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随父进京(3)(1 / 1)亘古一照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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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深秋初冬的农家小院鼓胀着收获的气息。

黄澄澄的玉米,赤身裸体,被吊挂在枣树、梨树等树杈间;一捆一捆的高粱穗,整齐地码于屋檐下,暖阳照射,脸儿更腥红腥红了。靠东屋的廊檐下,滚着新摘的南瓜;红薯和胡萝卜,沾满新鲜的泥土;已经枯干的花生蔓儿被秋风翻捡得悉悉索索,一颗颗饱满的花生像一个个小铃铛,摇来摆去;墙上挂着的辣椒串在阳光下红得耀眼。

这就是太原府文水县孝子渠左文法的老家。

他有三个儿子。老大左昌永,老实憨厚,心眼极实,刚刚娶亲不久。老三昌泰生性机变,心灵眼活。老二昌德,性情沉稳,正气满身。因小小年纪,武艺超群,人送雅号“左二把”。慢慢的,人们连他的真名都忘了,直叫他二把。

天地忌巧。

弟兄三人中,老三左昌泰年纪最小,又自恃母亲宠爱,心理优越感厚重,便常常捉弄欺负老大昌永。左二把便常常教训三弟,替大哥出气。所以,弟兄三人中,老大老二感情稔熟,老三似乎常游离于外,不甚和睦。但弟兄三人在父母双亲的教导下,一天天成长,拳艺一天天长进。

左二把母亲左王氏性贤情淑,擅长柔功,是远近闻名的理家把式。左二把的父亲左文法常年经商在外,就是这位左王氏里里外外操持家务,教子习文练武。

左二把很是敬重母亲,平时体贴她,帮她做家务,干农活,对她一身的柔功充满神秘。

这天,天高云淡,一派秋高气爽。

左二把弟兄三人正在南屋的练功房,来来回回,走桩功。

三十六块砖头横立在地上,弟兄三人要依次走三十六趟。

老大老二都走完了,只剩下老三。

左昌泰歪歪扭扭,故意不好好走。走了二十趟,扮个鬼脸,跳下砖头,缠着左二把说,“二哥,走立砖吧!就当俺已经过这一关了。别让娘知道。好不好?”

左二把板起脸说,“不行,得走完。不然,脚盘不稳,站不牢,怎么能踢好弹腿呢?”

在老大与老二的坚持下,老昌泰只好撅着嘴不情愿地走完。

左二把又亲自把砖一块一块竖立起来,弟兄三人开始走最难走的立砖桩。

左二把说,“大哥,俺先来。”左二把暗提一口气,踩在立砖上,来来回回,轻松自如,非常敏捷地走完了三十六趟。

老三昌泰一看就发了愁,说,“这桩,俺可走不了。大哥,你先走,俺最后一个上吧。”

左昌永站了上去,趔趔趑趑,勉强走了十个来回,实在站不稳了,从砖上跳了下来,无奈地看看左二把说,“不行,总走不好。”

左二把说,“大哥已经很有进步了。老三,你来。”

左昌泰说,“不,俺先对练一会儿,才走这个桩。”

左二把无奈,只好与他对练。

偏偏老三昌泰说,“俺要大哥对练。”

老大昌永只好与老三徒手对练起来。

左二把认认真真又走了几回立砖桩。偶尔发现大哥和三弟有招式出错的地方,便时不时加以纠正。

老大昌永对老二佩服有加,甚至有时言听计从。

老三昌泰则不然,他自恃聪明,颖悟能力高,不但不下功习练,还对二哥的指点多有不满。左二把念他年纪确实尚小,也不计较,任由他调皮好动,一会儿嘻戏玩耍,一会儿跑出练功房,捡拾被风吹下来的小枣,放进嘴里大嚼,还要对两个哥哥扮鬼脸。

母亲左王氏出出进进,边做家务,边验察他们,不时指正一番。

“老大,你去舂些米。”临近中午,母亲左王氏吩咐昌永。

正值此时,左二把走桩回首之际,蓦然看到母亲,一袭青布衣,一个圆盘大髻子中规中矩盘在脑后,虽面庞清瘦,衣着简陋,但清风有意,掀翻衣袂,飘飘绰绰,人影幻幻,显得招招摇摇,美丽无比。左二把竟然愣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来。可能,就是从那时那刻起,母亲的韵致和品性深铭于左二把之心!

“娘,俺去吧。”左二把收了功架,从砖桩上跳下来,主动请缨。

“不用!让你大哥去吧。走完了桩,弹腿第五弹,你好好再练习一遍。娘见你势口不错,但功架还不到位。你爹就要回来了。回来是要考你们的。你们哪一个都要好好练,可不能叫爹失望啊!”母亲神闲气定,语气十分坚决。

“二弟,你…你…练着,俺去吧。”半口袋谷子已经被甩上了肩。

“娘,舂米,俺还没见识过哩!”老三昌泰一看稍有歇息的机会,吵嚷着母亲要跟大哥一块儿去。

“小孩子凑啥热闹!不好好练你的功!仔细你爹回来揭你的皮!”左王氏嗔怪着自己的小儿子。

“大哥娶了婆娘,将来要为嫂子舂米;等二哥也娶了婆娘,三崽好为娘舂米呀!”左昌泰的脑袋瓜子就是机灵,说话总有理由,两只黑嘟嘟的眼睛里泛动的皆是灵狡气。

“去去去,小屁孩子,说得个甚!”老大昌永粗着脖子,红着脸,看了一眼西屋里坐着做针线的媳妇,瓮声瓮气地说。

“那就照应你大哥去吧。”母亲无奈,只好答应了他。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院子。老三昌泰屁巅屁巅如出笼的小鸟蹦跑在前。

院中,只剩了左二把,他又重新温习起了“左家弹腿”。

“左家弹腿”,是左文法根据先人的武功精要,结合自己的实践经验,总结了十路弹腿。它的特点是:姿势舒展大方,动作灵活快速,出手长,进步疾,腿功尤甚;刚柔相济,快慢相间,节奏分明,发力刚脆,筋顺骨直,力点明确,杀伤力强。

平时,左文法夫妇便要求儿子们下功习练。

此时,左二把有些心不在焉。刚才母亲印在他心底的影子像一粒石子投进了心湖,波澜涟漪,层起不穷。不知怎么回事,左二把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有一天,他会离开母亲,离开朝夕伴他十五年的母亲。一想到会离开家乡离开故土,离开性情温柔品性敦厚的母亲,左二把心里一痛一痛的。毕竟母子连心哪!当时的左二把那里会想到,这种痛竟伴随他远走天涯而挥之不去。

“娘,不好了,大哥叫人欺负了。人…人…被推倒了,米也撒了。”不到两炷香的功夫,昌泰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一进家门便喊,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然结结巴巴,赤急白脸,显然是遇见大事儿了。

“老三,慢慢说,到底咋回事?”王氏惊问。

昌泰咽了一口唾沫,匆忙道出原委。原来,本村唯一一家磨盘,被村里一个大富霸着不放手。他磨完米,又磨面,磨完玉米,又磨高粱,磨完人吃的口粮还要给牲口磨粗粮,存心占着茅坑拉不完屎。昌永顶撞了他几句,他就指使他的男佣们大打出手,将昌永推倒在地,人也摔了,谷子也撒了。

“哎,这个不争气的老大!”左王氏银牙一咬,跺跺小脚,低头思忖。

“娘,别急,俺有办法。”左二把挺挺胸脯,卯着股子劲儿,一幅内敛沉稳、胸有成竹的样子。

王氏惊诧地看着儿子,眉棱脸角已渐分明,唇边长出薄薄的茸毛,身体内涌动着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叫左王氏把这个十五岁的儿子又往高里拔了一筹。欣然慨叹:这孩子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男子汉了。

“老二,你有甚好办法,能把这口气出了?但为娘告诉你,你所练的左家弹腿可不是对付这种人的!不值,也犯不上!”母亲有意考验儿子的处事谋略与智慧。

“以力制人,莫如以智制人。娘,人活一口气,立于天地之间一个理,胜人处往往力智并用。用,不是盲用,而是巧用。这不是您经常教俺们的吗?”左二把冲母亲点点头,安慰着母亲。

母亲左王氏看着左二把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也敢于担当的一副身板和略显稚气却又不乏刚毅的面孔,点点头,内心里有说不出的欣喜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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