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接我的吗?
我很快意识到,并不是。
他只是为了从我口中套取景王的情报。
仅此而已。
他把我关进阴暗的地牢,那些狱卒为了逼供,偷偷地行刑,在我的指尖插上极细的银针。
这样既能达到极致的痛楚,又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他来看我了。
我知道,他恨我。
恨我骗他。
可我也知道。
他爱我。
因为爱到了极致,便成了恨。
呵。这就足够了。
心脏好像被什么狠狠绞动着,痛得难以呼吸。
我已经分不清是伤口在疼,还是心在疼了。
晕过去再醒来。
醒来再晕过去。
如此反复。
地牢里没有光,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
他再没有来看过我。
可他最后还是放了我。
我笑了,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在地牢关了几天,我好像被扒了层皮一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好在客栈里休息了两天。
我打算找个偏远的村镇,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景王的实力。
不管我逃得多远,始终没有逃出他的掌心。
他没有杀我。
那夜,他跟我聊了很久。
他说,我曾是他最得意的棋子。
他说,我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云冽。
我轻笑。
该与不该,并非我所决定。
我不后悔。
他说,他已经联合宁国,准备起兵谋反了。
他说,成王路上,云冽非除不可。
他说,三十万大军将于三日后包围靖州城,云冽必死无疑。
我害怕了。
我贱命一条,是生是死无所谓。
可云冽不一样。
他肩负重任,是大夏的战神,亦是百姓的守护神。
更何况,我想让他好好活着。
我被送往了宁国。
我曾尝试过逃走,但皆以失败告终,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等啊等,每天只能透过小小的窗户眺望东方,祈祷着云冽平安无事。
那是大夏的方向,是他所在的地方,也是我度过最美时光的地方。
后来从院子里侍卫的对话,我偷听到,景王谋反惨败,已带兵投奔宁国。
我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说到云冽已经率兵攻打宁国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紧张。
要见到他了吗?
我确实见到他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
再见,竟是永别。
景王跟宁国的国君真是可笑。
他们竟然以为用我就能牵制住他,以为用我就能让十万大军退出京城。
我被推上了高高的城墙。
从那里望去,可以看到下方密密麻麻的士兵。
冷肃而让人敬畏。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一身银白盔甲,手执长-枪,在队伍的最前方,那般耀眼醒目,意气风发。
他轻轻抬头,看向我。
我有点想哭。
但还是朝他用力笑着。
景王在朝着下方不知道喊着什么。
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知道,十万大军,决不能因我而后退。
今天的风有些大。
我的青丝被风吹起,火红的裙摆迎风飞扬着,像是一团熊熊火焰。
天空回荡着士兵们整齐的呼喊声。
我仰起头,抬起手。
缓缓迈开步子。
云冽。
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只有献上一曲霓裳舞了。
我没有化精致的妆容,没有涂艳丽的丹蔻,没有戴漂亮的头饰。
我赤脚踩在城墙粗粝而狭窄的表面。
用我对你全部的爱,为你舞上一曲。
你要记得。
有一个叫朱衣的女子。
曾如火般轰轰烈烈地爱过你。
四下静悄悄的。
只有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看着下方的心心念想的少年。
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我多想拥抱你。
可是时光之中山南水北。
可是你我之间人山人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