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四面环山、中间平坦的地方,坐北朝南搭着四干茅草房,四干茅屋的对面,又有四干一模一样的茅房。茅屋以翠竹为墙壁,以茅草铺盖顶上,四周栽了苍松翠柏,奇花异草。此地古木参天,花香草长,把这几干茅屋修饰成了世外的古园。
正是萧爻的居所。
深夜,大地上一片沉寂。夜空中疏星闪闪,缺月半露。偶尔吹来几缕微风,柏树微微一晃,枝丫间便发出沙沙声。
忽然,只听嘎嘎两声,打破了一切沉寂。只见一株大柏树上窜出一只白鹤,扑腾着翅膀,飞往深山密林中。
大地上很快又恢复沉寂。
萧爻躺在第四干茅屋里,刚才那白鹤一声长鸣,惊醒了萧爻。他醒来之后,觉得头有些沉重,不知睡了多久。
屋子里没多少光亮,月光照进来,刚好能看清屋中事物。
他慢慢坐起身来。这时,肋下的剑伤已不再疼痛,伤口处长了一块疤。
萧爻伸手按了按,疤痕已凝固,并没开裂。却感到有些奇怪:“这伤口是几时愈合的,怎地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萧爻沉思着,受伤过后,他还有些虚弱。月光穿过窗户,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使他看起来显现出一种病态。
萧爻凝神向四面看去。屋中一切事物,无一不是熟悉之极,自知是回家了。便想起了萧万立、周元嘉和小山。萧爻心想:“我什么时候回来的?爷爷呢,小山和周大爷呢?”
只听叽咕一声响。一个全身白毛的东西跳到床边,用头去顶萧爻的手,喉咙里咿咿呀呀的叫着。
萧爻仔细一看,发现是那只白猴。自己绑在它尾椎骨上的木棍已被取下,白猴背上的伤已痊愈。
那白猴颇通人性,似乎知道萧爻救了它,是它的主人。这些天,它一直守在萧爻的身边。见主人醒来,便用头去顶萧爻的手,向萧爻问好。
萧爻抚摸着白猴,又捏了捏它的尾椎骨。那白猴似乎知道,萧爻是给它验伤,并没有抗拒。萧爻道:“猴儿,你的伤都好了?”
白猴说不了话,但懂得萧爻的意思。它忽然跃下床来,又从地上跳到床边。来来回回,蹦了七八次。
那白猴能这般蹦蹦跳跳的,它自是完全好了。
萧爻道:“我都看到了,你停下来。”
那白猴便不再跳跃。端坐地上,眼睛鼓得圆圆的,望着萧爻,似是在等萧爻的命令。
萧爻想了想。道:“猴儿,你身上的伤已痊愈,谁也不能欺负你了。你为何还在这里,不回归自然,去找你的伙伴们,跟它们一块玩耍?”
那猴儿忽然鼓噪起来,嘴里哇哇怪叫,怒视着萧爻。
萧爻看着白猴,道:“好端端的,你跳什么呢?”
白猴仍然跳个不停。
萧爻道:“这就怪了,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叫你回归自然,难道不好吗?”
白猴怪叫两声,似是在回答萧爻。但它说的是什么,却谁也听不懂。
萧爻沉吟着。道:“你不想回到自然中去?”
那猴儿又叫了两声,忽然跃到萧爻身旁,伸爪子去握萧爻的手。
萧爻道:“你是要跟我做朋友?”
猴儿叫了一声,声音平和了许多。
萧爻摸着白猴。道:“好朋友,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不愿回到自然中去。”
那猴儿又叫了一声,声音更平缓。
萧爻道:“如果你不嫌我家寒碜,那你就留下来。”
那猴儿握住萧爻的手,摇了摇,似乎是表示答应的意思。它端坐地上,摇着尾巴,望着萧爻。
萧爻坐在床上,慢慢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想到自己在许七香饭馆里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是想不到了。
他皱了皱眉,不愿再去想。任何人在生过病后,都有理由对自己仁慈些的。
萧爻正想起身,突听隔壁房间的门呀的一声开了。跟着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
萧爻心道::“是爷爷他们吗?”
凝神听去,听隔壁屋里传来一声忧愁的叹息,正是萧万立的声音。
听到萧万立忧愁的叹息,萧爻不免想到:“爷爷回来了。他老人家如此高龄,竟还有看不开的事,令他烦恼吗?”
却周元嘉的声音说道:“萧大哥,我早上看望爻儿时,给他把过脉。爻儿脉象宏旺,我看今天晚上必能醒来,你别太担忧了。”
萧万立沉声道:“都睡三天了,还不见醒转,叫我如何不担心?”
萧爻心道:“我睡了三天?”
却听周元嘉道:“凡事都有个时限,爻儿睡了三天,时限到了。今天晚上,他一定会醒来的,你放心吧。”
萧爻心想:“我且先别出去,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便坐着不动,凝神听去。
隔壁房间里萧万立的声音说道:“周老弟啊,爻儿的伤势我倒是不担心。有一件事最让我放心不下。”
萧爻心道:“爷爷放心不下的是什么事呢?”细细想来,那事必定跟自己有关。
只听周元嘉道:“萧大哥,你我是多年的老兄弟,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萧万立道:“爻儿一直隐居于此,没在江湖上历练过。他做什么,总是凭自己的喜好,不管对的错的,好的坏的。他高兴了,劫匪强盗都是朋友。他不高兴了,就是公门中当差的,也要去碰。”
萧爻坐在床头,听得这话,一一回想起与众劫匪喝酒交朋友,以及扬言要教训陈恭明等人的事来。事情已经过去,但当回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
此时仔细想来,当时身在其中,根本就没想过哪里对哪里错,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萧爻心道:“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面对好人应该如何?面对坏人又应该如何?”
想到这些,就觉得心中烦闷。萧爻身子虚弱,无心梳理烦恼,立刻将烦心之事抛到了一边。
那边周元嘉说道:“萧大哥啊,说到爻儿,让我想到了年轻时候。对事对人,喜则悦之,憎则厌之,我们何尝不是这样?”
萧爻听得周元嘉的话,不由得心想:“喜欢一个人,当然乐意看到她舒心愉悦。”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佳玲的样子。想到她俏生生的脸蛋时,萧爻淡淡的笑了笑。心道:“我没能让她舒心愉悦,反令她生气发火,难怪她会憎恶我了。只盼她刺我一剑之后,不再憎我厌我。”
他心地澄明,被许佳玲刺了一剑,不但没有丝毫仇恨之念。反倒觉得,给许佳玲刺了一剑后,如果能让她不再憎恶自己,自己所受剑伤就没有白挨,是很值得的。
萧万立道:“这样一来,就是感性多而理智少,善恶不分,是非不明。江湖上风多浪猛,人在江湖,要是善恶不分,立身不定,很容易被风波席卷吞没,那就毁了。”
周元嘉道:“萧大哥,这一层,你倒是不用担心。你怎么忘了?爻儿可是自小就熟读古籍,受其教诲,感其熏陶,我看他断然不会自误前程。”
萧爻是个怎样的人,周元嘉和萧万立最熟悉。然而两人对萧爻的看却不一致。
萧爻心道:“爷爷和周大爷对我的评判可是天差地远啊。”想到以前背过的那些古籍,心中自然而然的默诵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隔壁的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萧爻虽没亲眼看到,但他能想到。此刻,萧万立必定是负手而立,一部白须飘于胸前,左手捏着胡须,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难题。
这么静默了一会儿后。忽听小山说道:“萧大爷,你何时才肯教萧大哥习武呢?”
听到习武,萧爻精神振奋,脸上兴奋不已,只觉得手心里也热烘烘的。
却听萧万立道:“等他的伤痊愈了,我就教他武功。”
小山道:“萧大哥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萧万立道:“我就怕他热劲上脑时,吵着要学,等那股热劲一过,没了兴趣,就丢下了。”说完,叹了口气,颇为忧愁。
萧爻想起这次外出的经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凶险之事。虽然此刻平平安安的躺在床上,但因为自己不会武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想到这些委屈,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平之意。萧爻:“人在江湖,如果没有武功,当真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次回来,正好学好本事。”
萧爻紧握拳头,下定决心要学好武功。霎时间,一股坚毅的气概涌现在他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后,那股气概忽然转化成一丝气息。顺着任脉,流进檀中气海。碰到萧爻体内先天就有的浩然之气,两股气息碰了一下,慢慢地融二合一,最后涌入丹田之中,储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