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堂之上，洛奇破天荒地站了出来。

“陛下，如今汉中已定，西南叛乱已平，朝局已稳，也是时候应该整训兵马，收复失地了。”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大臣们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个和稀泥和了十几年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太尉颜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御史大夫此言大为荒谬。明知战乱刚刚平定，帝国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此刻再起兵戈，恐陷帝国于万劫不复之中。再说了，我军防御整个益州都捉衿见肘，兵力有所不济，又怎能贸贸然出兵呢。

现在我帝国最重要的无非两件事情，这第一件，自然是与民休息，囤积钱粮。需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日克复失地，可少不得钱粮辎重这二嘛，我帝国向来与御苍联邦交好，可如今，兽人屯兵许昌，大有南下之势。人心难测啊，若御苍联邦背盟，投降于兽人，那我帝国岂不是被三面夹击了。因此，臣斗胆提议，与御苍联邦联姻，让帝国和御苍联邦的关系更进一步，使之成为我侧翼屏障，为我抵御兽人的兵锋。”

颜秦之言，深得人心，众人纷纷站出来为他声援。这叛乱的俘虏昨天刚刚分发给他们充作奴仆，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怎么可能再起兵戈呢？更何况，在他们心中，这益州天险，兽人与鲜卑胡轻易打不过来，他们何必不自量力，还要主动去招惹他们呢！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陛下，兽人屯兵许昌，乃是震慑人心之举。御苍联邦地处南方，水网密集，又有天堑为依靠，若没有一只强悍的水军，如何能攻的下。众所周知，兽人虽然在陆上骁勇无敌，可是这到了水上可就不行了。

他们这是在迷惑人心呢，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大战在即，实际上是在震慑我们，让我们不敢有所动作，他们好有更多的时间来治理占领的土地，积蓄实力，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

“洛大人危言耸听了！还是太尉之言老成持重啊！”洛奇和颜秦之言，各有道理，但颜秦之言更得凌天慕的心思。他一向不喜欢战争，无论是阳平关抗击慕容恪，还是西南平定叛乱，或者是更早的御驾亲征，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能不打的仗，自然能够不打最好了。

更何况，平定西南，帝国花费甚大。之后，又是安抚地方，又是封赏有功将士，不仅仅使得国库财力大减，更加让底下的这些大臣们失了颜面。

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臣子啊，总不能弃之不用，还是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的。这次，他们不就表现的很好嘛！

“陛下既然决定了，那臣也不好再多说了！不过，臣还有一事，望陛下聆听！”

“卿还有何事，尽管道来。”不止重臣疑惑，他自己也非常疑惑。自他登基以来，这洛奇对朝政大事几乎没有自己的主见，朝会之上几乎没有任何意见，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和和稀泥而已。哪像今天这般，话这么多。

“近日凉州义军纷起，我们不如派遣人马支援一下，既然大军不行，那派支小部队过去，这样既不伤害国本，又能体现帝国尚未放弃这失地之心，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举吗！”

难怪啊，难怪！原来前面所说的都是铺垫，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此时此刻，凌天慕和大臣们才明白洛奇的真实用意。不过，这凉州义军之事传来已有一段时间，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呢！

处于武将队列中的赵无堂则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两眼之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时机终于到来了吗？

“卿此言，可行！不知道卿属意何军可以前去啊！”

“自然是平西将军麾下归义军！”

洛奇说完，凌天慕和文武百官的目光都看向了赵无堂，以为是赵无堂哪里得罪了洛奇，才会让洛奇如此大费周章想把归义军送到凉州去送死。可他们也只看到赵无堂也一脸懵逼的样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臣之中，只有丞相白华一人没有看向赵无堂，他死死盯着洛奇，心中念叨了起来：这只老乌龟，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把脖子伸出来了。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那时候的意图了。如此，老夫就静观其变，看看你究竟有何意图！

“洛奇，为何是归义军，而不是其他的军队呢！”

“回陛下，归义军以前是干什么的，陛下应该非常清楚，试问，整个帝国有比归义军更加适合的部队吗？”

洛奇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归义军纵横草原辽州十几年，有着丰富的野战经验。可那时，他们人数稀少，全盛时期也不过两三千人，而且全是骑兵。如今呢，自榆关一路撤到洛阳，再从洛阳一路撤到汉中，人倒是越打越多，马匹倒是几乎全部打光了。这没了马，就凭现在的四千步卒，驰援凉州不等于送死吗！

不久前才秘密处决了暗害赵无堂的吴城，甚至赐他毒酒之时洛奇也在场，为何现在又会有这般举动呢，这不是举起石头砸自己脚吗，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个嘛，洛卿，有待商议，商议！”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不若问问诸位大臣们的意见，集思广益，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那好，诸卿，你们的意见呢？”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赵无堂虽然与他们同样站在这朝堂之上，可他既是武将，又是先帝的人，能把这样一个人清除掉，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洛奇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见大臣们态度如此一致，凌天幕也无话可说，以大将军为魏凯为首的武将们即使想求情，但此刻他们也无能为力。站在下面的太子凌落天本想站出来，可被他身后的白华给拉住了。白华一拉，这凌落天自然不会再傻兮兮地站出来了。

“启禀陛下，臣愿往！”赵无堂站了出来，跪地说道。

“无堂，这你可要想清楚啊，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凌天慕听到赵无堂这话，还以为是众臣相逼，赵无堂气不过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臣们则是既开心又惊讶，这赵无堂莫不是脑子坏了，竟然自寻死路。

“陛下，臣想的非常清楚，我归义军总不能一直待在成都，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本来，我们是从汉中借调过来的，按理说，战事一完，我们理应返回汉中。但定军山和天荡山的防务我归义军早就移交给胜捷军了，此时再回去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现在，既然帝国有此需要，那我归义军当然义不容辞！我归义军愿去凉州，助义军一臂之力！再说了，陛下提拔我为平西将军，这凉州本该就是在无堂的管辖范围之内，这本来就是无堂和归义军的分内之事。”赵无堂的一番话，既说明了他们归义军现在所处的尴尬境地，又表达了慷慨赴死之心，实乃是让人无力反驳。

“好，那太子和丞相的意见呢？”

“儿臣无异议！”

“臣也无异议！”

“既然如此，准奏！”看见赵无堂这么坚定，凌天慕也无话可说，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他自己愿意去，那么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接下来，议议具体的事宜吧！”

“诺！”文武百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决定了归义军前去凉州的具体事宜。

下朝之后，赵无堂匆匆地向军营之中赶去，他要立刻去布置相关事宜。而洛奇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轻松：终于，这件事情终于办成了。

突然，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回头望去，只见丞相白华和太子凌落天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知道丞相和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洛大人，本太子来问你，你是否也和吴城一般想陷归义军于死地，否则为什么会出这么恶毒的主意。”

“不然，微臣这是为了归义军考虑。这帝国之中，现在已无归义军的立足之地，若再呆在益州，那归义军迟早会消失。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他们去凉州，去支援义军。”

洛奇一说完，白华便笑了出来：“洛大人，咱俩认识几十年了吧，彼此都知根知底。若不是归义军惹到了你，你又岂会出这样的馊主意。你洛大人一向是以明哲保身为立命之本，这不太符合你的行事作风啊！在我面前，你也就不用装了吧！”

“是啊，我们两个都认识几十年了，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为人。我今日所为，不是正合了丞相的心意吗，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有何必这样来询问我呢！

还有，顺便说一句，似乎太子殿下和令郎都对小女有意思吧！言尽于此，其余的洛某不便多说了，还请太子殿下和丞相恕罪。”

说完，洛奇向他们行了一礼，便往宫外走去。只是，他没走多少步，便传来了身后白华的笑声。

“老师，你为何发笑？”

“我笑这女儿奴，哈哈哈哈！”

“老师这是何意？”

“这不是很明白了，归义军中有人看上他女儿了呗，所以才会引得他如此不满。”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

“还能有谁？”白华反问了一句，拍了拍凌落天的肩膀，也走了。

“墨枫！”凌落天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