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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学士小姐像是妥协似的说,她长长的叹息声中似乎包括了太多的东西,无法用言语简单地表达清楚。“那么你拿它怎么办?”她扬起手中的信笺。

李察接过它,朝着窗旁的蜡烛架子走去。“烧了它,然后不再提及。”他看着火舌点燃了信纸,火苗越腾越高,纸张在他的手中化作灰烬。“奈哲尔只是给出建议,但是选择权在我们。”

“我们毫无选择。”

“事实上,有的。”

“我从不知道。”学士小姐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你好像没有拒绝对方。”

他拒绝了,但是未见成效。“我说的选择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你最好趁早给我们一个解释。”学士小姐指了指床上的衣服,“礼服已经赶制好了。如果你不想今晚的订婚宴出什么差错的话,最好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否则……我想我管不住罗茜。她都快疯了。”

“她想去杀了爱若拉”

“爱若拉,叫的可真亲切。”门口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他扭过头去,发现女法师正倚着门框双手抱胸,满脸冷笑地看着他,“我觉得你还可以叫的更亲切一些,譬如我的爱人。”

他皱起了眉头,“罗茜!”

“怎么啦,这就让你生气了?你还真是维护那个婊子呢。”罗茜走了进来,房门发出轰然的巨响。“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吗?”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罗茜走到他的面前,无视学士小姐在一旁的劝说。她维持着嘲讽的笑意,冲着他吹了记口哨。“威胁对你真管用。”她说,“让你如此迫不及待。”

难不成让我看着你们死吗?李察盯着她没说话。

刚开始,女法师丝毫不肯退缩地与他对视,但片刻之后,她受伤般地移开了视线,并且垂下了头。她轻声骂着,“见鬼,现在需要安慰的是我,别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还想让我来安慰你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声,“你难道不知道女人都是无理取闹的动物吗?特别是我。尤其受不了你这个样子。好像我会杀了你……”

炼金术士忽然感到不知所措,他伸出手试图扶住罗茜的肩膀,却被她使劲甩手拍开。她垂着头,肩头轻微颤抖,似乎不愿意让他瞧见她脆弱的样子。李察求助地望向学士小姐。然而她的眼中也满是斥责,对他怒目相向。

歉意的话在口中囫囵许久,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抱歉”。

“我用不着。”罗茜恼怒地低吼。

炼金术士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但是他必须得说点什么。要不是罗茜身体尚未复原,他丝毫不怀疑她已经找上了门去同爱若拉打起来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这轮不到我们选。”他可以作妮安塔的后盾,为她出谋划策,让她放手去做。但他自己呢?他总得考虑周全,冲动换来的只会是苦涩且沉重的果实。“我没胆量拒绝。”

“这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抱歉。”他再一次重复。

“说抱歉有什么用?它又没办法改变现状。”罗茜冷哼一声,但她的情绪趋于稳定。她飞快地擦了下眼睛,然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尤有泪痕。李察吃惊于她真的哭了。愧疚涌上心头,并且彻底吞没了他。

“真难看。”他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既不像道歉,更加不像玩笑。

“管你屁事!”她骂了一句。

“别说脏话,罗茜。”学士小姐提醒她,然后她瞧向炼金术士,认真且严肃地对他说,“我们得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李察。我们所有的分歧,指责,对你的不满,都来自你的隐瞒。”学士小姐毫不客气地指出,“很多次了,李察,实在太多次了”

“就像陆月舞。”女法师接过话头。李察无法反驳,他垂下眼睛,听着她们轮流的审判。“像个男人一样地抬起头。活见鬼,你真应该庆幸我们俩跟那个小气鬼不同。要不然你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了。谁会关心你的死活。”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罗茜火冒三丈地打断了他,“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对我们含糊其辞。好像我们都是长舌的妇人,会随处散播你的秘密。你打心底里就根本不相信我们,是吧?”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瞧不出你做到了哪一点,把我们当做你可以依赖的伙伴,你的朋友,你的爱人!”罗茜大声叫喊了起来。她的眼中再度泛出泪光,熄灭了李察心中所有涌出的怒火,让他所有的反驳都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你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天杀的救世主!妈的,我快受够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李察来不及思考。他伸手过去死死拉住了她,并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放开我!”她就像一只发怒的雌豹般在他的怀里一阵乱踢,左抓右咬。“该死的,放开!”

这种时候怎么能听话?他怎么能放手?放手就意味着失去。他沉默不语,任凭女法师拳打脚踢。他忍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间,耐心等待她安静下来。“我只是不想让这种压力分担给你们”

罗茜只是安稳了数秒。她在炼金术士怀中冷笑连连,“即使做出错误决定,让所有人都因你万一犯下了的愚蠢错误去死?”她大声说,“你就跟那个疯癫起来什么都不顾的东方女人一样!难道也要我给你一巴掌你才肯清醒过来吗?”

“你打过陆月舞?”

女法师冷笑着承认,“没错,她也差点杀了我。我们两不相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

罗茜一把推开了他。“你怎么会知道?你喝醉了,你在同伊薇拉谈情说爱!”她几乎被妒火烧昏了头,她还在想试图扩大战圈吗?“罗茜!”学士小姐尖叫了起来。但这完全没能阻止她。“因为你的眼睛始终色迷迷地盯着那个女人!你的爱若拉。”

“罗茜!”炼金术士的怒火一下子被重新点燃。“你可以再说得离谱些,女法师!但你觉得谁会听你的胡言乱语,信你胡编乱造的污蔑?”

女法师紧绷着脸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怒火。但是忽然之间,一切都好像被击退的幻觉般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她的脸上洋溢出炫目的光彩。“你既然问心无愧,那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轻声说了起来,斜着眼瞥着他,“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你不会不知道。”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你的性格。”学士小姐冷言冷语地说。

那头狮鹰发出一声尖叫。

罗茜轻哼一声,“尽管通常那都是垂死挣扎。”

与她相处许久,炼金术士早已学会忽视她有时候的冷嘲热讽了。这就是她,真实的,可以触摸得到的爱人,那个以稀奇古怪的原因突然说出“联姻”的女人永远不可能取代她。他得让她们明白这一点,让她们安心让她们保持耐心,以及静待良机。

李察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会一一告诉你们。”

“好呀,我洗耳恭听。”罗茜不屑地说,“但你最好别想着能糊弄过去。”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又何必再隐瞒?于是他将自己尚未彻底圆满,依然有着致命破绽的打算和盘托出……

“噢,见鬼!”学士小姐倒抽一口冷气,她惊魂未定地死死盯着李察,“你简直……疯了……这样做、这样做”

然而女法师却是一脸兴奋。她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她抓着李察的衣袖,“这真是胆大包天。”她难掩激动,“但是我爱死这计划了。我等不及了!”

王座厅里灯火辉煌,人潮涌动,几乎全部都是些贵族、富豪。他们盛装出席,浑身喷洒香水。浓郁的香气刺激着鼻腔,让人只想打喷嚏。

“晚上好,我亲爱的小姐。”一个故作绅士,手指上带着五只戒指的肥胖商人抖动着浑身的肥肉,就像一只睡在粮仓里的巨大硕鼠。“我能请和你喝一杯吗?”

那位穿着蓬蓬裙的贵妇人对死胖子不屑一顾,她向年轻的贵族抛着媚眼。“爵士先生。”

年轻的贵族对贵妇人的挑逗似乎难以抵抗,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那个满脸脂粉,将黑色皮肤几乎全涂成了白色的女人。

然而,这丝毫没能引起炼金术士的关注。他冷眼旁观王座厅里的众生百相,将对方当做了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因为他们全是黝黑皮肤,就像是黑猩猩。

“巴顿亲王到。”侍从官拖长了声音大声喊道。

矮胖秃头的巴顿亲王拖着一条绛红色的披风出现在王座厅里。妮安塔满脸不愿的挽着前者的胳膊,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直到瞧见炼金术士,她才安心地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这时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瓦利亚人看来一定是美貌无比的贵妇人凑上前去,她似乎在朝妮安塔大吐口水,同时挤出虚伪的笑意试图巴结讨好那个白痴亲王,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那个女人被卫兵一路架着扔出了大厅。

听着她的咒骂、求饶以及惨叫,炼金术士耸了耸肩,权当笑话。

“李察。”

他的耳边响起女人平和的声音。炼金术士转过头去,看见女魔法师正站在他的身后,金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爱若拉”

身边的女孩子们毫不掩饰她们的敌意。就连陆月舞也难掩眼中的厌恶。就算她知道了理由以及他所有的理由,也不免怒意。“我不妨碍你们了。”她说,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女法师冷眼瞧着女魔法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不要脸的老女人。”她讥讽着,嘴巴砸的啧啧作响。“还戴着你的黑纱,难道你的脸上真长满了脓疮吗?”

爱若拉斜眼瞅着她,“即使是那样也与你无关。”

“嘿,你不是自荐枕席想成为我们的姐妹吗?结果到现在也不敢露出你的真面目。”罗茜压抑着怒火,仿佛酝酿已久的火山。“我真怀疑,你的诚心到底有多少。”

女魔法师不为所动,“订婚的是我,不是你们。”

“是啊,我记得清清楚楚呢。”罗茜说,“还大言不惭的说愿意分享……贱货。”

爱若拉眯着眼盯着罗茜许久,李察忽然感觉到了风的流动。“但是你的心里对此颇为期待。对吗?我亲爱的法师大人。”

罗茜竟毫不反驳。“没错,”她轻声笑道,“我等着你在床上求饶呢。老处女!”

“那我们走着瞧。”

“走着瞧吧,老女人。”女法师一边离开一边说,“你让我感到恶心了。所以尽量卖弄你的风骚,用你的法术去诱惑男人吧。免得某些混蛋到时候提不起丝毫兴致。我祝你好运。”

女魔法师鞠了一躬,眼中笑意盈盈。“多谢你的好意。”

侍从拉开了王座,巴顿亲王站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席里斯郡的统治者,亲王巴顿要宣布一个好消息。”他大声说道。在场宾客一脸茫然,他们都完全不知道喜从何来,像是被谎言骗来。“在我身边的这位美丽的小姐,”妮安塔的胳膊被他紧紧拽着。她惊恐地向炼金术士投来求助的目光,但李察对此对此束手无策。“她是金船伯爵的女儿……”

“那个怪物。”周围一片低声的惊呼。

“……河间地的继承人。”巴顿亲王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得意。“我在此向你们宣布,我将迎娶美丽的妮安塔小姐,将她视作我此生的挚爱,永生不变的爱人!”

大厅里陡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宾客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短暂的死寂之后大厅里变得比蜂巢更加吵闹。他们不住询问旁边的人,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炼金术士瞧着惊讶的宾客们,心想他们大概还没弄明白其中缘由。

“肃静,肃静。”

直到士兵用力把长勾刀的尾端砸向地砖,大厅被震得一阵晃动,红色的砖尘都天花板上洒下来裹满他们全身,他们才渐渐安静下来。然而这并不能抹除他们的不满。

“亲王殿下,”一个有一撮山羊胡的老者质问道,“您怎么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巴顿亲王的好心情尽数消失,只剩下勃然而发的恼怒。他紧紧攥着拳头,用力捶打黒木王座的雕花扶手。“我要娶谁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老家伙?”他大声骂道,“我才是亲王,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是你要结婚吗?”n那老者一脸惊恐,“不,不是。”他手足无措地说,“殿下,我是说,我是说……这位小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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