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避暑山庄以后,宋吟每日雷打不?动地巡查铺子?。柳梦潮如今视她为救命恩人,打理起书肆来,就像对待至亲至爱一般。
宋吟寻了时机,用柳梦潮的名义在天下钱庄开了户头,隔三岔五存入一笔,积少成多,且不?易被察觉。
赵桢奚的势力不?仅限于兰亭当?铺,后又将离揽星街较近的食楼透露给她,两人避开耳目见过几回,交换最新消息。
她称目的地是隋扬,赵桢奚便移接了偏远村庄年轻寡妇的身?份,制出新的户牒,不过放于卫府总归是个隐患,暂且由他来保管。
余下的,似乎只?能等?待。
偶尔,宋吟也会思量往后做些什么营生。
成衣铺、妆面铺、绣坊,已经试过的,断不?能再走老路,否则容易露馅。
书肆倒是无碍,纵然她同卫辞提过几句话本的内容,日日繁忙,至今不?曾动笔去写。画本更是捂得?严实,兴许会成为一条出路。
为免被看出端倪,夜里,宋吟总是变着法儿地哄着卫辞。抵死缠绵的同时,他也深信两人的感情已然越过波折,长成根基稳固的大树。
当?然,却也有她想纵情享受的原因。
古代原就保守,经此一别,短期内不?会再同任何男子?建立亲密关系。即便要考虑招婿,也得?候上几年,待京中传来卫小侯爷伉俪情深的消息。
卫辞其人,姿色与腰力确是极好,怕是每月葵水前后,少不?得?会想他几次。
日子?在平静中慢慢过去。
兴许是上天垂怜,一月后,卫母携两位高壮仆妇不?请自来,将宋吟堵在了成衣铺。
能生出卫辞这?般好相貌的儿子?,夏灵犀自是不?凡。
瞧着不?过二十又四,肌肤莹亮通透,举手投足间风姿尽显,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眼?中含了身?居高位者的威严,漫不?经心地扫过宋吟,莫名令她脊背发凉。
宋吟身?量不?高不?低,可面对壮实仆妇,宛如掉入狼窝的兔子?,挣扎不?得?,被“请”去吃茶。
入了雅间,她哆哆嗦嗦地福身?,仿佛被吓得?灵魂出了窍,嗓音带着明显颤意:“妾身?见、见过母亲。”
“噌——”
夏灵犀重重放下茶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仆妇见状代为训话,“尚不?曾正正经经地磕头敬茶,便唤卫夫人罢。”
婆母既不?喊起,她原是该继续保持曲膝姿态,奈何两腿颤颤,干脆装作不?识礼数,自行?在下首的太师椅坐下。末了,朝几人咧嘴一笑,要多傻气?有多傻气?。
果然,夏灵犀皱了皱眉,竟好半晌说不?出话,一副不?慎吃进了苍蝇的模样?。
宋吟继续盯着鞋面,做低眉顺眼?状。
待夏灵犀从震撼中缓和?心神,美目上下扫了扫,明白过来,儿子?是被皮囊所惑。
论言行?,怯懦如鼠;
论礼数,不?提也罢。
硬要矮子?里拔将军么,软骨头总比嚣张跋扈来得?好。思及此,夏灵犀沉声开口:“你可知错。”
宋吟眼?睛瞬间红了:“妾身?知错。”
一瞧便是脑子?不?灵光,只?会哭哭啼啼。
夏灵犀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懒得?再问她何错之有,省去步骤,说道:“堂堂小侯爷,是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能霸着的?不?过是府里规矩严,于男女一事上,他没见过世面,才将顽石瞧作珍珠。”
宋吟逼不?出泪,甚至有些想发笑,为免露馅,红唇轻咬,将头颅垂得?极低,好似深受打击。
夏灵犀勉强满意,嗓音柔下来:“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你若识趣,早些劝他担起开枝散叶的责任。将来对你腻烦了,只?要我一句话,能保你在卫府荣华到老。你若不?识趣,呵。”
她狠狠掐上大腿肉,两行?清泪自粉颊滑落,害怕道:“卫夫人,您救救我,妾身?愿意听您的。”
“嗯,孺子?可教。”
夏灵犀颔首,仆妇会意,将《女诫塞入宋吟手中,高高在上地说:“既如此,明日送几个干净懂规矩的丫鬟过去,你务必劝小侯爷收下。”
“是……”
宋吟揉揉被掐疼的地方?,迎着苍杏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不?必告诉公子?,免得?伤了他们?母子?和?气?。”
到了第?二日,她缄口不?提,同往常一样?早早出府。巡视过两间铺子?,又绘了秋冬两季的花样?,待天光暗下方?悠悠回来。
仆妇领着几位丫鬟在阶前等?了许久,见到宋吟,脸色一阵铁青,咬牙切齿道:“不?是交待过你今日要送人来。”
她恍似听到什么稀奇事儿,杏眼?瞠得?圆溜溜:“我、我不?知道,你是何人。”
听此一言,仆妇总算明白过来,合着宋吟昨日儿个皆是装的,偏偏不?在永安府,奈何不?了她。
宋吟扬扬下巴,云淡风轻地威胁道:“赶紧走吧,难不?成,想等?小侯爷回来亲自赶人?”
“你!”
仆妇眉心一跳,压低嗓音,“走着瞧。”
说罢,领着身?着粗布衣裳仍不?掩绰约风姿的女子?们?离去。
旁人隔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一猜便知是永安府要强行?塞人进来,还专程选了卫辞不?在的时候,拣着软柿子?宋吟欺负。
再见宋吟眼?角晕着淡淡的红,脚步虚浮,一派摇摇欲坠的模样?,管家连忙差人去请卫辞。
进了院子?,宋吟挑上相对而言不?甚名贵的瓷具,“啪”地摔了一地。也不?管外头会如何想,用胭脂轻扫过眼?皮,等?待下一场戏。
约莫半个时辰,卫辞火急火燎地赶回,便见她红肿着眼?坐于榻上,胸脯因抽泣不?断起伏,娇弱又可怜。
他快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细细检查过她的指腹,确认不?曾被碎裂的瓷器割伤,温声问:“不?是都赶出去了,哭什么。”
宋吟作势要推开,却被箍得?愈发的紧,只?能改为伏在他怀中,埋怨道:“今日是拒了几个花容月貌的小丫鬟,明日呢,后日呢,若来的是贵女或公主,我人微言轻,又该如何拦?”
卫辞声音冷了几度:“母亲那边我去解决,不?会再有下次。”
因这?眼?泪说干便干,她演不?动,于是见好就收,委委屈屈地告状:“卫夫人说,待我人老珠黄遭你厌弃了,定要将我抽筋扒皮。”
“到底是谁先厌弃谁。”
卫辞轻啄她的脸,心软的一塌糊涂,“是我不?好,这?两日宫里出了些事,没匀出工夫看顾你,明日我便告假。”
“不?要。”宋吟嗔怪地瞪他一眼?,“若是传出去,那我成什么了,狐媚子?、闯祸精?”
他笑着反问:“难道不?是?”
宋吟不?满地撅了撅唇,捧着他的脸,甜丝丝地说:“你只?能有我一个。”
卫辞戾气?顿消,俯身?堵住她的唇,喃喃道:“只?要你一个。”
近来,宋吟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鲜少闹过脾气?,今儿这?么一折腾,卫辞反而觉得?愈发踏实。
他俯下身?,目光虔诚炙热,带着点讨好,亲吻上脆弱娇嫩的肌肤。宋吟素来脾性不?小,方?才半真半演,被如此哄着仍是留有余愠,未着一物的双足踢上他的肩与脸,哼哼唧唧。
卫辞顿觉无奈,禁锢住纤细脚踝,用自己的方?式纾解她的愤懑。
到最后,彼此都有些发肿。
宋吟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见他薄唇变得?嫣红水润,好似偷抹了口脂,不?由得?失笑。
卫辞伏在她的颈窝,感受脉搏跳动,嗓音喑哑不?堪,比往常愈发的磁性低沉:“吟吟今日坚持了两刻钟。”
“……”
宋吟懒得?搭腔。
他小狗般的拱了拱,不?一会儿,唇与手又变得?不?安分。细碎热吻落在她耳后,酥麻难耐,令人忽视不?得?。
宋吟求饶,可怜兮兮地道:“都肿了。”
“不?妨事。”卫辞嘬嘬她汗涔涔的脸,理智分析,“肿的是外头,里面还好端端的呢。”
长夜漫漫。
望着上方?似遭了急风骤雨拍打的纱帘,宋吟顺从内心拢紧了少年健壮的身?躯,暗自想——
罢了,也就能温存这?几回。
永安府。
听了仆妇回话,夏灵犀大发雷霆,指着丈夫骂道:“好一个狐假虎威,好一个两面三刀,这?就是你儿子?心心念念要纳的女人。”
卫侯爷在外头吃了酒,尚有些晕乎乎,迟缓地应和?:“嗯,对,嗯。”
“不?行?。”夏灵犀猛一拍桌,扬起精致的脸,“去给我将人带回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闻言,酒意被吓退三分。
卫侯爷坐直身?子?,劝道:“儿子?如今在宫里瞧见我,都不?愿说超过三句话。若是再为难他的小妾,你你你,要闹得?断绝亲缘不?成。”
夏灵犀却是铁了心,一语双关地说:“区区妾室,我还治不?了她。”
……
太子?妃之父被卷入一桩棘手案件。
碍于其身?份尊贵,只?得?由侯府与国公府担作主审,这?也是近来卫辞早出晚归的原因。
卫侯爷不?敢惹恼了妻子?,特邀裴国公去酒楼进一步“探讨”案情,事关太子?岳父,卫辞自是选了一同跟去。
与此同时,揽星街。
宋吟核对完账簿,同柳梦潮商谈了下月要采买的新书,方?戴好帏帽,忽而涌进来一群带刀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