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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甲首三千求首订!

事实上,杨条一直很忐忑。

虽然他与赵统一并派了四百轻骑在街亭以西的陇氐大道与主要小道上隔绝了山路,阻止并劫杀来自天水与出自街亭的信使。

但是陇氐道两旁的丘山实在过于平坦,随处可以奔马,不可能完全实现隔绝交通。

若是天水方向奔来数十骑沿丘山逃到街亭城下,或是街亭出去送信探路的使者逃回街亭,又或是真正的武都白马羌王杨千万真的率几百精骑来援街亭。

那么他们这千余羌勇骗入街亭的可能性瞬间消失。

然而不知为何,被他布在街亭以西的数百精骑与千余羌勇竟是连一名来自天水的使者都未曾见过。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魏国的天使不小心坠马摔死了,而魏将张郃与郭淮两人又完全不曾料想街亭可能有失。

否则的话,天水方向何以一点动静也无?

又或者说,是天水那边突然出了什么剧变,使得天水守军根本无暇派出使者援护街亭?

真若如此,能是什么剧变?

丞相大军突至?

天水郡县再反?

但无论如何,他成功带着千余甲士进了街亭。

一开始他想,那张郃之子大概会在他领羌勇上城前,把他的羌勇混杂在魏人兵士之间,以此来对他的羌勇形成控制。

事实上没有。

一开始他又想,那张郃之子大概会让他的羌勇去其他城墙把守,然后以各种理由把他单独扣留身边,以此来隔绝他与手下羌勇的联系。

事实上也没有。

这实在让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这群魏人不够警惕,还是自己与赵统等人的演技实在太好,又或自己的苦肉计实在够真,而那位大汉天子的谋划又实在天衣无缝。

看向左臂那道皮肉翻卷仍未包扎的,那位立在城头,一直等待汉人大军出现的羌酋,心中开始期待与那位竟将大事托付给他的大汉天子相见。

可又惶恐。

百年羌乱,何曾听说过大汉天子接见羌酋?

“羌王,他们来了。”张郃之子略显茫然。

东方十余里外的视线尽头,缓缓出现一条填满了陇道的黑线,向这座街亭城延伸而来。

能不茫然?

其人虽是名将之子,却是那位名将临阵降了大魏太祖被赐下新妻后生的新子。

如今二十出头,一直在邺城洛阳当质子,这是初次从征,因那位右将军任人唯贤而无奈在后方当督军粮执法,却没想到最后竟沦落到与一群贪暴的羌人共守孤城。

谨慎可以是天生的,知晓关中大败后迅速稳定军心的名将气度也可以硬装,此刻组织羌魏将士分配防务鼓舞士气的临危不乱也可以强撑。

但当眼下即将两军对阵攻防,没经验就是没经验。

而到了此刻,他又如何还不明白天水必是出现了巨变。

否则不可能天使去了三日而一道消息都未传来,这种时候,跑死几匹马都是应该的且必须的。

于是当那羌王率羌勇进城之后,他一阵后怕。

若因他的过分谨慎而使郭使君请来的最后一支援军弃街亭而去,那他就是大魏的千古罪人,纵一死犹不能谢罪。

因为千余羌勇一起守在城头,原本略显捉襟见肘的守城兵力恰好能铺满城墙还有预备。

东西南北四方各有六百守卒。

城中空地则有八百以为预备。

每名弓箭手配备了两百箭矢。

或木制或铁制的大盾,供士兵在城墙垛口防御敌方射箭。

民夫辅卒在墙梯下待命,彼处提前堆积了大量的擂石与滚木。

当前部汉军距离街亭城只有二三里时终于停下,开始竖起旗帜,安营扎寨。

城中,上百瓮沸水、热油,以及散发出阵阵恶臭的“金汁”此刻开始滚滚冒泡。

一个时辰过去,落日。

街亭城东的空地上,看起来大概两千多的汉军披甲以待。

他们身后,民夫辅卒仍在进行土木作业,挖壕沟,立营寨。

“看来今日打不起来啊。”羌王颇有些百无聊赖。

杨条、张雄、都尉三人尽皆立于东面城楼,大概为了互信,几人都没随身带武器。

各自领几名亲卫护在一旁。

“话说俺虽没守过城,但想来他们长途奔袭,定然疲累,何不趁此时机出城相攻?”

“羌王有所不知,咱们街亭城守军实在太少。”那李都尉一阵无奈。

“若是想出城相攻,咱们就要在城门附近提前立寨掩护视野,并多设寨门,以便迅速出兵,不给蜀寇反应的时间。

“但想提前立寨相守,营寨没有一千以上甲士,又如何能挡得住对方强攻?

“对方有一两千甲士在前防备,本就不是袭营的时机。

“再加上咱们守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也派一两千冲上前去,谁来守城?

“而若是派得少了,又岂非羊入虎口?”

如果兵力足够,那么在城下提前立寨,趁敌方长途跋涉又立足未稳时出去袭扰,是很容易获得些战果的。

但现在街亭的任务是尽可能保留实力,固守待援。

“那咱们就只能等他们来攻?”杨条问道。

李都尉无奈一叹:“如今只能期待他们来不及建寨围城,右将军便从天水便派来援军,否则的话,咱们便只有固守一途。”

羌王似有疑问:“建寨围城是怎么个围法?直接把城四面围住?”

李都尉心里暗道这羌人根本没有军事常识,脸上表情却是热情:

“蜀寇若欲围城,仅仅四面合围哪里足够?

“需要十几乃至几十营寨形成多重包围圈,最外围营寨可能距咱们这街亭城十几里,以阻止天水来援。

“不过羌王莫须惧他,有羌王千余羌勇甲士共守,街亭准备又还算充分,守两个月绝不成问题!

“当年来歙可是两千人在此挡住了四五万大军大半年!”

羌王没来时,这李都尉只道自己又不是来歙,想要退走。

而这羌王昨夜大胜一场夺来许多蜀寇甲胄,又来共守,城中士气可谓一振,李都尉又开始觉得,自己为何不能是来歙?

羌王又问:“那汉…那蜀寇既然是来围城的,又为何今日只在东面傍山扎寨?”

“他们远道而来,自然要集中力量先立一营,再从容去立另一营的,除非他们五六万大军加四五万辅卒,否则如何敢一日围城?”李姓都尉有些无语,羌人果然没打过什么大仗。

张雄忽然发现了什么:“李都尉,我怎么看蜀寇后面所立营寨似乎有些缺了章法?”

李都尉闻言一怔。

再扭头仔细望去,约摸几个呼吸功夫环顾一圈,赫然发现城下蜀军所立营寨,除了离街亭最近的二三十落外,更远处的营盘确实略显凌乱,不像一支精锐所为。

“这是知晓咱们城中兵少,所以欲诱咱们出城相攻?”李都尉有些吃不准了,“还是说,这支蜀寇不过是虚张声势,实际上大部分都由辅卒民夫组成?”

城外。

冯虎、傅佥、关兴、赵统四名校尉齐聚汉军营盘前,朝那座本应由马谡把守的街亭望去。

赵统远远望见了立于城头身形异常高大的羌王杨条。

昨夜其人砍自己一刀施苦肉计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想不到羌酋竟真带着羌勇进了城。”

未到此地前,赵统确实不知杨条是否进了城,毕竟进了城后,杨条也没法传递消息了。

冯虎问道:“现在当如何是好?可与羌酋有约,何时在城内起事?”“羌酋说凌晨夜袭,从城内打开城门,以牛角号为信,与我们里应外合。”赵统说着忽然眉头皱起。

“但我现在开始有些担心,会不会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冯虎一愣。

那么多羌人,竟然连骗进城去这最不可思议的一关都过了,怎么可能还会夜长梦多?

赵统忧心忡忡:“山举兄,羌酋今日第一日进城,魏逆未必不会对他们严加提防。

“万一城中魏逆已经把羌酋手下羌勇全部打散,混杂在魏寇当中。

“又万一羌酋手底下的谁被魏逆招诱,将羌酋计划透露出去?

“果真如此,魏逆只消在水中投毒,怕便能将羌酋羌勇毒死城中。”

虽然说杨条已经进了城,但是赵统反而有些心惊起来。

越到接近成功的时候,就越是不敢松懈,不能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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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兴却是径直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魏逆既然敢将羌酋放进城中,又让那么多羌勇戍守在城头,便必然不再相疑。

“否则一旦千余披甲羌勇城中作乱,那魏逆可敢说有五成把握守住街亭城门不失?

“定是见天水方向再无援兵,又昨夜羌酋为了铁铠而袭我大汉身受重伤,便真以为混壹你与羌酋是郭淮请来的援军了。

“至于混壹你说的惧羌勇被魏逆招诱,忧羌王在城中被害,我以为更是不必多想。

“杨羌酋既能想到在城外猝不及防打混壹你一鞭从容离去,又能想到自斫其臂施苦肉计。

“如此机变果敢之人,便是咱们汉军都罕有其比,那些被羌酋表象迷惑,以为羌酋贪暴无智的魏逆,怕才是真的傻子。

“而昨夜羌勇与我们大军佯战之时可谓进退有序,根本没有出现我们想象中的混乱。

“我以为这支羌勇必是羌酋可信的心腹,就算真有一二心怀鬼胎之人,应也有其他羌酋心腹在左右钳制,使其不敢造次作乱。

“再说了,魏逆关中既败,曹真斜谷既斩,我大汉兵威如此,街亭已是必下之势。

“羌人也是人,又为何要在逆贼必败之势下附逆作乱?又如何能相信魏逆不会要了他们性命呢?”

赵统沉思再三,终于释然:“安国所言极是,是我太过多虑了,那我们便等羌酋消息罢!”

众人沉默观望片刻,傅佥回头看了眼汉军营寨,道:

“咱们营寨如此凌乱,也不知魏逆会不会看出咱们这支大军是由民夫伪装的,出来袭营。”

既然要里应外合,营寨势必不能立得太远,但这军队又确实大多由民夫组成。

组织安营扎寨的军士不够,民夫们自然无法使营寨立得皆中规矩,皆应绳墨。

但大伙想的都是,若是魏逆果真敢出城夜袭,那正好收掉。

来此处的四千汉军都是虎贲与傅佥、冯虎二人所部精锐,不过只是预备一夜两夜,怎么可能会乱?

入夜。

月圆。

夜半。

月落。

魏军没有出城迹象。

城内。

那位张郃之子干脆一夜都呆在东面城楼之上,以防屯于城东的蜀寇趁夜攀城。

而李都尉则在城西,两名军司马一在城南,一在城北。

各领二十名连续喝了几日羊肝牛肝粥的精锐,轮换夜守。

圈养在街亭的牛羊不多,这些以风干、腌制、炭烤之类手法制作的牛羊肝脏都是战略物资,为了能长久维持夜守,都需要省着用的。

而看起来应该更加珍贵的牛肉羊肉,包括牛奶羊奶,事实上没有治疗夜盲的功效。

羌人今夜并不参与夜守。

实在是张雄与李都尉等人害怕这些向来贪暴粗疏的羌人疏于职守,到时候万一在城头睡着,蜀寇来了也不知道。

城外,鹿角壕沟后面设置了许多火把照明,以便夜里观测敌情。

城内,四衢要路与四门也都保持着灯火,以便随时发现城内异常。

微弱的火光下,隐约能看到许多帐篷坐落在空地与屋舍巷道之中。

这也算是张雄等中原人难得一见的奇景了,羌人说他们住不惯木房,非要在城里睡帐篷。

“呜——”

突然,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在西方骤然响起!

张雄等人闻声顿时大惊,下意识想往西面跑却又不能跑。

因为极有可能是蜀寇声东击西之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往城东蜀寨方向望去,看东面有无蜀寇来袭再等城西亲随来报。

城中很快响起魏军夜鼓。

然而还不等魏军城内火把点亮,却见远在一里外的城西大门附近,近百顶帐篷几乎是瞬间火光大作,火势迅速向旁边木屋蔓延。

熊熊大火,滚滚浓烟,却见西段城墙上下分不清谁是谁的甲士已经彻底厮杀成一片!

牛角号声不断响起,似乎有种特殊的频率,如同号令三军的鼓点。

不过片刻须臾,城西大门便已彻底洞开!

又稍顷,不知到底多少的甲士从城外鱼贯而入。

张郃之子见此情状已是心如死灰摇摇欲坠,哪里还不明白,竟是他终于断定必是郭使君援军而用人不疑的羌人作乱?

西段城墙,随着城西李都尉的授首,被里应外合又被火攻夜袭的街亭城守军由于过分恐慌根本来不及穿甲持刃,几乎望风而降。

只有少数人打开南北城门逃出城外,却又被城外汉骑羌骑追上擒杀。

清晨。

那李都尉的首级被羌王丢到被捆缚在地的张郃之子跟前。

汉军开始换防。

俘虏押解下山。

三月十六。

一名天使突然出现在陈仓。

刘禅见到这魏兴顿时愕然。

这家伙竟然真的没死?

居然还从渭水下了陇山?!

“陛下,魏使君与王平校尉在西县前后合围,大破魏寇万余!

“获甲首三千,玄铠五千领,进围天水冀县!”

啊?

刘禅再次为之一愣。

不是,怎么街亭还没有消息传回,魏延与王平就斩了甲首三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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