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棅忠的心思只放在庙外的众官差身上,想的是如何杀退强敌,以求脱身。再有就是自己的父亲杨涟生死如何,尚须探查清楚。如若安然无恙还则罢了,如若已遭逢不测,则要查出害死杨涟的元凶,以牙还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是没得商量的。
适才众官差辱骂自己之时,萧爻挺身而出,站在自己这边,与众官差叫板,为自己出头。对萧爻的这份情义,又着实感激,杨棅忠已将萧爻当作了朋友。对萧爻此问,不答是为无礼,然草率答之,又难免有忽悠的嫌疑,有伤朋友义气。
杨棅忠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萧兄,世上本无全然错误之事,亦难有全然正确之事。是对是错,须两面具到,等量齐观。切莫执着于一面,而有失偏颇。”
萧爻见杨棅忠年纪大过自己,阅历见识该在自己之上,才把心中迷惑向他询问。本来盼着杨棅忠能给出一个实实在在的答案,再说出一番独到的见解。那么,对离家出走这事,就算有了一个完整的交代,今后就可得以解脱,不再受到此事的羁勒。
却不料,杨棅忠所答非所问。心知问人不着,那也无可奈何。萧爻嗤之以鼻,低头看着地板。
杨棅忠自也知道,刚才那番对答,难合萧爻心意。看着萧爻,发觉这位刚结识的新朋友,义气固然是有的,却又有点儿独特。他虽然在发问,可他一点也不迷惑。甚至,他对他自己的提问,是有答案的,之所以要问别人,是因为他想听听不同的答案。
杨棅忠又道:“凡事要作两面观。萧兄。佛门中有一句‘空即是色’,这话纯属放屁。但若连上后面一句‘色即是空’,意思就连贯了。为什么一句话是放屁,两句连上就不是了呢?”
萧爻抬起头来。接道:“一句话是在放屁,两句话是放连珠屁。”
杨棅忠忍不住嘿的一笑。道:“我本待开导你,不想反倒落入自己的圈套。”
萧爻笑道:“杨兄,你答非所问,故意设下圈套。”
杨棅忠道:“我答非所问,你也答非所问,总能扯直了吧?”
萧爻笑了笑。问道:“杨兄,你怎会跟他们结仇呢?”
听萧爻问起跟官差结仇的事,杨棅忠的脸上顿时变作铁青之色。道:“萧兄,不是做大哥的故意隐瞒,实是强敌未退,此刻不便告知。”
萧爻道:“既然如此,兄弟不问就是。”
向庙外看去,却见魏良卿与许显纯在低头商议。许显纯不停地说着,魏良卿不住点头,似乎对许显纯的意见很是赞同。两人隔得较远,具体说些什么,萧爻却听不到了。
众官差仍然围着破庙,见杨棅忠举手之间就杀了三人,对杨棅忠很是忌惮。虽然将庙围住,却不来动手。
忽听杨棅忠骂道:“卑鄙,这两个王八蛋真够歹毒的。”
萧爻没多少内力,听觉与常人无异,听不到许显纯和魏良卿的对话,不知那二人商议的是什么。但杨棅忠内力深厚,听觉极好。萧爻听不到,他却能听到。
萧爻问道:“杨兄,他们说的是什么呢?”
杨棅忠满面怒容,哼的一声,站到门口。吼道:“许显纯,这事跟萧兄弟无关,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
许显纯脸露狞笑。道:“杨棅忠,你的耳朵倒是很好。”
杨棅忠道:“这位萧兄弟为人坦诚,是个大好男儿。你叫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让他平安离去。有什么要算的,我杨棅忠奉陪到底。”
许显纯和魏良卿商议的是什么,萧爻虽未听到,但也已猜出。二人适才商讨之事,必定对自己极为不利。
许显纯嘿嘿冷笑,却见他摸出一块腰牌,那牌子金光闪闪,显是黄金打造。许显纯高举腰牌。道:“众武士听令!”
数十人看到那块腰牌,纷纷抱拳。齐道一声‘属下在’,声音响震山野。
许显纯道:“杨棅忠杀官拒捕,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众武士有力诛杀此贼者,赏黄金千两。萧爻勾结反贼,罪责同当。有能捉拿萧爻者,赏黄金五百两,能杀之者,赏黄金一百两。”
那五十多名武士中,有的是江湖豪客,有的是啸聚山林的强盗,也有的学过几天武艺,会一些拳法刀法。参军不得,闲居在家。听得锦衣卫扩招武操,薪资优厚。于是,纷纷投入锦衣卫中来,谋得此职,混碗饭吃。
这些锦衣卫武士,大多数人武功平常,放到江湖上,只能算作三四流。他们往常接到任务,去捉拿犯人时,靠的是人多,声音大。数十人捉拿一人,单凭气势,就先镇住对方。又是朝廷官员,一般人不敢反抗。是以顺利完成任务。
这次接到命令,要捉拿杨棅忠。众武士心存侥幸,以为杨棅忠跟其他人一样,是个软柿子,一捏就扁,一抓就得。等
见到杨棅忠眨眼间就杀了三人后,才忽然省悟,这躺差事,实在很要命。不拼命,是拿不下杨棅忠的。
而众武士又都并非武林高手,自知跟杨棅忠交手,不是拼命,而是送命。虽然将破庙围定,却迟迟不敢上前攻击。
许显纯做官多年,为人精明。又是锦衣卫千户,时常跟众武士打交道。对这些武士的脾性,虽不能说完全掌握,却也拿捏得八九层。
见众人惧怕杨棅忠,便跟魏良卿商议,设定了一条封赏的计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开出天价,重金面前,自然人人都想试一试的。
萧爻的无端闯入,确是个意外。他既然跟杨棅忠称兄道弟,那封赏的计策里自然少不了萧爻。
然而,在众武士看来。杨棅忠武艺超群,杀了他,拿一千两,诱惑很大,风险更大。极有可能命丧杨棅忠之手。反倒是萧爻不会武功,最好对付,要杀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押在萧爻身上的一百两,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