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课时二人都没有说话,认真听讲,连下午第三节自习课也是在做作业或学习。直到放学后,他俩离开教室,避开老师与同学,手牵着手,从足球场走到篮球场,从篮球场走到排球场,从排球场走到大礼堂,从大礼堂走到地理植物园,从地理植物园走到小凉亭,从小凉亭又走回足球场,话还没有说完,没办法,他们只得重新再走一遍。走了五遍,依然言犹未尽,可天色暗了下来,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晚上,方如刚打开数学课本,觉得好些数学符号都十分陌生,起码有一半不认识,只得打电话求救于飞了。
李叔接到方如的电话,欢天喜地地跑去叫于飞听。电话放在李叔家客厅里,客厅只有十平方米左右。于飞来到李叔家客厅,对着话筒头头是道地讲起了代数、几何、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李叔并不回避,他也无法回避,王婶辅导读小学的女儿占据了他们家唯一的一间房,李叔也只能呆在客厅里。李叔家客厅实在是太小了,朝门放着一张长木椅,左右各放着一把扶手木椅,右边木椅与长木椅成九十度角,这个角放着一张正方形茶几,电话就放在茶几上。于飞在右边木椅接电话,李叔则坐在长木椅上,假意看着门边酒柜上21寸的电视机,实则聚精会神听着于飞打电话,企图从中找到一丝暧昧信息,等会儿于飞打完电话可以开几句成人玩笑。李叔具有极其惊人的毅力,面对方如个把小时的来电,锲而不舍地守候在于飞身边,连小便都忍着,就怕错过什么。尽管李叔态度良好、面带微笑,可于飞还是十分不自在。方如电话的上半场解答题目告一段落,下半场就转到爱情话题,开始对于飞撒娇,说些呢喃耳语、你侬我侬。于飞却只能支支吾吾、回答得模棱两可。
“于飞,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那当然了。”于飞一边回答,一边不安地看着李叔,生怕李叔听见方如的话。
方如爹声爹气地说,“讨厌啦!我要你亲口说嘛,你想我吗?”
“我当然想了!”于飞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瞅见李叔好像在奸笑。
“你想我什么?”
“一起学习、听讲、解答习题、研究课本知识点。”于飞故意大声说。
方如呵呵的笑了,“你怎么想这些呢。我啊,就想我们手牵着手漫步北江边,我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被晚风吹着,望着满天星斗,真是太浪漫了。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感受着你的体温、你的肌肉、你的气味、甚至你呼吸的轻重缓急。”
于飞此时的呼吸已经变得很重很急,可电话是李叔的,接电话的地点是在李叔家客厅,总不能把李叔赶到院子里喂蚊子吧。于飞多么想说:方如,你是那么美、你的歌唱得是那么好听、你的性格是那么的开朗,我爱你爱得简直发了狂,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我要为你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勤奋地工作,我要给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但是这一切在李叔面前我说不出口啊。可不说,不仅自己心里郁闷,他冷淡的表现不是还伤了方如的心吗。在自己的虚荣心和维护与方如的感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诚实地告诉方如事实,“方如,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不想我吗?”
“想,我超想你,想你想得发疯了。但是我家里没有电话,我是在邻居家接你的电话,而邻居李叔就坐在我的旁边。所以,有些话我不能在电话里对你说,明天我找个机会当面对你说好吗?”
方如感到吃惊,于飞家没有安装电话。她没有埋怨于飞不告诉她实情,倒是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可能被于飞的邻居听到,脸立即就红了。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于飞,她此时是趴在床上煲电话粥,而于飞却要到邻居家接电话,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她想到KFC的一幕,于飞家的经济条件一定不好。她埋怨起自己,觉得自己不懂事、太不会察言观色了,还自认为对于飞体察入微、自认为对于飞无微不至,其实还有很多方面不了解他。她也许不经意间伤了他的自尊心。她自责了,“于飞,对不起,我不知道……”
“方如,我们先聊到这里吧,明天我去找你,再见。”
“Bye。”
挂了电话,于飞长出一口气。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要把自己的一切告诉方如,如果方如认为他太穷而不与他交往,他也会祝福方如。于飞对李叔的成人玩笑置之不理,继续回到院子里做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