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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鬼去吧。”李察在他身边低声咒骂。

然而女魔法师听见了他的嘀咕并对他回应道,“他们比鬼还不如。”

尽管大多数人都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但是晚宴依旧按计划进行。然而,所有人都对端上来的美味佳肴毫无胃口,甚至连银制刀叉仿佛都成了重若千斤的稀世宝剑,诸神兵器,只要稍微碰触就会要了他们的命。男人和女人们统统盯着眼前的酒杯,不停地向侍从索要酒壶。炼金术士心想就算他们喝到口中也一定会觉得她的味道仿佛下水道里的臭水。

在宴席的角落,罗茜已经无法忍受这氛围,愤然地离席而去只剩陆月舞和学士小姐在低声交谈,只偶尔向他投来短暂的一瞥。

“你今天应该关注的女人是我。”女魔法师在他的耳边说着。

李察冷哼一声,“我可以认为你是吃醋了吗?”

她隔着面纱用牙齿轻咬他的耳朵,熟练地挑逗着他。“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她说,“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吃醋了。我比她们更让你冲动,不是吗?”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裤裆上。

炼金术士斜眼瞅着她,“你也好不到哪去,不是吗?”他冷笑着说,“你大概比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入洞房了。”

“当然,”她好似没听出李察的讥讽。“越早越好。”

大厅里的空气像是粘滞住了,固结成一团。宴会死气沉沉,就好像坐着的是一具具尸体。

“见鬼的!都给我笑起来!”巴顿亲王骂骂咧咧地说道,“卫兵,去叫些角斗士来!我受够现在这样子了!今晚是我跟妮安塔小姐的订婚晚宴,也是神使小姐与……”

“白魔鬼。”李察提醒他,也同样是提醒自己。

“……白魔鬼的大好时光。”他顺口接道,“该死的!都给我举起酒杯。我想听到祝福的话,而不是所谓的不,这不可以之类的话,我不想听到任何拒绝!”

众人强作欢颜,举起酒杯,祝福声从他们的口中不情愿地说出。但这似乎也足够愈合巴顿亲王脆弱的尊严。他在虚伪的祝辞中哈哈大笑,他拍着手吩咐,“让角斗士上来!”

于是在卫兵的带领下,两个强壮有力的角斗士走到了王座厅当中,向巴顿亲王双腿跪下行礼。巴顿亲王抬了抬手。他们便站了起来。角斗士未穿戴防具。他们精赤着上身,露出鼓胀的肌肉以及遍布前后左右的可怕伤口,有一些甚至是致命的伤势。其中一个角斗士胸前有一条从肩膀直到腰部的伤口,另一个的脸则像是被无数把利刀割过,嘴唇翻起,脸颊的肌肉近乎被野兽啃食。不得已他甚至戴上了以免惊吓他们的面具。

“你们都是勇猛的战士,”巴顿亲王说,“但是今晚只有一个胜出者。那个人将得到我的奖赏:金钱,以及……自由!战斗,至死方休。”

战斗点燃了激情,贵族们齐声高喊,“至死方休!”

两名角斗士面对面站立,周围安静下来,他们对持了片刻,然后几乎同时大吼了一声,朝对方扑了过去。那个有着可怕伤口的角斗士梳着短发辫,一头撞进了对手的怀中,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胳膊,试图将对方扳倒在地。但是他的对手虽然壮硕如象,却灵活似蛇,轻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前者的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的脸上一片惊恐,转眼就成了绝望。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伴随着骨头折断的脆响,他痛苦地跪倒在地。

然而这并不算是结束。

他的对手仍旧没有结束的意思,他没有放过他。他直接走到了另一个角斗士身边,双手抱住了对手的脑袋。他的对手几乎痛晕了过去,一脸呆滞,似乎全然没有了知觉。那人狰狞地笑着,破破烂烂好似鬼怪般的脸上肉块和蜈蚣般的伤口蠕动着,更显恐怖。他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李察。他的眼中带着残忍和并不遮掩的仇恨。然后他一扭胳膊,一声脆响,他的对手的脑袋便歪歪扭扭地搭在了一边,整个身子滑落在地。

男人们倒吸一口冷气,随即便大声叫好女人们则紧紧捂住眼睛或是嘴巴,按住胸膛,连气也不敢喘一口。巴顿亲王愣了一下,似乎同样受到了惊讶。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炼金术士不禁怀疑是不是他的恶疾突然发作。

“一场精彩至极的战斗。短暂,但是激烈。”死了人还算不上激烈那就奇怪了。巴顿亲王喘了几口气,像是在掩饰和按捺心里的恐惧。然后才接着说道,“你,角斗士,过来点,作为获胜者,你有资格站在我的前面。”那名角斗士依言上前几步。他低着头,但是李察忘不了他刚才眼中的仇恨。他困惑无比,不明白对方的恶意从何而来。但是他的手仍旧按在了剑柄上,浑身紧紧绷着。“除了我所承诺的金钱和自由,你还想要什么吗?”巴顿亲王问。

角斗士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带着残忍且戏谑的笑容,仿佛是在看待落入陷阱的猎物。支离破碎的脸蠕动着,使人遍体生寒。巴顿亲王无法抗拒地退后了数步,双腿打着哆嗦。而角斗士从始至终都死死盯着炼金术士,眼睛一片通红。李察看见他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恨意,无法化解的杀戮。

“我要什么?”他冷笑一声,然后声吼了出来。“他的命!”

毫无预兆地,他高高跳了起来,好似一头狮子朝着李察凶狠地扑了过去。

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宾客们开始连滚带爬地跑向出口。一张桌子在推搡中被掀翻,盛着汤水与乳鸽的银盘乒乓坠地,滚烫鲜美的汤汁浸湿了红毯。女人们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桌子和石柱后面,好像那是战神手里的盾牌。

角斗士跃上了高台,一步跨上了炼金术士面前的桌子。他声嘶力竭的大叫着,一张恐怖至极的脸上破破烂烂的伤口就像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嘴巴。面具下的眼睛透着如此浓烈的恨意和暴怒。那股恶意让炼金术士感到心惊肉跳。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炼金术士甚至没来得及拔出剑,他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李察狼狈地就地一滚,新衣裳上沾满了粘稠的汤汤水水。角斗士的拳头擦着他的耳朵砸在红砖石上,飞溅起来的碎屑打在他的脸颊上,一阵灼热般的疼痛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士兵们高喊保护亲王,抓着长戟从两旁跳上高台。他们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唤回了好些贵族青年的神志。女魔法师娇弱的姿态一定是迷惑了他们,让他们奋不顾身地一边叫喊“保护神使小姐”,一边无所畏惧地冲了上来,仿佛这样就能让女魔法师回心转意选择他们一般。

然而角斗士直接一把抢过了士兵手中的长戟,并顺势将其送进了那名士兵的的腹部。士兵惨叫着倒下,角斗士暴喝一声,竟抓着长戟将士兵举了起来,把挂在上面的士兵当做了大锤,抡圆了砸到一片试图阻拦他的家伙。他大笑着,把长戟投掷了出去。士兵撞到了一片来不及避闪的家伙,长戟透体而出,又把另一个士兵钉在了地上。长戟的木杆仍在颤抖不已。

所有人都为角斗士的强悍震慑,他们惧怕得踌躇不前。

角斗士冷笑着活动手腕,扭着脖子,他死死盯着拔出长剑的炼金术士,手指着他,一字一句地冷声说道,“我要你死!”

“那就来啊,白痴。”他擦去脸上的汤汤水水,冲角斗士吼道,“别废话了,来啊。”

“迟早的事儿,白魔鬼。”角斗士冷笑着,“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李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对死人的名字不敢兴趣”

一个年轻贵族试图从角斗士的背后悄悄接近他,手里抓着一把短剑。但还没等他靠近,角斗士就发现了他,狞笑着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扭断了他的手腕,夺过短剑。年轻贵族大声惨叫起来。

“别叫,给老子安静下来。”角斗士说。他稍一用力,贵族的惨叫就变成了呜咽,窒息让他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前者用残忍的视线扫过围住他的士兵。“滚远点,你们这群蛀虫。”他不屑地说,“这是我和白魔鬼之间的事儿,阻挡我的人统统去死。”说着,他暴虐地把那柄短剑塞进了那贵族的喉咙,然后随意地把后者扔到了一旁。“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是最直接的恐吓。贵族们几乎吓破了胆。李察听见爱若拉不屑的冷哼。不过他本就没打算依靠这些碍手碍脚、缩头缩脑的蠢货。

“你就看着吗?”他斜着眼睛扫过女魔法师的淡金色眼睛,“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你终于肯承认了。”爱若拉的眉毛好似月牙般弯了起来。“我真高兴。但是……他说了,这是你们间的事儿。我还是别打扰你们男人之间了结恩怨了。”

炼金术士对此嗤之以鼻,她什么时候把这些事分的这么清楚了?她就是想看到出丑,想等着他去求她,李察清楚地认识到,说不定她还会在暗中给对方施予援手。“那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他警告对方,“别说什么别人听不懂的话。”

“否则呢?”

“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在另一边,陆月舞向他打着手势,她持剑从角斗士的身后包抄。她隐藏得很好,躲在人群当中迂回前进。角斗士应当发现不了她。但他毫无预兆地转过身,一双包含恨意的眼睛紧紧盯住了措手不及的女剑手。

“那边的白魔鬼小妞,别想藏了。”他嚣张地喊道,“你也得死。”

“爱若拉!”李察高叫道。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砍向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你就这么想看着我死吗?”

“怎么了?”她装着傻,无辜地看着他,“我什么也没做。”

空气里涤荡的魔力莫非都是他的错觉?“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察冷笑着,“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我死掉也不会求你一句。”

短暂地沉默之后,女魔法师盯着他开了口,“炼金术士,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她觉得操控别人,看别人臣服于她会给她无边的满足快感吗?贬低他人就会让她收获喜悦吗?“那得问你自己。”李察说,“好好问问你的自己在想着什么,而你又在盘算什么吧。爱若拉,不是所有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面,每一个人都会像傀儡一样任你摆布。”

女魔法师冷眼瞧着他,寒冰般的话语从她的面纱下面传了出来。“炼金术士,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你空虚了,”他不屑地说,“我用手指也能满足你。但是我怕你的那里也藏着利刃。”

魔力在他的耳旁汇聚成漩涡,仿佛困兽般咆哮。“我会记住你对我的侮辱。”

李察对此视而不见,“可是,我有说错吗?”

当然没错。所以那个角斗士好像收到指令般径直朝他扑了过来。“你要死,白魔鬼!”他眼中的仇恨仿佛也混杂着女魔法师对他的憎恶。

李察往旁边一闪,长剑顺势一引,剑身卷起白茫茫的符文之光,在灯下翩跹舞动。他明白对方瞅准的是他的手腕,他绝不敢以肉掌与握住剑刃。于是他抖动剑身,轻巧地踩过一张掀翻的椅子,落在了另一边。陆月舞赶了上来,与他并肩站立。

“他是谁?”女剑手问。

“鬼才知道。发了疯的信徒吧。”他猜道。

角斗士擦了擦口水滴出的嘴角,“两个人一起上?”他斜眼打量他们,“还是全副武装。”他砸着嘴巴,狂乱地说,“也好。正好一次解决。可惜,还有几个女人,还有那几个战士都不在”

“你究竟是谁?”

“我?”角斗士冷笑着,脸上的伤疤在诉说着化解不开的浓烈仇恨。“无名之辈。”他说,女魔法师就站在他的身后。一时间炼金术士恍惚间产生了他就是女魔法师操纵的傀儡的错觉。魔力在他们之间振荡着,激起空气里一圈圈无形的气流。

“一起去死吧!在地狱做一对亡命鸳鸯。”角斗士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他的拳头带起呼啸声,直掏炼金术士的胸膛。

李察往后撤了一步,陆月舞配合往前,一剑逼退对方。然而这一次,角斗士并未选择退缩。他在陆月舞收剑的时候冲了上来,迎上仓促的剑锋,以对方魔法剑刃。五指犹如铁钳抓向陆月舞的手腕。

“松手!”炼金术士大喊。

陆月舞松开握剑的手,无力的剑锋往下掉落,而她退后一步以避开角斗士的五指。她往后一仰,伸直的脚恰巧踢起长剑。长剑一声龙吟,笔直冲上天空。角斗士一声闷哼,李察看见他捂着脸,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他的面具裂成两半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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