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浑然听不见我的呼救。但她已经在非常努力地赶时间了。结界的颜色已经越来越淡,再过十五分钟,这里的红雾便必然会扩散出去,城市将会化成人间炼狱。
纳兰不断地踩踏着钢架向上跃去,最后终于到达那个最高的高架上的一刹那!
她飞身跃起,借着一路冲来的加速之势,扑向了天空中那个阴郁地散发着红色气雾的破口。
作为使魔,几乎身轻如燕的她,这一跃如同鹞子翻身,轻飘飘地飞到了破口之上。
接近破口,纳兰扣住了破口对面的两壁
就如同从井底爬上来的时候扒住了井口一样,纳兰维持在了空中。
红雾不断地向下弥漫。这种纯能量构成的地狱空气,对人类而言是灼烫的熔浆,对她这个魔力储存容器而言却是大好的补品。纳兰受这红雾冲刷,竟感觉魔力在飞快地回复!
那一刻,她的内心深处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音。
万龙困神大阵的第一层封印,似乎在这样充裕的魔力供给之中,破裂了一道缝。
纳兰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管这些事。她察觉到,这个空间门的另一端应该是开在坚硬的岩石上的。
在这边看,破口就是一道悬浮在空中的次元裂缝。但在地狱那边的世界看来,或许这个破口就像一个开在石壁上的井口——个能够通往异世界的井口。
也就是说,纳兰或许不必把这道次元裂缝修复——她也没那个能力。她只需要找点什么把那一边的井口堵住,红雾就不会扩散过来了。
心念刚动,纳兰便咏唱了魔法咒语。
【指令吟诵:地刺术】
无数道尖刺如同雨后春笋般从破口对岸的石头上长出,封堵了空间破口。
纳兰原本抓着破口另一头的岩石使自己不掉下去,但她的被生长出来的土尖刺挤到,只得松开了手。失去凭依的她,立刻向下跌坠而去。
“哐!”她轻盈地落在了钢架上,随即又抬头。这样程度的封堵,还远远不够!
这时候,正值艾森从钢架下爬上来。
“艾森,再送我一程!”
纳兰大声对他喊道。
艾森点了点头,随即跳上钢架,双膝微屈,双手并在一起。纳兰向他奔跑而来,起身踩在了他手掌正中。
艾森双手发力,猛然一撑,纳兰便轻飘飘地飞向了天空。
人未至,固化魔术的光芒已然在她手掌中心闪耀了。
金色的光芒逐渐地凝聚成了三道回路。
就在她达到破口的那一刹那,魔力刚好达转到了巅峰。纳兰的手掌,触碰到了那从破口当中延伸而出的岩石。
回路印刻在了岩石上。刹那之间,岩石放出了金光。其肉眼所不可见的内部构造变得坚不可摧。
纳兰松了口气,落回了钢架上。
“好了。至少近一段时间之内它不会损坏了。”纳兰看着那天空中的小黑点。“先撑一段时间,日后再找个精通空间魔法的慢慢地修补它。”
尖刺就悬浮在了空中,破口依然存在,只是被纳兰用土尖刺做塞子,暂时把它堵住了而已。
至于飞行的鸟儿或者直升机会不会倒霉地撞上它,那就不是她现在。所能够考虑的了。
艾森联见到纳兰陷入沉思,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站到了纳兰的身边。
后者稍微偏头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仿佛要开口说什么。
但她摇了摇头,终究是欲言又止。纳兰未曾过多停留,又从钢架上跳了下去。
艾森露出了苦笑。他叹了口气,忽然自嘲般地冒出一句:
“有了御主,果然是不一样了。”
他看了一眼那漫天的红雾,忍不住撇了撇嘴。破口虽堵,但已经逸散出来的红雾却已经回不去了。放任它们不管,或许会扩散到周边的几个街区。
人性之中不可磨灭的那一丁点自私自利,让艾森不想理会这烂摊子。
但少女为了拯救这座城市甚至连御主都能够不管不顾的英勇身姿,实在是于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未曾多想,艾森拔出了那一把梦幻彩虹之剑。
“I will disperse the light and repel the evil”
古朴的字节,仿佛启动剑身魔法奥秘的钥匙,让这把流淌着七色彩虹般梦幻的长剑转动了起来。剑锋所指到的地方,红色的气雾皆是慢慢地消散了。
刹那间,医院之中的整片天空都放晴了。阳光照了进来,蓝天白云在结界外面。结界罩在医院的外面,就像一个巨大的泡泡,随风摇曳。
啪!泡泡碎了。
医院再次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中。整栋主楼只剩下了光秃的钢架。
那样子,宛如蝗虫过境的时候被啃尽了外包的内容。
纳兰站在这片光明的土壤中,俯视着地上坍塌的空洞。
她骤然挥手,无数碎块浮石如同受到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尽数飞了起来。
地下室,一直到垃圾处理室的穹顶,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尽数被掀开。
位于底部的我和莉雅,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中。
光亮晃得我睁不开眼。
新鲜清凉的空气涌入了地下。我扔掉了氧气瓶,大口地吸着那得来不易的空气。
我看见了远在地面上的纳兰。
纳兰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眼睛有些酸。
我微微一笑,站起来,冲她挥手。
“喂!谢谢你啦,纳兰!”
纳兰的脸色变得非常沮丧。
泪水如同涌泉般,止不住地从她脸颊上滑落。
她忽然觉得无颜去见自己的御主了。
“呜!
纳兰掩面而泣,她不敢再和我对视,她只想尽快地远离这个地方。
所以她飞快地跑了。
我沉浸在生还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看到这一幕,登时愣住了。
“喂,大小姐,你说她为啥忽然哭了?”
“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莉雅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没好气地说道。
“唉,女人心,海底针。”
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莉雅猛地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神色严肃地指着垃圾处理室的一角。莉雅看了一眼,那里有两个工作人员死在了因为被压的变形而打不开门的楼道口。其中一个人临死前还把手放在门上,他是那样的不甘心。
“他们不知道,其实门背后一样是绝望。”莉雅叹了口气,怜悯地说道。“就算能把门打开,也不过顺着楼梯上到咱们在的停尸间,一样是出不去。”
“他们就没有想过,其实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就在他们的脚下。”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随便一个液氧瓶里面都有残留。这些资源,都是可以利用的,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还好医院用得浪费,不然咱们可活不成了。”莉雅捂着胸口,后怕地说道。“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她那刚刚开始发育的小胸脯。
“灵机一动,就想出来了。谁叫你哭的那么惨,要死要活的?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
“我没哭。”莉雅一字一顿地说道。
“无所谓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再想它。今天晚上去酒吧,我还没去过呢。”我轻笑着说道。
“好呀。我也没有去过呢。”莉雅微笑着答应了。“我想看看这里的酒吧和我们那里的有没有不一样。”
我拉起她的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珍爱生命吧。真心不容易。”
我似是对她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