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江鹤安所言,宋吟集了双亲所长。
五官精致,尤其杏眼圆而大,眸色黑亮,与慕夫人如出一辙。骨相则承自慕老爷,纤细且分明?,线条流畅宛若丹青手的得意之作。
待瞧清她的容貌,真相无庸赘述。
许是近乡情怯,慕夫人与慕老爷在一步外站定,竟恐于上前。泪珠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他二人又手忙脚乱地揩去,满脸动容。
宋吟亦感到无措,指尖将卫辞的衣摆绞出?浅浅折痕。
后者不动声色地抬掌贴上她的后背,力道轻微,却透过热意渡过去莫大的安慰。
宋吟情绪稍缓,目光移向慕雪柔。二人先?前在?茶楼攀谈许久,是以容易熟悉,她绽颜一笑,客客气气道:“姐姐。”
轻飘飘的一嗓子,却将慕雪柔砸得头昏眼花。她咬了咬唇,终是没忍住,快步揽过宋吟,语含哭腔:“妹妹,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从前尚可。”
宋吟诚实道,“今年过得极好。”
陆二郎忧心岳丈岳母的身子,提议道:“外边日头晒,且进去说话?。”
慕老爷如梦初醒,用衣袖擦拭干净睫羽,热情地招呼宋吟往里走。可余光落在?与女?儿并肩而立的英俊少年,不由得怔住:“这位是?”
实则,早前陆二郎提过一嘴,届时慕老爷过于震惊,压根儿不曾听?进去。
卫辞揽过宋吟的肩,微微颔首,语气难得的恭敬:“小婿卫辞,见过岳丈、岳母。”
“……”
宋吟扯扯他的衣袖,心道商定好的未婚夫婿呢?
他佯作一无所觉,唇角勾起淡笑,任谁瞧了皆要叹句风度翩翩。
果?然,慕夫人与丈夫相视一眼,眸中有惊诧,却更多的是惊喜。
只因过了冬日,宋吟便是十七岁的大姑娘,连母亲也做得,成婚确是寻常。再者,卫辞气质出?尘,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优雅,想来非凡俗之辈。
一时大喜过望,感伤的泪悉数收了回去。
不得不提,一别十四年,谁人也没料到,竟还会?有重聚之日。
过去,无数个夜中,两老猜想小女?儿雪音或会?死在?难民回乡的路上。或待她长大,却因容貌出?众,兴许要被?卖作童养媳,甚至,被?卖去勾栏。
幸而上天?垂怜,非但亲眼见她长成了比花儿还娇艳的女?郎,夫婿亦是良配。
只怕世间再无比这更能宽慰人心的消息。
……
念着有客人在?,是以不便当众过问细节,加之二老尚不清楚宋吟心性,怕言多必失,惹恼了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
慕夫人挑拣着无伤大雅的问:“你?们此番会?在?隋扬待多久?”
“是啊。”慕老爷接话?,语气同样的小心翼翼,“整个隋扬就属咱们慕宅最?为阔气,若不嫌弃,住下如何?院子里还有大片花圃,女?儿家家应会?喜欢。”
卫辞已然陷入了女?婿的角色,彬彬有礼道:“既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宋吟忍笑,脆声附和:“好啊。”
至此,气氛总算活络起来。
慕老爷依次介绍起:“这是陆家二郎陆宴,你?长姐的夫婿,这是江家老幺鹤安,你?们小时候常在?一处玩,不过时间久远,你?该是记不得了。”
江鹤安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世伯怎的不告诉雪音,我与她打在?娘胎里就有了婚约呢。”
陆二郎扶额:“鹤安。”
“怕什么。”江鹤安耸耸肩,看向宋吟,眼神坦荡和煦,“不过自从你?被?人拐走,世伯主?动退婚,道是免得耽误了我的亲事。”
闻言,宋吟悄然打量一眼卫辞,见他神色从容,连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几近完美,顿时愈发心虚,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
原以为话?头已经揭过,谁知卫辞放下茶盏,语带和气:“江公子一表人才?,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只我幸运一些?,先?一步遇见了吟吟,也许这便是缘分罢。”
正所谓丈夫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慕夫人感叹:“二郎道是你?不远千里从京中赶来替吟吟查明?身世,才?有了我们一家子的今日,真是劳你?费心了。”
“吟吟的事便是我的事。”卫辞笑笑,“吟吟的家人亦是我的家人。”
一番话?说得慕家人心窝里暖洋洋,唯有下首的江鹤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鼻头。
嘶,好大一股茶味。
慕雪柔知晓宋吟于经商一事兴趣浓厚,道:“现成的夫子在?这儿,你?且安心住着,有何不懂的问爹娘便是。”
慕老爷爽快点头:“论经商,谁能强过咱们慕家,你?若愿意学,爹……我绝不藏私。”
“吟吟提前谢过您二位。”
陆、江两家亦是祖辈从商,谈及彼此熟知的事物,便不必生硬地寻找话?头,逐渐其乐融融。
宋吟顺势说了自己有意开连锁书肆,京城、汴州两地的铺子已经落成,此番在?隋扬张罗过后,再寻时机去趟锦州、岚河与龙云。
慕老爷一拍大腿:“明?儿我带你?上街去瞧,闹市区的茶楼、酒楼、食肆,多是咱家的产业。有看得上的,随时腾出?来给你?。”
长辈既开怀,她便也不急着拒绝,只应下会?在?隋扬多住上几日,慢慢相看。
不知不觉,畅快地谈了一个多时辰。
慕夫人体弱,久坐不得。宋吟也担心卫辞觉得无趣,由长姐慕雪柔领着去了院落。
慕雪柔见过卫辞气势全开的模样,打从心底有些?怵,将人送至,轻晃了晃宋吟的手,耳语道:“先?好好歇歇,一会?儿来唤你?用膳。对了,刚巧近日在?迎接秋分,街上正热闹着,你?若不嫌累,夜里我们还能出?府。”
宋吟喜爱热闹,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好呀。”
“吱呀——”
房门阖上。
宋吟方要开口,却被?卫辞用双臂禁锢在?怀。沾染了清淡茶香的吻蛮横落下,刚巧顺着她张启的唇闯入。
他今日忍耐过了头,此刻满身火气。一手迫使宋吟仰起脸,做出?承接的姿势,舌尖重重勾住她,唇瓣时而相触时而分离,暧昧的银丝在?光下熠熠闪烁,是十分令人脸红心跳的吻法。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握拳抵在?二人之间,杏眼里水波潋滟。
正当宋吟以为自己会?是普天?之下第一位被?吻得昏过去的女?人,卫辞退开距离,体贴地用方帕揩去暧昧痕迹。
“大白天?的。”宋吟嗔怪地瞪他一眼。
卫辞复又垂首舔吃她的唇肉,轻咬慢含,模糊道:“白天?不行,那夜里呢?”
她一贯受不了卫辞被?欲念驱使时的低沉嗓音,不争气地抖抖耳朵,在?他意欲离开时,搂住劲瘦腰身,主?动回吻。
静谧闺房之中,“啧啧”回响。
纵情过后,宋吟平复了呼吸,环视起屋中陈设。
此间应是慕雪音儿时的住处,博古架上还摆放着孩童喜爱的木雕小马,角角落落一尘不染,俨然每日有人打扫。
铜镜前、衣橱中,亦添了不同年岁的少女?物件,想来二老嘴上不提,心底却始终期盼有重逢之时。
她蹭了蹭卫辞宽阔的胸膛,闷声道:“若是慕雪音不曾被?拐走,有疼爱她的爹娘与姐姐,应当也会?长成无忧无虑的活泼性子。”
不过,便也遇不见卫辞了。
思及此,宋吟故意问:“你?说说看,是希望我儿时受些?波折,好能顺理成章地遇见你?;还是更希望我平安顺利地长大,但也与你?无缘得见?”
“……”
卫辞眉心微折,很是一言难尽。
宋吟抬指轻轻抚平他额间的“川”字,软声催促:“你?快说嘛。”
卫辞捏合住她的唇,成功惹恼了宋吟,方悠悠答道:“我希望,你?不被?拐走,但我们注定会?相遇。”
他十六岁那年,在?隋扬住了整整三月。若宋吟果?真在?慕家长大,以她半刻也闲不住的性子,总能在?街头巷尾遇见。
宋吟听?后不以为然,心道若是慕雪音平平安安,想来便也不会?有“穿越”的际遇。
“嘶。”她咬了咬唇,抬眸,合理怀疑起,“若慕雪音与宋吟性情不同,却都顶着这么一张脸,你?是不是仍会?喜欢?”
很好,自己醋自己。
卫辞喉间溢出?愉悦的笑,在?某人愈发埋怨的眼神中收敛些?许,正正经经道:“唔,你?的容貌会?令我注意到你?,可唯有‘宋吟’的性子能令我无法拒绝你?的靠近。”
她捋了捋二人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的确如卫辞所说,是她自荐,方有了开始。
将人带回府中后,卫辞起先?也并不上心,还是宋吟为了探听?卖身契的下落,精心打扮一番,主?动去门前“偶遇”。
“……”
往事不堪回首。
卫辞拨弄两下她涨红的脸,亦开始秋后算账,凉声道:“好啊你?,当初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却甜言蜜语一句接又一句,呵,还成日费尽心思将我往床上引。”
宋吟白他一眼:“男子不大多这般走肾不走心,他们可不管喜不喜欢,长得好看便成,我为何就做不得了?”
听?言,卫辞拧眉,流泻出?一丝无奈,叹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得意洋洋地撅起唇:“那你?快快来惩罚我。”
“好。”卫辞带着她柔软的小手往下,“惩罚你?今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