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县衙内就有人开始忙碌了起来,方捕头带着两个衙役直接奔着苗公休息的房间而来。
此时的苗公也已起了床,喝着苗才刚送来的一杯热茶,正思考着刘公子坠楼一事,虽然刘老汉没有作案的能力和条件,但是就目前来看,大多的线索和信息都是关乎刘老汉和刘公子的,或许见到刘老汉便能有一些新的突破。
“县尉大人。”方捕头到了门外喊了一声。
苗公听出了方捕头的声音,一早来此,定时有些要紧事情发生了,当即放下茶碗,走到门前开了门:“方捕头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大人,找到刘老汉了,可是已经被人害了。”方捕头面有愧色,不敢直视苗公。
苗公心下大惊,面上不露声色,回身坐定:“方捕头请进屋来细说。”
方捕头站在案前,拜了一拜继续说道:“今天一早,小人刚出了门,打算到县衙来,路上遇到有人来报,说是城外二里处的一个沟道内发现了一具尸体,因时辰尚早,没来得及通知大人,小人急忙前去处理,经过辨认,确系刘老汉。”
“谁发现的?尸身现在何处?”苗公抚须,缓声问道。他的内心此时十分不平静,只在语调上尽力平抑。一干线索多是在刘老汉身上,此时刘老汉被害,整件事情更是诡谲复杂。
“是今日早间赶早要进城的一队乡民,路过那道沟渠,路边有块尺高的石头,有年轻的小子便跑起来想立在上面,谁想石上落了露水,这一脚没踩稳,滑了下去,滚到了沟里,翻到沟底上,这才发现了刘老汉的尸体。目前刘老汉的尸体已经抬了回来,在仵作间,已经通知了仵作来勘验。”
“恩,可曾见刘老汉的女儿?”
方捕头顿了一下答道:“只见了刘老汉的尸身,却未曾见他的女儿,也未曾见行李包袱等物件。”
苗公闻言,沉默了半响,站起身来说道:“我先去仵作房,看看仵作给出的勘验结果。你去传唤刘公子的侍从刘明前来仵作间见我。”
说着苗公起身向外,方捕头应了一声紧随其后出了房间。此时的县衙已经热闹了起来,除了当值的,多数衙役也已到位,随时候着差遣,而刘老汉被害更是成了一个大消息迅速的传开了。
仵作房内,本县仵作正在填写格目,见了苗公前来,急忙施了一礼,将手中刚写好的验尸格目递给了苗公。
苗公接过验尸格目走到尸体前,边看边问道:“死因如何?”
仵作答道:“经小人勘验,死者周身无伤,身体大部僵硬,死亡时间应在昨日午后至晚间,死者面部青紫,口唇轻微破损、口内少量血迹,眼底现暗色血斑,腰腹、周身四肢血障明显,皮肤现紫黑斑点,尤其四肢已凝聚成云状,基本符合窒息而死的症状,但颈部无勒痕,口鼻内无大量水沫,面部完好亦无捂盖痕迹,因此小人却也不能具体断定此人到底是如何被害的。”
苗公闻言,翻开席子,查看刘老汉上身肤色,果如仵作所言,周身出了血障,翻开口鼻却见轻微血迹,且口唇磨损,不过却无呛水迹象,眼底暗色血斑同样佐证仵作的判断,刘老汉当真是窒息而亡,那凶手到底是如何行凶的呢?竟是一点痕迹也无。
苗公看了看刘老汉的衣物问道:“随身可曾带了什么物件?”
仵作答道:“周身仅一件麻衣,别无它物。”
“衣物上可有什么线索?”
仵作走到跟前,展开刘老汉的衣物:“衣物破旧不堪,下摆磨损破旧,上身及裤脚满是污渍泥土,尸体发现于沟道,断定是抛尸时沾染。”
苗公闻言未发一语,刘老汉之死又留下了诸多的谜团,仵作断定刘老汉死于昨日午后至晚间,也就是说和刘公子死亡时间基本一致,那这就说明刘老汉决无可能行凶刘公子,那这可怜的刘老汉又是谁杀的呢?是不是还有人隐藏在暗处未曾现身,这修武县可真不似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思忖半响,苗公想继续查验这具尸身,希望发现一些可能遗漏的痕迹,翻开刘老汉额头上的乱发,只见额头上出现一条不同寻常的血障。
“仵作来看,你看这额头上一块紫黑可是什么导致的?”
仵作闻言急忙到跟前,看了一眼便到:“大人,此处小人已然探验,应是有生前有麻布包头的痕迹,以长条麻布系在额头上,因此在额前形成勒痕,死后致使肤色紫红;或是抛尸时尸首翻滚,头部遭受连续磕碰,数个时辰后,亦可引起血障,因而形成了此种情形。”
听了仵作的解释,苗公释然,这自然是有极强说服力的,但是苗公心下却仍有一些难以名状的疑虑,或是这整个案件实在是太过诡谲难辨,总觉得内心有些疑惑难解。想罢,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方捕头带着刘明到了仵作间。
“大人,刘明带到。”
“刘明,你看这具尸身你可认得?”
刘明走到前来,掀开席盖,只看了一眼便答道:“老爷,这正是刘老汉,昨日在县衙后门的便是他。”
苗公继续问道:“前段时间去寻刘老汉重新定契的可是你?”
“正是小人,刘公子的这一番事物都是小人代为跑腿。”刘明看完尸首,退到后面站定。
苗公闻言似有所感,便又问道:“你跟随刘公子多久了?”
刘明似有些意外,不知苗公为何问这样的问题,但脸上异色一闪而逝,急忙答道:“小人是刘大人的僮仆,自小便跟着少爷身边,照顾起居。”
苗公抚须轻声自语道:“恩,那这就可以说得通了。”
旋即继续问道:“刘老汉所欠银两据说尝以地抵,不知可有其事?”
“确有其事,只是刘老汉地寡田薄,又偏年景不好,地价大贱,不足以抵偿债务,此事便作罢了。”
“后来重订契约以何抵债?”苗公追问。
刘明迟疑一下便又低声说道:“当时便商定以其女抵债,田产由刘老汉自留,以后亦可度日。”
“哦,照你之前说那昨日便是刘老汉履约之日,结果却因为我最终未能履约,你们暂放了刘老汉,之后可曾有过行动?”
刘明闻言急忙否认答道:“大人,这是万万不敢啊,刘老汉所欠银钱不过十余贯,刘公子和小人断不敢因此便害人性命啊。”
苗公听了也觉得是理,十余贯的利钱,断不至于害人性命,以致为此背上人命官司。
“昨日午后你与刘公子去了红墙醉乡楼,他的那班打手在何处?”
“那群下人也不过是刘公子招揽的奴仆帮手,平时只做个跑腿、吓唬人的勾当,谁曾真敢害人。四五人与小人尽在刘公子院中作息,昨日午后他们回了院内便未曾出过门去,晚间方捕头还曾差人来询问刘老汉城内是否有住处,众人便告知了刘老汉城内的栖身之处,此事衙内众人均可作证。眼下刘公子遇难,他们正和小人商议出府去了,准备另寻生计。只是还未曾禀明县簿大人,小人不敢擅自做主。”
此事自是极好验证,只需县衙中问询一下便知,苗公并不怀疑。由此可知刘老汉之死和刘公子这帮打手也无甚关系,可昨晚与刘老汉同住的老丈却言,未曾见过刘老汉和其他人来往,那害死刘老汉的还能是谁?
苗公寻思至此,不仅内心一阵烦躁,示意刘明暂且退下,安排仵作好生安置刘老汉的尸首,便喊了方捕头出了仵作间。
“方捕头,刘老汉已死,今天你还要到城里寻访刘老汉的雇主,同时探寻刘老汉女儿,眼下刘老汉的女儿还是一条明显的线索,务必要仔细寻访,勿要错过丝毫。此外昨日醉乡楼二楼的食客也都需要调查各自的交往关系,一并报给我。”
详细吩咐了方捕头,苗公看看天色,朝阳已出,映上了房檐瓦楞,绿树长翠,院内青草沾染露珠晶莹烂漫,倒影着璀璨的日光,自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