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停下了脚步,自己是悄然隐退,自愿远离江湖争斗。既不是被人追捕,这个‘逃’字合无论如何按不到自己头上。茹芸把自己退出江湖说成逃出江湖,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那意义就完全变了,这不可不辩。道:“我不是逃走,我是要去个没人的地方,过好往后的日子。心往哪里想,人往哪儿去,却绝非逃走。”
茹芸脸上微微一变。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咱们爹爹的大仇,你报了吗?”
萧爻听到这话,怔住了。他随即说道:“我退出江湖,那是发自内心,也要一往无前的。至于报仇嘛,直到现在,仇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又怎么报仇?”
茹芸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仇人在何处,就不想报仇之事,这是不负责任。道:“大哥,我身为女子,自幼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自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能因为找不到仇人,就以此为借口放弃寻找。爹爹惨遭害死,不报此仇,爹爹九泉之下,死不瞑目。而那仇人却得以逍遥法外,他必定嘲笑咱们是软弱无能之辈。大哥,你若不去报仇,对不起爹爹,也会遭人耻笑的,你不能推卸。”
萧爻道:“我何时推卸过?自从下山以来,我都找了好几个月了,可还是没半点风声,我也没说过要放弃寻找。但我猜想,说不准柳生十二郎已经死了,再找下去也是徒然。既然再找下去也是没用的,那为何还要找呢?”
茹芸皱眉瞧着萧爻,忽然觉得眼前的萧爻,与十多天之前直是判若两人。十多天之前,在丁家村中,萧爻得知仇人的名姓时,扬言要手刃仇人,为父报仇。可此时此刻,他却懒懒散散,对报仇之事,一直在推脱。
她不知道萧爻因纪诗嫣与柳生石雄之事,灰心丧气,以致着了魔,魔障不除,转不过那道坎来。又见萧爻明显比十多天前清瘦了不少,面上带着几分憔悴之色。心下一软,不再责备萧爻。柔声问道:“萧爻哥,好些天没见到你了,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萧爻对自己的变化,却半点也没察觉到。反问道:“我变成什么样了?我难道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茹芸真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自己竟不知道吗?”
萧爻听到自己居然有些憔悴,很是不信。问道:“我……我很憔悴吗?”他随即让自己保持镇静。道:“哈哈,茹芸啊,你可不愿看到我年纪轻轻,就一副忧思愁苦的模样吧?”
茹芸道:“当然不愿意看到了。”
萧爻道:“那就对了,我只有尽早离开这充满是非争斗的江湖,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我的样子才能恢复过来。所以啊,你别阻挠我退出江湖。你自己保重,我去也。”
茹芸浑没想到,自己关心他,他却以恢复面色为借口,几经周折,绕到退出江湖那件事上去了。
萧爻的功夫,茹芸是见识过的。那天在丁家村,萧爻与一百多名扶桑浪人相斗的情景,茹芸记忆犹新。那天,萧爻大发神威,以一己之力,抗击对方一百多人。杀得对方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茹芸心知,哥哥英雄武勇,实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自己所想做到的事,只有求助于他,方有办成的可能。另外,为父报仇这事,只有他方能办到,也理应由他去办到。
茹芸想了想,萧爻说了不到几句话,便会回到退出江湖这件事上。由此看来,他退出江湖的念头很是坚决。他要是退出江湖,从此以后,便没有他这号人物了。他既是厌倦了江湖,才想退出的。可想而知,他必会去一个别人不易找到的地方。天大地大,只怕他这一去之后,就永无再见之期了。
茹芸当机立断,无论如何,不能让萧爻就这么离去。他正当奋发有为的年龄,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去办,而不该苟且偷安,韬光养晦。
茹芸又忙跟上前去,拦在萧爻之前。
萧爻心中想的却是,从今以后,这江湖上的事务可就与我无干了。我的名字叫作萧爻,谐音过来,就是逍遥。嘿嘿,我从此远离争斗,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那才无愧于这个名字,真正名副其实了。
萧爻走出不远,心下想得正美,脸上一副乐呵呵的神色。自从来到漕帮,遇到纪诗嫣之后,他一直心情郁郁,很难释怀。直到此时此刻,决心放下一切,退出江湖。才真正地品尝到从所未有过的欢心愉悦。
见茹芸拦截在前,脸上一股不啻之色,萧爻微微有些惊讶。见茹芸脸上不高兴,也不便将自己的喜悦表露得太过,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道:“茹芸,你干嘛拦着我?我赶时间,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对我越有利,你快让出道来,别要耽搁了我。”
茹芸见萧爻满脸喜色,初时还觉得奇怪。想了一想,随即便想到他是为能离开江湖而感到高兴。见他因为能逃之夭夭而欢喜非常,不由得大是光火。
冷冷一笑。道:“好可惜啊,好可悲啊。”
萧爻心思单纯,此刻胸中便只有退出江湖这个念头。但他年纪较轻,好奇心很丰富,听到茹芸这话,略有些奇怪。便问道:“有什么事是好可惜的,又有什么是好可悲的。茹芸,你可别胡说道、信口雌黄。须知造谣生事,是会害人害已的。你年纪轻轻,不可学坏了。”
这番话,十足是个兄长训示小妹的口吻。
茹芸也不来搭理。心中想道:“你摆架子的本事倒真不小。”但知萧爻性情不稳,易喜易怒,虽然对他的种种表现很是不满,却也不敢随便刺激他。
茹芸说道:“倘若你就这样离开江湖,你那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功,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萧爻哥,你如此埋没自己的武功,你不觉得可惜,我都为你感到好可惜。而那传授你武功的人,他不辞辛苦栽培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调教成武功高手。他自是希望你能将他的武功绝学学以致用,发扬光大。你却要退出江湖,埋没一身好武功,我为那传你武功的人感到很可悲,也为他们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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