙坐起,将几块衣服拼接系起,勉强将几处羞人的地方遮住。一转身看到于谦脑袋侧着趴在自己下向,半截身子已经滑入水中,任凭雨水浇灌,海浪拍打却毫无知觉。尚姬小心翼翼的身体下移,以免牵扯到疼痛处,匐着身子探了探,于谦鼻息均匀,可能是中毒后体力消耗太大所致。想到体力消耗,尚姬就有些脸热,想自己从几岁就可始修练心法,磨炼意志,锻炼体能,耐受力和柔韧性均高于常人,竟然在他面前,还是承受不起,心疼地扯起于谦退了一半的衣服,想裹好于谦免得被雨水海浪冲打,不经意在对方胸口处扫了一眼,却发现有些异常,稍一思索将对方胳膊挪开,京门穴那处被自己偷袭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这……如果不是算计人时,因为修炼心法,尚姬性情十分恬静坦然,但这一发现让自己十分惊骇,自己明明,回头看看那把虬龙锥,自己出手时线路非常明确,从京门斜刺,避开肋骨阻挡,可以穿破肝脏和心脏,确定可以一击毙敌,当时锥尖还滴着血,手感上确定是刺中肝脏和心脏的,虽然又被对方濒死反击,毒发后这么长时间还能压制自己,甚至夺了自己的第一次,但是尚姬相信,对方终会因为流血过多死掉的,虽然现在的自己希望他能活下来。被对方压在身下时还顾不得想这么多,现在竟然连伤口也没了。尚姬伸手摸了摸京门处,触手冰凉平滑,没有一丝伤疤。再向下看,尚姬吓得触电般缩手,右手下意识的抓起银锥,刚才因为视线阻碍和海浪影响没有注意,现在发现于谦在水下的身体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会不会被鲨鱼咬断了?尚姬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抓起于谦的肩膀向礁石上面拖,水下部分立马显现,完好无损,抓住于谦的手伸进海里试,又消失不见,拿出来,还是完好无损,他能在水里隐身?这时尚姬又想起于谦将自己从不中救起时,恍惚中身边确实是空无一物,他竟然还有此特异功能,并且比自己借助雾气短暂隐身的功夫高明很多,自己的雾隐术除了高明的身法和速度,更重要的是还要借助一些特殊配制的药粉,但也只能保持十几秒的时间,而对方,似乎什么外力都不用,放水里就看不见了。
海水越来越高,礁石只剩下两三个平方还留在海面上,尚姬将于谦拖到礁石最高处,让其枕在自己腿上,俯下上半身尽可能的为其遮挡风雨,回想起昨夜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其实是有些端倪,身中两种剧毒,被剌中心肝都不死,这已非常人所能。凌晨时他离开自己,在海水里消失那么久,肯定是去寻找什么解救的办法,还有对方捧着水母从水中跃起时,身体随着海水退下散发的白色光芒,当时自己以为是水母的反光,而注意力也集中在对方的安危上,所以没有多想。凝望着在自己腿上熟睡的神秘男人,再往前回忆,第一次见他时,自己就应该想到,为什么他会赤祼着出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个户外的驴友怎么可能随便在那么危险的脱掉衣服洗澡。那里,也是根据先祖的笔记自己选定的可疑地点之一,一想到那个敏感的地方,尚姬紧张起来,那个想也不敢想的名字从脑海里蹦出来:紫王。他出现在紫王可能被困的地方,并且身无寸缕,难道……尚姬的太阳穴嚯嚯的跳动起来,自己作为祝女,本就是为娘娘准备的肉身供奉,而刚刚自己与他发生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吗。尚姬嘴唇发干,心在剧烈的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一个流传了千年的传说,一个做了千年的梦,真的就要在自己身上实现了。
无数的雨滴击打着于谦,水滴被皮肤弹起后又化作万千水粒落下,以尚姬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渗入皮肤,或者说是被吸了进去,渗入皮肤的水滴汇流后又畅快的流动,有了灵性一般分赴身体各处,水流所到之处,创伤以极快的速度愈合,残留的毒素也被包裹着,向下体汇集,再从脚底涌泉穴化作黑水流出。于谦其实在尚姬搬拖自己时已经醒了,只是已经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不知道怎么面对尚姬,如何化解这个尴尬,此事虽因对方下毒而起,但于谦相信,尚姬不是滥杀之人,她明杀暗算,所要对付和清除的,只是自己实现目标的过程中的障碍,舍弃她对柳家紫衣经的争夺,两人并没有深仇大恨,而自己就在刚刚,夺走了对方作为女人最珍视的第一次,当然,也是自己的第一次。于谦有种跳海逃跑,不再面对的冲动。但作为男人,还有自己的本性,总得有个交待,或者补偿,可是,论身份,地位,财产,还是其它,还有什么东西是尚姬需要而自己又能拿出来补偿的呢,于谦想不出来,只好继续装睡。
海水越涨越高,已经淹没到尚姬的膝盖处,如果自己跑了,任凭尚姬功夫再高,在这几米高的巨浪中会有机会逃到小岛上去吗?海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也许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正在于谦思索着以何种形式出场时,尚姬却托起于谦的脑袋,轻轻放在礁石上,站起身体又将于谦拖起,转身背着于谦,似乎尚姬也是感到海水升高的威胁,准备向海岛上转移,只是这时海水相比低潮时,高了十米不至,还有台风巨浪,即使是尚姬独自逃走也不可能,何况再背着一个男人。但尚姬没有丝毫犹豫,就是这样做了,咬着牙背起于谦,一步步的往海里走去,也许,对于一个女人来讲,既然决定从了于谦,就是决定了生生死死也要在一起,或者再往前一些,从夜里跳进水母群中将于谦拉上礁石时起,尚姬就没有打算再放弃于谦,那怕是死在一起。
“让我来吧”一个带着温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尚姬身子一怔,双眼一酸,狂风巨浪骤然停歇,天地间之有一个声音在回响:让我来吧,让我来吧……
泪水又一次奔涌而出,“你醒了?”声音打着颤,此时的尚姬再也不是以狠辣手段操控东亚知名财阀的女强人,不是高高贵的尚氏王族的公主,抑或是那个清清冷冷的琉球神道的君南风,更不是那个善于诡诈暗算的妖女,只是一个想找到依靠的小女孩,不,应该是小女人。
“我来吧”,声音更坚定些,那个沉重的身体从自己背后滑下,扳过尚姬的身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拍自己的后背,像是一个哄着自己女儿的父亲。一双温暖又略带些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脸上抚过,拭掉了上面挂着的雨水和泪珠,又顺带着将几缕粘在脸上的湿发捋到耳后。尚姬双眼扑哒扑哒的掉着泪,凝望着眼前的脸庞,露出了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天真的笑。
于谦抱着尚姬,将其按坐在礁石最高处,一个纵跃跳入海中,潜到海底开始摸索,两分钟后,那个早已被冲到海底的亚克力艇罩被举出海面,这时海水已经涨到尚姬脚踝处,于谦也不多话,将艇罩倒掉水翻过,抱起尚姬放进去,自己用力一蹬,推着尚姬向另一块稍高些的礁石游去,那里是尚姬与于谦搏斗时,潜航器被浪翻倒后落水的地方。
将尚姬移到安全处后,于谦又游到了岛上,顺着悬崖攀上火山锥顶部,火山坑里雾气迷漫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儿,即便是台风也无法吹散,下面发出沸水翻滚的声音,锥形的山体上,松软的火山灰被雨水冲刷,汇成一道道沟壑流向浓雾里,看来这里也不能待了,只能换个方案。转身回到登崖处,稍稍估计了方位,距离和风向,于谦直接从百米高的悬崖上跃入水中,尚姬双脚没入水中,双眼迷蒙的望着那个入水的身影,内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充盈着,他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强大,什么都可以做到的。
于谦很快在海底找到了那个坠海的白色潜航器,稍稍有点麻烦的是这个潜航器倒扣在海底,已经被火山溶岩和翻倒的珊瑚礁掩盖的只剩一个底部。清除了一边的杂物后,稍用力试了试,没有搬动,又不敢硬搬或用撬,如果潜航器边缘的密封系统损坏无法继续航行的话,两人只能被困在岛上了。先撬掉已经粘结在上面的火山岩,还好,可能海底火山喷发的岩浆很快被海水冷却,并没有将潜航器底部烧坏,再在底部边缘处掏出几个小洞让海水流入艇内,内外水压平衡,手伸进边缘处用力一抬,将潜航器一边举起,身子趁势转进去,用后背将潜航器扛起,翻正后解下腰带,拴住尾桨拖着浮向水面。尚姬已经止住眼泪,丝毫不在意身旁的狂风巨浪,一脸满足的看着于谦将潜航器扛到自己身边。
“于…于……”尚姬检查过潜航器,想要和于谦说话,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个男人。
“还叫我于谦就好,我也还称呼你名字。怎么样?你来检查一下,这还能开吗?”于谦看看尚姬笑了笑,手摸着艇壳边缘的密封条和内侧的搭扣检查着,这时自己最关心的地方,还好,除了支撑亚克力艇盖开合的铰链处断裂一个鹅蛋大的裂口外,其它地方没有破损。
“电子设备和电源已经被海水浸泡,全部损坏了。”尚姬好像有什么秘密被于谦发现一样,脸色微红,很快又恢复过来。
“方向舵有手动模式不,陀螺仪是机械的还是电子的?”
尚姬发现自己在于谦面前似乎变笨了,竟没有想到最关键的这两点。
“陀螺仪是机械的,方向舵可以手工操作,只是比较费劲些。”
于谦抽出,开始暴力拆除。
“这个潜航器太小,撑不起咱们两个,不能完全潜到水里,浮力更小了,需要把不必要的拆掉,排掉压仓水,减轻重量。先拆电池,这个最重”于谦边解释边从舱里拆下一个装电脑板的塑料盒,“接点水,路上喝。”
尚姬机械的双手捧着塑料盒接雨水,眼睛却粘在那个忙碌的男人身上,一脸的迷妹样,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二十分钟后,潜航器又被重新拖到水边,尚姬被于谦抱进舱里,盖上艇盖,铰链的缺口处被于谦割了半条裤腿堵上,又在舱盖上方用挖个圆孔,插根包裹电缆的塑料管通风。双腿稍一用力,被改造得只能半潜的潜航器颠簸着滑入海里,于谦用腰带系着前端拖着,这里礁石密布,需要小心翼翼的牵引,只要绕过小岛,到了深水区,就可以乘着风力启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