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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盛夏时节,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官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人会选择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出行。突然林间一只受惊的鸟儿扑棱扑棱的从一只树上飞了起来,片刻后,隐约听到了快马奔驰的声响,转眼间,两匹快马便到了跟前。

“老爷,咱们还有半个月期限,何苦这般着急。”一个二十来岁,洁面无须的青年小伙,脸上似有些不满意的神色。

他旁边一人,看年龄约是三十来岁,身着便服,肤色白净,下颌一捋长须颇有意味,此人正是苗公晋卿。

“苗才,刘县令前往州衙公干,县丞暂缺,仅一县簿留守修武,这让我如何安心,我既被授修武县尉,在此时自当早日履职,协助县治,维稳治安,至于休假,若你还有心思,到了修武,我便放你半年。”说完哈哈一笑,更是快马加鞭,奔着修武县城而去,

苗才自是无话可说,从小跟着老爷,已有十多年,对老爷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他吐露不满,不过是随口说说,消解旅途辛劳。此时哪里敢真要半年的假期,也是狠抽一鞭,急忙加速追着老爷去了。

到了城边,才有些许人烟,两人从西门而入,走西大街直趋县衙,或许是正午的原因,街道两边并不热闹,往来行人不多,当街开店的店家或坐于门下荫凉处或趴伏于柜台小憩,虽不甚热闹,却也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色,苗公心下感叹:“刘县令虽政名不显,以致在县令之位盘桓近十年,但入城所见,城池牢固,百姓安居,各得其乐,此时看来,却也似是一位守成的好县令,日后定要好好结识一番。”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便到了西大街东口,右转向南,路过一片杂货市场,不过数十米,再向左转继续往东便是修武县衙。

县衙坐北朝南,大门是不常开的。此时开着东便门,边上站着一个惫怠的差役,脸上总有些困意,看起来不甚精神。

苗公两人牵了马走到东便门,苗才到跟前打个招呼,说是新任的县尉大人到了,让去通禀,说完取出官凭大印和吏部的文书。

原本困乏无力的差役闻言一愣,看到苗才取出的大印和官凭,也顾不上多问,急忙转身跑进县衙报信去了。

不多时修武县衙内一干胥吏全都迎了出来。当头一人年约六旬,须发花白,面色和善,虽有些老态,精神却是充足。

“苗县尉一路风尘辛苦,未曾提前得信,有失远迎。我是本县县簿项德群,县令前往州衙公干,由我暂主衙内事务。”

苗公搭手施礼:“听闻本县刘县令前往州中公干,县丞、县尉俱缺,心中焦灼,因此未曾提前通信,遽然前来赴任,还望项县簿海涵。”

“苗县尉一心为公,乃是我县之福。”

两人客套完毕,互请着进了县衙。县衙大堂、二堂是县令办公用的,后面三堂则是县令居住的宅院。县尉平日里在县衙办公主要是前院大堂东侧的三班六房内,正式的住所在县衙之外。

苗公进了县衙,向项县簿简单了解了本县和县衙的情况,相互客套几句,一干胥吏便早早的就散了去。项县簿给苗公在县衙内安排了客房,暂且休息,说是傍晚再带衙门众人前来认识。

众人离开之后,苗公也让苗才去休息了。赶了一路,此时也觉得有些困乏,又想到晚上的宴会,便打算先小憩一下,养足精神。

困意涌来,片刻间,苗公便进入恍惚的境地,缓缓的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的屋外传来咤呼声,间有啜泣、哀告的声响。苗公没睡的痛快,心下觉得烦闷,忽的起身,想要去屋外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起床不过一时之气,走至门口,苗公怒气已消,这才想到,自己身在县衙之内,能在县衙喧嚣吵闹的岂是一般人物,等闲事情。自己若是贸然出去,反倒是又起风波。

微开房门,院中并无一人,仔细再听,声音好似从外面街面上传来,苗公不动声色,准备出门一看究竟。

出县衙后门,正看见一群人围着,隐约看到人群中有一佝偻老汉,护着一个少女,前面一锦袍公子,此时一脸怒气,头也扭向一边,不言一句。

他身前身后各有两名褐衣打手,撸着袖子,当头一圆脸络腮胡此时正在大声怒斥着:“刘老汉,你可要明白了,契约、借据,一并在此,这上面白纸黑字,你赖的掉吗?走官府,咱们有证据,走手段,你又有什么凭仗?你可不要想着撑过去,早早交人领了借据,咱们这就两清。不然,明日就送你就上东山。”

刘老汉闻言,脸色愈发惨白,嘴唇颤动,似有话想说,却难以言语,身形恐惧颤栗,但仍不肯放松戒备,死死护住身后少女,不挪一步。

苗公此时看那少女,虽是一身破布衣衫,却胜在青春丽质,五官亦秀气端正,也有一番美丽,再看那少女神色惨淡,面容忧惧,紧紧抓住刘老汉,躲在其后。亦可知,大概是这锦衣公子当街逼债,要这老汉以女抵偿,老汉不肯,便有着如此一幕。

圆脸络腮胡的打手,看刘老汉并不言声,亦不交人,心下火起,当即朝前一步,逼向老汉和少女,回头望了锦衣公子一眼,那公子,此时也是一脸怒容。

苗公心下暗踱,这锦衣公子一点头,恐怕就是要动手了。

但就在此时,一名青衣小厮挤了进来,神色凝重,凑近锦衣公子,耳语一番,锦衣公子怒容顿消,也换上了一副凝重表情。又抬眼看了看老汉和那少女,思虑片刻,最终往后挥了挥手,让圆脸络腮胡的打手撤回来。

“刘老汉,你也别怪我逼你太狠,你这借据逾期已经三月,我借你钱,总是要收回本金,今日闹到这份上,我再宽限你半月,半月之后,没有本金,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锦衣公子挥手带着一帮打手离去了,刘老汉此时瘫坐在地上,盯着锦衣公子离开,片刻后,看着锦衣公子消失不见,这才相信这是真的,和少女相互搀扶着也急忙离去了,旁边凑着的人,没了热闹,自然也就散了。

经此一闹,苗公再无困意,看看天色,日已偏西,准备回到房间,收拾一番,便等着县衙的晚宴了。

“老爷”

就在苗公准备离去的时候,苗才从一边的人群中摸了出去,凑到了苗公跟前。

“你也在这里,我说刚才院里见不到你。”

“我也是在院内听到外面吵闹,担心打扰了老爷休息,便出来看看情形,没想到还是搅扰了老爷。”

苗才面有愧色,身为奴仆,却未能替主分忧,这自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好了,你已尽责了,不过这件事情却也蹊跷,县衙之后,当街逼债,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从上午进城一路看来,修武县城虽不是物阜民丰,繁华富丽之所,却也是城泰民安,百姓各自安居乐业的景象,为何会有这般景象发生,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苗公一脸思虑,面色深沉,双眉紧蹙,他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些不一般。

但苗才看起来却无苗公这般思绪,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是享受苗公分析的言语,似乎是乐意看到苗公思虑的神色,又像是能够解决苗公的疑惑而有些自得。

“嘿嘿,老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比您早来一会,适才和边上的人也聊了会,这事在他们这里一点都不稀奇,莫说着当街逼债,对簿公堂的也不在少数。”

苗公闻言,脸上神思更重,不发一言,看着苗才,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修武县最近年景时运不好,天气反复无常,时而大旱,时而深涝,百姓苦穷,虽辛劳四季,但收成骤减,难免青黄不接。县中有富裕者便借粮借种,帮助受灾农户度过灾荒,等到来年秋收,再一并还上。这借据契约都是县衙公证的,也没有高利压迫,真是为了百姓安居才有的良策啊,但总有不幸之人,连年遭遇灾荒或不幸,无力偿还本金利息,这便需要官府认定,重新签订契约,约定以土地抵债或以人口抵债,逾期再无力偿还者,便要执行契约,整件事里没有欺压良善,没有高利盘剥,因此百姓对此多是看个热闹,对刘老汉虽有同情,但借贷还钱天经地义,以女抵债也是亲自同意,闹到如此地步,多是咎由自取或时运不济,谁也无话可说。”

苗公闻言,心下了然,怪不得刚刚周边虽围了众多百姓却无一人出头,无人有义愤之色,却多有悲悯之情。

苗公思虑着,两人走回县衙小院内,苗公听了苗才的解释,心下虽有些明悟,但是还有一些疑问,欠债还钱虽是天经地义,但以此习以为常,终究不是厚德人家所为,实非良好乡风。他好奇那个锦衣公子是何人,虽然当街逼债,但却无残厉之色,却有急迫焦虑、愤懑不平之意,设想自己,若是讨账长久不还,契约不履,也应是如此神色吧。此外,不知那后来的小厮对那公子说了什么,为何宁愿放刘老汉离去,最后便是好奇为何一桩讨债小事,却闹到了县衙后门之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足以使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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