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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的尽头是四通八达的岔路,李察打算与少女们离开队伍径直回家,梳洗一番然后去一趟洞察剑塔。不过学士小姐拦住了他们。

“请到我家做客吧。”她发出了邀请,“我的家人一定会欢迎你们的,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如果没有我们,那事根本不会发生。他委婉地拒绝,“不必了,我们还有要紧事去办。”他们只是无名小卒,与黑荆棘打交道,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明日的太阳依旧会升起。紧要事当然得抓紧去办。”她向他微笑,“可是再要紧的事都没有此事迫切,因为它事关于你。”

你又忘记了她的姓氏。李察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黑荆棘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他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晨曦终会到来,你得在这之前努力往上爬。小人物是没有反抗余地的,除非变成大人物。她将乔休尔与他的打算猜了个通通透透,没有半点疏漏。

“好吧。”他垂下肩膀,“我乐意接受你的邀请。”

学士小姐扬了扬漂亮的眉毛,像是炫耀。李察忽然感觉恶心。

他们的队伍沿着环形城墙前行,通往剑盾区的大门两侧矗立两名十尺高的持剑拿盾的战士雕像,两束荆棘藤有如蛇类从门柱爬到门檐,在他们的头顶互相交错。

他很少来到这里。虽然他的母亲出身贵族,但家族早已破落,只剩她孤身一人。虽然她喜欢来此散步,可当父亲离世之后,她便郁郁寡欢,此后再未踏足这里。因此,当李察此时沿着宽阔大道前行,心中只有满腔哀愁。

“就是这里。”学士小姐瞧了瞧眼前环绕花圃的,用飞扶臂支撑的尖顶建筑,转头冲他微笑,“看来我的记忆还没出错。请进,各位。”

房间里洋溢暖意,掏空的牛角里注满蜡油,一缕灯芯从中探出,吐露烛焰。

“啊,妹妹!”乔休尔从黑天鹅绒沙发上一跃而起,脸上洋溢欢欣笑意,“一年未见,你简直变了个样。”他的语气亲昵温和。

学士小姐与乔休尔轻轻拥抱,“您也是,我的哥哥。”

尽管他们言语亲密,但是李察瞧出他们的拥抱一触即分,连亲密的贴面礼也只是做做假样。做给谁看?我吗?这倒不可能。那就是屋内的其他人咯?李察环视房间,但这间客厅里别无他人。

“哥哥,我们的大哥呢?还有父亲呢?”学士小姐轻声问。

“路德正在楼上,他吩咐女侍别去打扰他。”乔休尔耸耸肩,“只有父亲能让他从沙盘上离开。可我们的父亲呢?今天正好是风信子日,议会正在召开一月一次的会议。”

“看来我应该再晚一会回家。”学士小姐微笑着说。

乔休尔夸张地捂住胸膛,“噢,难道见到我会让你如此难受吗?”

“不,只是一路跋涉,身体疲累。一想到晚上还要拜会父亲就双腿打颤。”

“你还记得……”

“我怎么能忘记呢?”学士小姐眨眨眼,“当年他竟然用皮带狠狠地抽打我们呀。”

“现在他可舍不得对你下手啰。”乔休尔苦恼地说,“不过对我嘛,我觉得他更想动刀子,狠狠捅上我一通。”

“那您就自求多福吧,哥哥。”学士小姐轻笑说,“我先去休息片刻,拜托您照顾我的朋友们,他们救了我的命。”

“这是当然!”乔休尔飞快地瞥了李察一眼,“我会替你好好感谢他们的。”

“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哟。”她若有所指、不怀好意地提醒,李察后背刹那间完全被冷汗浸湿,唯恐她再多嘴说出些什么。她的话足以颠倒事实黑白。但随后她便不再说话,笑意盈盈地瞄了李察一眼,带着瘸腿女孩上了楼。

乔休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重重地砸在了沙发上。想来他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同学士小姐说话比对着一头牛弹琴更累,他恶意地类比。乔休尔搓揉眉头,“我听说了。”他说,“你们在途中出现了一些原本应该避免的事故。”

避免?如何避免?向那些混蛋摇尾乞怜,如乞丐般向他们讨要止渴的水吗?李察心中冷笑,未发一言。

“幸好依薇拉没事,否则老头子一定会杀了你。”也幸好罗茜没事,否则我也会杀上法师塔楼,顺便宰了你。“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好差事,可你差点办砸了它!”他低声咆哮。

好差事?“所谓好差事,你我心照不宣,乔休尔先生。”李察冷冷瞧着他,毫不退让。“我现在还不是您的手下呢。再说,您手下,那些法师,似乎他们也没把您的命令放在眼里。”

“是谁挑起的争斗,您的护卫想必已告诉你全部答案。”陆月舞接道。

最后是罗茜。“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说。

三人轮番轰炸,直让乔休尔无从插口。“你们比野狗还难驯服。”他毫无风度地咒骂,李察只当他放了个狗屁。“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

李察越发感觉他在借题发挥。世人不是常说,驭人的手段不外乎一手甜枣,一手大棒吗?甜枣已经给过,现在正是大棒临身的好时机。可是李察他们个个不吃这一套。

也许我应该顺着她的意思,顺从地吃下大棒?但这样他就是不是李察了。“您瞧,我们替您办成了此事。”李察说,“依薇拉小姐毫发无伤,平安归来。而您却还在为过程担忧。”

“你是想要激怒我吗?”黑荆棘露出棘刺。

“我并无此意。”李察语气平静,“我只是想说您的指责毫无道理……”

“继续……我想听听你究竟要说些什么。”他眯起眼睛,那道窄缝像是狭海对岸的游牧民善使的弯刀——但他们首先得骑在马背上。

“我按您的要求办事。我办到了,就这么简单。”李察斟酌了片刻,接着说,“如果您要的是听话的狗,周围到处都是,您恐怕早就厌烦了。”

乔休尔一声不吭。但他的眼角已经软化。这是自由与监牢的抗争。李察正在危险的钢丝上行走。钢丝下是刀枪剑林,但对面却是美好前途,宽阔大道。他得在黑荆棘面前保持中立,借助他们的力量,又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他几乎为此耗尽心力。但依然值得一搏。

“您需要的是麻烦的解决者,一位代言人。”

他沉默片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无名之辈。“炼金术士。”

“好一个炼金术士。”乔休尔不住冷笑。

可是李察知道他已顺利过关。在炼金术士与法师的交锋中他大获全胜。于是他心平气和,假意垂下眼睛,任由他发挥表演,只当他是戏子。不过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那人有着与乔休尔及依薇拉相似的面部轮廓。他肯定就是乔休尔所称的“路德”——他们的兄长。只是路德?黑荆棘与他的弟弟妹妹形象大不相同。他穿着军队般死板的衣衫,脸上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和冰冷的残酷,让李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你的客人?”他语气生硬地质问。

“也是我们的妹妹的。”乔休尔头也不抬地回答。

“用不着你解释。”他挥手打断,“我对你的朋友没有丝毫兴趣,不想知道他们与你有什么关系。依薇拉呢?”

“想要问她一路见闻?还是等父亲回来一并询问吧。”乔休尔冷哼一声,“我们的妹妹可没什么好脾气,会把同样的话再重复一次。”

“那是对你而言。”就连李察感觉到了大儿子路德的眼里充满厌恶。

“对谁都不会这样哟。”学士小姐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将他们的尖锐对峙化于无形。她快步走到兄长身边,挽上他的胳膊,“路德哥哥,能先让我陪陪自己的朋友吗?晚上我会去找你的,我有许多你感兴趣的故事及见闻。”

路德在学士小姐面前乖得像条狼犬。李察忽然如此联想到。他抬眼扫过乔休尔及他们,然后闷不吭声地抬腿上了楼,消失在了楼梯间。

“好哥哥,刚才你们谈了什么?”她换上了一身长而洁白的裙装,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与在旅馆、森林、荒漠里判若两人。“我的小侍女回报你们似乎有所争吵。你们不是朋友吗?”

黑荆棘家都有一手变脸的绝活。李察边想边回答,“只是为你的安全担忧。”

“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学士小姐甜美地微笑,乔休尔似乎也融化在她的温柔之中。至少李察看不出他有任何反抗的意图。“您的朋友完美地尽到了职责。”

“当然,我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乔休尔望向李察,面带假意微笑,“他以行动赢得了我的信任。”可李察觉得这话他连三分之一都没法相信。他冷眼旁观,瞧着这一对兄妹玩弄手段,试图猜测他们目的何在。

“黑荆棘从来都是有恩必报。”学士小姐又一次提醒,“哥哥,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哟。”

“承诺?何种承诺?”

“当然是出发之前许下的诺言及报酬。”学士小姐偏着脑袋,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可李察只觉得一片凉意。“这一点上你可不像父亲大人呢。”

陆月舞忽然凑近他耳边,“他向你许以何种酬劳?”

“杀人以封爵。”李察简单地解释。

陆月舞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但她的目光让李察觉得遭受了误解,他并非刻意挑起麻烦事端。但是眼前两人的争辩讨论却让他的此种怀疑几乎沦为事实。不知两位小姐是否愿意相信他的解释。他苦恼地想。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虽说此刻时机正好,但也无法一蹴而就。”乔休尔满脸烦恼,瞧不出真假。“这事得等待调查?”

“调查?”李察忍不住问。

“何时一个勋爵之位也要详加审查了?”

“当然是现在。城主大人的法令像是香甜可口的蛋糕,所有的苍蝇蚊虫都忙着在上面产卵。”乔休尔不屑地冷笑,李察觉得他的目光始终朝着自己,更像是在说他。“光是你离开的这几天,就有一百个人宣称自己杀死了黑色晨曦,其中几人更说自己杀死了一百人以上。光是这些家伙的‘战功’加起来都比整个法师塔楼的法师还要多……一群没脑子的蠢货。”他恼怒地瞪着李察,但是李察从他的绿眼珠里并未发现一丝一毫的怒意。“更加不幸的是,你们还把他们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他们又不会再活过来复仇。”

“这是我们共同的决议。他们得为他们犯下的罪孽赎罪。”学士小姐揽过责任——那明明是罗茜放的火,她放起火来轻车熟路。此时她仅仅轻哼一声以示抗议。

“所以就算将死人冠上罪名——反正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无济于事。尸体尚可作假,灰烬呢?难道骨灰还能盖上信仰不成?”乔休尔没好气地反驳,“这种没证据的提案只会被扔在烂纸篓里,没几天就只能在厨子的火炉里找到灰烬。”

“当然不会,父亲大人金口一开,大家就能如愿以偿。”

“只有你能开口。我去只能得到一顿臭骂。”

摩帝马?黑荆棘?那比同时面对他的三位儿女更可怕。“不用麻烦。”李察不得已打断了他们,他宁愿去面对黑色晨曦的袭击。“以后机会尚多,黑色晨曦总会再度出现。”

学士小姐今日似乎对他格外积极,“机会就在眼前,怎容错过?”她说,“几日之后我会上门拜访,一定会给你带去好消息。”

当他们终于离开黑荆棘宅邸时,陆月舞忽然开了口,“李察。”

“什么?”

“你打算与他们狼狈为奸?”

“当然不是……我在想……”

“想什么?”

一个蓄意交好,拉拢培养,一个借花献佛,他们彼此争斗。然而就算是最卑微的棋子也有自己的**。他露出微笑,“我在想怎么干掉他们。取而代之。”

房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有谁把石块或是拳头砸在了门上。

调皮的小孩还是没礼貌的侍卫?李察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门。一个人随着门的打开滑倒在了地上。她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大片布满刀疤剑伤的小麦色肌肤。她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曾经丰满的嘴唇此时青紫皲裂。

“李察,是谁?”陆月舞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他原以为来者会是黑荆棘家的学士小姐,没想到却是另一位他意想不到的访客。他将对方插在右腿上的匕首捏在指间,小心翼翼地弯腰打横抱起了已然昏倒的女士,然后吃惊地发现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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