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学艺生涯,在悠悠的光阴轮转中渐渐流逝。
每天徘徊在大山和紫竹院之间,不管冬寒夏暑,每日披星戴月而出,又披星戴月而归,每天累得精疲力尽,却又感觉无比充实。
求知求索的身体,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一般,疯狂的吸收着水分。
伴随的是学问的日益精进,和底蕴的不断浑厚累积。
自从那天崖边叙话,顾易跟随着铁军来到了他那位于山峰之间木屋,接过一柄锋利斧子和羊角锄。
顾易便开始了他那五年如一日的枯燥的修行生涯,每日砍树劈柴,采药挖矿。
雨中蓑衣,暑中笠帽。
是山间的顾易,四季无阻的身影。
斧子的重量,从两斤到五斤,从五斤再到十斤,斧子钝了又磨磨了又钝,随着少年身躯的渐渐高大,而渐渐的增重着。
少年挥舞斧头的身影也由生疏到纯熟,再到从心所欲,凌厉挥击,不见迟滞。
当年木屋前,总是劈不到木柴和劈不断的身影,如今早已不见,每一次挥击,寒芒闪烁间,阵阵破风声,伴随着入木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
一捆捆,断口整齐,大小均匀的柴火整齐的码放在木屋的屋檐下。
傍晚,四月的暖阳,挂在窗沿上,有些温暖的感觉,山间的清风吹过带来一阵清新的感觉,少年修长而又健硕的躯体,内敛着宛如狮虎般的力量。
完成一天的任务量,背起竹篓,提起斧子,前往林深处。
一路闲庭信步,走走停停,或是蹲下拨开草丛,或是矫健的爬上树叉,采集一些山中的草药。
五年孜孜不倦的学习和求道,让顾易早已熟知了这山间所有,有价值的草木奇珍,早已不复往日的懵懂。
找准山间一颗歪忸,病枯的杂树,半尺粗细的刺杉,是山间最为常见的杂树。这一片的林子,这几年,已经被顾易梳理了山气,疏散树距,去除拙劣,使这片林子看上去逐渐变得舒服起来。
拍拍眼前的这株刺杉,顾易满意的笑了笑。
离开少许,深吸一口气。
“唰!”凌厉的破风声响起,挥斧横扫,寒光闪过,入木声响起,一声巨响,崩飞数块巨大的碎木。
一气未泄,摆胯旋腰,拽着长斧摆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又砍入面前的松树。
“咻——!嘭——!咻——!嘭——!咻——!嘭······”有节奏的破风声和入木声响起,每一斧回旋,都精准的落在同一条斧槽之中。
“轰隆!——嘭!”木屑纷飞,不过六七下,刺杉应声而倾。
就地清理了枝杈,拖着树干到了一片空地,这里光照充足,山风凛冽,树木在这用不了几天便能风干,空地上还放着几颗已经晒了几天干木,顾易拖着一颗回到木屋。
力从地起,传腰摆胯,眼要准,手要稳,意要松,瞬发而至,一刀两断。
这些是顾易这几年,从劈柴砍树中所领悟到的技巧,碗口粗细的干木,顾易虽然年幼,但是化劲一股,依然能够做到一刀两断。
力之由来皆以腿为根,力拔地起,以腰为纽带,以臂为指挥,整劲一股,便能以小克大,以弱克强。
这些年,铁军虽尚未教授顾易一招一式,只是顾易自己领悟和学习的这些技巧和知识,也足以让他在这片大山自保。
无论是山间的一草一木,还是毒蛇猛兽顾易都无比熟悉它们的性味、习性。
以现在顾易的实力,就算对上村子里的成年人,技巧之下亦能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铁军指明的取地点在村子西边的山岭之上,正好那也是杨杉小屋所在的山脚。
这些年,顾易或者上午跟着杨杉学习国学吃了午饭就势上山,采足了矿石才,翻越山岭直接到铁军的小木屋。
又或者是,早上先完成了砍树劈柴的任务,再去矿洞,取了矿后就势下山,到杨杉那沐浴更衣,吃午饭,然后学习,晚上带着矿石返回,第二天再带上山。
文凝神思,武熬筋骨。
和杨杉学习的五年,顾易心思澄明,懂得的东西越多,心灵也会便越加的通透,所谓慧眼破虚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学习国学,书法、绘画、音律,本就是一件需要凝神静气的事情。
洗涤往事的纷乱,平息少年人的躁气。
武者的心气风骨,热血涌心头,国学的智慧学识,养着心间正气。
让顾易少年人的身上,有一种‘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的气度。
本是天姿少年,又得文武历练,雄厚的底蕴,可筑万丈根基。
书法的境界,精进飞快,字体遒劲有力,端正大方,已初具风骨。
在书法的路途上,杨鸾还在蹒跚学步,步履前行的时候,顾易已经得到了杨杉‘字有根骨,登堂入室’的评价。
国画的道路上,顾易也不曾落下,画山画水,画鸟兽,画木画草,画山石,在顾易倾心体会事物的心神之后,也已领悟了画中之物的神韵,画艺渐入佳境。
杨杉曾对顾易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会找到你自己的路,所缺的只是去看看这世界的山水,祖国的河山。”
顾易明白,杨杉所说的是一种见识、胸怀和气魄,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领悟和拥有的,那是要在不断的行走和游历之间,领悟和积累的。
只有望尽山河之势,才能画尽山河之美,只有阅尽人间善恶,才能画出世态炎凉。
书画皆有所得登堂入室,只有音律,前世五音不全,未曾接触,今世未尽其功,反倒是对于乐器的制作,相当得感兴趣,几年下来技艺大涨。
所做的笛萧,制作精美,音准极佳,音色轻灵,深得杨杉的精髓,雕刻也是如此,这也归结于顾易是一个善于动手的人吧。
几年间,顾易家的信和施工队,在乡间扩展极快,人员也壮大了几倍,如今已有近百人,能够支撑六七个工地同时开工。
凭借着顾易给的细化图纸和方案,还有顾荆南和顾荆平积累的口碑信誉,信和施工队迅速的拓展了市场,占领了乡镇大半的市场。
几年间,顾荆南两兄弟通过两位,在市里开发区政府工作的舅公介绍,参加了上海同济大学建筑系的进修班,鼓动着几个徒弟大量考证,也将公司的资质弄到了手,虽然只是最低的三级。
如今的信和施工队在乡间的发展陷入了瓶颈,正处在转型的关键时间,杨艳珍想要按计划转战别墅、庄园市场,手里虽然拿着顾易这些年设计的二三十套庄园别墅图,却苦于这个小镇,没有人愿意踏出这第一步。
县城的市场,却又没有一个好的机会介入。
不提这些。
这些年,顾易从山上移植来的那些野竹,一片片长势良好。黝黑厚重的塘泥,提供了充足的养分。
每年春雷炸响之际,一茬茬娇嫩欲滴的野笋,惹人欢喜,绿油油的马兰头也铺满了,种着野笋的花坛。
酸笋、鲜笋、野菜,每年都是顾易家走亲访友的佳礼。。
也会对外出售一些,因为这一片野竹,都是顾易移植和侍弄的,这一片的收入也都属于顾易,几年下来也有了不菲的家底,当然也只是相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而言。
绿竹院内,是顾易家两间微斜对立的别墅,露台、阳台、大玻璃、阁楼,正是顾易设计期望中的样子。
院内,凉亭、水池、葡萄架,还有一些顾易从山上移来的稀罕植物,当然少不了,那几株野核桃,和那一丛妖艳的紫竹。
院内的景观还未长成,也还未充实,而这一切都是留给顾易布置的权利。
山间,顾易又一日披星戴月而归,却隐约觉得今天的暮色有些晦气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