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水上月 眼中星

“没问题就好，免得到时候又说我坑你。”

钟媛把东西重新放进衣柜，然后便离开了。

从记事起到现在，整整十几年大多数时间老妈都没靠谱过。

比如记不清开学日期，提前一天火急火燎把自己送到学校去。

但真有事，可谓是尽心尽力。

许哲安想到此处不禁笑出了声，用了几分钟整理好心情才离开房间。

出来后，第一眼便是朝阳台的方向看去。

姜芸的状态有点奇怪，抓脑挠腮的样子很是少见。

许哲安没有过多猜测，从冰箱里取出两瓶酸奶来到阳台，把凳子拖到姜芸对面直接坐下，趴在桌子上打量着她。

“咋愁眉苦脸的？今天饭不好吃？”

“没有。”

姜芸披散着头发，因为低头看书的缘故，两边的头发把本就不大的脸给遮得严严实实的。

许哲安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能看到她的眼睛，半开玩笑道：

“要不要我去拿个镜子，你自己看看？”

“别看我…看书去。”

姜芸放下手中的笔，迅速挡住自己的脸，羞怯说道。

“不行啊，情绪低迷是会传染的，我要趴会儿。”

许哲安的话语中，透着股子慵懒感，假装闭上眼，实则偷偷留一条缝观察姜芸的反应。

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一会儿的功夫变成这样，肯定是有烦心事。

姜芸试探性喊了一声：

“许哲安？”

“呼呼…”

“装，再装像点。”

姜芸嗔责一句，然后坐直身子，把头发从肩前全部拨到后面，继续说道：

“看吧，我没事。”

许哲安睁开左眼，目光缓缓向上，发现姜芸依旧情绪不高。

“差点意思，连笑都没有。”

“……”

姜芸沉默片刻，有气无力地回道：

“笑不出来，就是刚看书的时候突然有股无力感。”

许哲安一听立马明白过来：

因为压力太大导致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在某一个时刻意识到自己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那情绪会是一触即溃。

无力感一旦产生，会觉得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会否定、怀疑自己，内耗的结果自然不会太好。

“让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许哲安站起身，把椅子搬到姜芸旁边坐下。

“芸姐转过来看我，你背对着光看不清楚，我跟我妈学过些解决办法。”

姜芸听到他的话，乖乖照做。

借着灯光，她面容有些憔悴，微垂的眼眸中满是疲惫和无力。

“是不是因为数学考试太难，被打击到了？”

“有点吧，我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姜芸说着，叹了口气。

不知道以前那么苦的日子，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哲安几乎很少有这种时候，即使是创业的关键期，因为野心没有那么大，踏踏实实踩稳每一步才会往下迈步子。

姜芸见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略带感激地说道：

“让我缓会儿就好了，不用管我。”

“管啊，得管。”

许哲安边说边开始把桌上的复习资料收起来。

“你干嘛啊？等下还要看呢。”

姜芸见状，连忙制止着。

许哲安并没有停手。

“苦死了，还看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动作利落，很快便将桌上两人的书和资料分别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去找个东西，很快就好。”

许哲安说完，快步往书房走去，家里东西平常都是老爸整理，所以每样东西有固定位置，很容易找到，拿上两个小折叠凳立马回到阳台。

“跟我走，去吹吹风。”

“去哪儿？”

“秘密基地。”

许哲安把刚才没来得及喝的酸奶一并带上，拉起姜芸就往出走。

“这么晚要去江边吗？”

姜芸连走路都有点无精打采的。

“马上你就知道了。”

两人进到电梯里，许哲安摁下10楼。

他们家这栋楼是第一批建成的，当时只修到十楼。

许哲安的秘密基地就是天台，在他的青春时期，总是喜欢去上面看星星，吹吹风。

电梯很快到达十楼。

“乏力的时候要放空自己，让压力通通滚蛋。”

许哲安故作可怜，向姜芸诉说自己的遭遇：

“而且这个东西真的会传染，刚才只是看了你两眼，我也有点无力。”

“对…”

“诶，芸姐我可没怪你哈，不要道歉。我的意思是，有心事有压力都可以跟我说，我自愈能力超级强。”

许哲安微笑着解释道。

“每次都麻烦你，要是有天你吸收不了怎么办？”

姜芸的担忧很多，怕自己太烦，惹得他反感，以后两人关系疏远，那样的话，不是她想要的。

又怕不亲近他，然后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他身边有了新的人……

少女的心事是无解的。

既怕说出口，又怕对方误会。

唯一的答案，只有她自己。

许哲安推开天台的门，掏出小手电照清地面，对姜芸叮嘱道：

“有个台阶，别摔着。”

来到天台正中央，许哲安让姜芸打着灯，把凳子摆好才回答她的问题：

“我要是负能量满满的话，恐怕天底下没几个阳光向上的人了。所以没必要担心，而且不是还有芸姐嘛。”

“嗯嗯。”

姜芸把小手电的电源关上，但并没有变得看不到。

天上的圆月很亮，清辉洒在它能触及到的地方。

许哲安借着月光，偏头看向姜芸，缓缓开口说道：

“其实我能理解，你心里一直憋着口气，想要打破原来的囚笼，想要通过双手得到更好的机会，用来还清你欠的人情。”

“但是吧，芸姐你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姜芸顿感疑惑。

“这天底下，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还不清，同样割舍不了。”

许哲安的观点，姜芸认可但不完全认可。

“可能吧，但我总要尽力试试，至少先到对等的地步。”

许哲安决定举个例子，让观点有支撑。

“假如哈，帮你的人也是很好的人，你回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会认为你是个真诚的人，下次你有事，他同样会施以援手，所以说还清，太难。”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提前把自己累垮，以后谈什么回报，凡事要先从自身出发。”

姜芸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随后抬起头看向天空。

她像是浩瀚星海里的一颗星星，太阳一出来，便找寻不到踪迹。

不止是她，是千千万万和她一样的人的人，只有在合适的时间、地方才拥有自己的价值。

许哲安从口袋里取出酸奶，插上吸管递到姜芸嘴边。“可能我说的话不是那么好听，但也是我自己的切身感受，执念太重反而会限制住自己。”

姜芸微微低头，喝了一口酸奶说道：

“挺好的，很有见地。”

语气比在家时舒缓了些。

“芸姐你过来点。”

“嗯？干嘛。”

许哲安把早已想好的话直接讲了出来：

“因为我觉得你重要，所以会先说道理，但太枯燥，听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具体怎么做，得根据实际情况出发。”

这家伙每次讲完大道理，会趁机占便宜。

姜芸很熟悉他的路子，不过依然问道：

“然后呢？靠那么近干啥。”

“给你个肩膀靠靠，安慰安慰。”

许哲安换上嬉皮笑脸的样子。

姜芸直接拒绝了：

“不要，你怎么老是喜欢占我便宜？”

“我可没有哈，也不知道谁在出租车上…”

提起这件事，姜芸急忙捂住许哲安的嘴。

“别说了，那是意外。”

“呜…”

“你先答应我不提这事儿，我再松手。”

许哲安点了点头后，姜芸立即松手。

“芸姐啊，你洗手没有？”

“打你！”

“没洗就没洗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体格好。”

许哲安无奈摇头，同时往姜芸那边坐了点，留下不到5公分的距离。

他把手伸到姜芸的左边，轻轻把她的头推到自己的肩膀上。

“靠会儿没事，帮你排解排解心里的压力。”

“我…这样不好。”

姜芸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只能任由他推自己的脑袋，直到实实在在靠上去。

“嘘”

许哲安比了个手势，小声说道：

“你别说话，听我给你讲故事。”

“上次说的是灰兔子，这次说个印象模糊，但时不时会在脑海里回忆起来的事情。”

“我读的幼儿园上次跟你说过，离你现在的家很近那个。五岁的时候是上大班，六一儿童节那天幼儿园举办活动，表演节目。”

“具体多少个节目记不起来，印象深的就是我是诗朗诵，有个小女孩儿也是诗朗诵。”

说到这里，许哲安顿了下。

“别误会哈芸姐，不是念念不忘，听我说完。”

姜芸没有说话，她的头轻柔地在许哲安肩膀上蹭了一下，示意继续。

“她朗读的《静夜思很有感情，可以用声情并茂来形容，读完后理所当然地拿了个奖状和小红。”

“其实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她讲述自己有个爱她的爸爸妈妈，从偏远的农村到江城，在附近买房，把很多小孩儿都说哭了，我也不例外。”

“可是那天放学后，我爸妈加班，要多等会儿，我无意间发现那个女孩儿跟一个男的，应该是她爸爸，两个人都哭的很厉害。”

“我年纪小，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她肯定是遇到伤心事了。恰好身上还有几颗，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全部交给了她。”

许哲安停了下来，隐约听见一丝抽泣声。

“芸姐？是你哭了吗？”

“你讲的…有点容易让人难过。”

“哭也是释放压力的方式，想哭就哭。”

许哲安怕动作太大颠到她的头，右手缓缓从口袋里找出纸巾，拿在手里。

“故事没了？”

“我总有种感觉，那个灰兔子娃娃就是那个小女孩儿送的。”

“为什么？”

姜芸心中一紧，问道。

许哲安耐心解释其中缘由：

“幼儿园发的小红是10个瓣的，听他们说寓意是十全十美，希望大家全面发展，兔子尾巴上绣的小红一模一样。”

之所以会联想到，是因为那天看到姜芸笔袋里的纸才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但姜芸说她小学是在老家上的，那这段缘分应该不是跟她的。

“原来是这样，也许没关系呢？”

“没关系就没关系吧，我对着月亮祝福她好在今天明天和以后，万事胜意。”

“哦…”

姜芸此刻心里像是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一开始碰到他的肩膀，只觉得硬，但适应后唯一的感受就是很安稳。

许哲安也很享受此时的氛围。

“今晚干脆不看书了，再多待会儿行不？”

“嗯…阿姨那里…”

姜芸担心钟媛找不到两人，会很着急。

“在我家的话，如果是你丢了，我妈会去找，而我丢了，她后知后觉可能会去找，小时候真有过。”

许哲安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无助起来。

“我俩一起消失，她不会管的，所以在我家你表现得越无拘无束，我妈越喜欢。”

“做不到。”

姜芸举起左手，冲月亮比了个“耶”的手势。

“你按想的做就行。”

许哲安说完，学姜芸的样子举起右手，和她做同一个手势。

城市的夜晚没有静悄悄的时候，下面的街道车水马龙、鸣笛声不绝于耳。

尽管如此，但没办法让扰乱此刻的两人。

他们自动屏蔽外界的杂音，沉浸在属于两人的世界。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姜芸有点热，她估计许哲安也是同样，于是柔声问道：

“很热吧，我先起来啦。”

“好。”

许哲安扶着她的头缓缓离开自己的肩膀。

“酸奶还有点凉，喝完。”

他左手托着盒子。

姜芸咕咚咕咚两口喝光，满意地笑了一下。

她慢慢站起来，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走到天台的围墙前。

“许哲安，你过来看。”

“看啥？”

许哲安把垃圾装袋放在凳子上才走过去。

“看江面上的大月亮。”

姜芸兴奋地指着下面，在许哲安家的阳台角度没有这里好，感慨万分：

“登高望远会有别致的风景，书里面有的东西确实是真的。”

许哲安则是提议道：

“以后想看随时都可以带你上来。”

说着，又有了些灵感：

“芸姐。”

姜芸转过头，笑眼盈盈。

“嗯？”

“水上有月亮，你的眼里有星星。”

又来晚了……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