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章 初到苏州(75)(1 / 1)亘古一照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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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了一天的龙舟赛渡,晚上,张德茂夫妇身疲力乏,饭后便早早歇息。

“让老爷夫人先去休息,咱们呢,再走走吧。难得今日夜色如此阑珊,心儿如此难抚,大哥初来苏州,一切皆新鲜,即将展开,多转转才是好的。”

徐文静提议左二把再出去转转。

“去哪里?哪里还有好景致,值得人去观看呢?”

“既然邀请大哥出来再观景致,必是有更好的去处的。”

“你说,哪里?”

“小弟偏不说,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徐文静执意带左二把漫游秦淮河。他这样做是有用意的。因为,他知道芷蕙姑娘就在秦淮河这里唱昆曲。

左二把也不好推辞,可也不明白他的这份心思。

二人骑马疾驰。

两个时辰,他们便赶到苏州西北方向的秦淮河上。只见河水清冽,垂柳依依,夕阳残照。二人弃马登舟,漫游在秦淮河上。

与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国势相比,秦淮南都更是呈现出一派畸形的繁荣。

此时正是暮春初夏时节,两岸柳柔如丝,杂花生树,河上画舫如织,穿梭不止;橹揖咿咿呀呀,响个不停。

青楼内,《牡丹亭》、《南柯记》、《琵琶记》、《邯郸记》,是最为拿手的四梦歌。只听得歌声婉转清越,字字珠玑,红牙檀板,舞衫歌扇,如此繁华景象,给无限颓败的局势涂上了一抹哀艳的色彩。

在这种流光画舫中,许多文人士大夫们在这里借酒消魂蚀骨,在这里听歌观舞,暂时忘却了党社之争,忘记了渺茫前途,忘记了国势衰微,醉心于风情花月之下,陶情于弱花蒲柳当中。似乎在风尘佳丽的轻歌曼舞中,红袖点暗香的短暂迷茫中,他们为疲惫心灵找到了最好的慰藉。

徐文静为左二把叫来了芷蕙姑娘。

“怎么,你在这里?没想到,在这儿与姑娘相会。”

“我们又相遇了。”

“是,有缘千里才能相会,无缘对面也不会相逢。”

芷蕙怀抱琵琶,向左二把和徐文静深施一礼。

左二把偷偷拉过徐文静,低低地责备他:

“文静,你搞什么鬼?怎么会将芷蕙姑娘叫到这里?”

“人家是在喜乐班,有台口的时候就出去唱昆曲,没台口的时候,就在这里卖曲儿。”

“卖唱?”

“大哥,你放心,这个芷蕙姑娘,只卖唱不卖身,只卖艺不售色,所以,她才会为许多官家贵胄公子哥儿争相传颂,说是一个小女子,颇有风骨,故而她有很多客迷,好多人都是冲着她来的,这些人也都守规则,只闻其声,又睹其人,只要听上芷蕙姑娘一支曲子,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这个芷蕙姑娘倒也难得。只是,在这红尘恋恋中,如何能做到守身如玉?”

“这个,可就奇了。一块肉,群狼纷争,谁都想下手,谁都想垂涎欲滴,反而谁都下不了手。正因为这样,芷蕙姑娘反而能保全自己。”

“这多可怕,多危险哪!如果等哪天有一支力量下手,那这芷蕙姑娘不就被群狼夺入其口了吗?”

“如果芷蕙姑娘被一个英雄看上呢?而这个人又正好能保护她一辈子,如果这个人也看上芷蕙姑娘,而这芷蕙姑娘也愿意跟他一辈子呢?”

“那应该是好事儿,应该成全他们呀。美人自然就应该有个归宿。而英雄自然应该抱得美人归。”

“大哥能这样想,那就对了。”

徐文静一番试探,终于探得左二把的真实的内心世界。

“大哥请坐下,我这就叫芷蕙姑娘安排曲儿。”

徐文静又跑到芷蕙姑娘身边,轻轻告诉她:

“芷蕙姑娘,这左师傅刚从北方来,你就把你最拿手的曲子《游园惊梦》给他唱一段。如何?”

“那有何难,左师傅是恩人,奴家自然要为他唱一曲。”

芷蕙坐下来,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只见她玉指如绕,声音宛转,粉面低垂,两只雪青色耳坠,随着两只手的轻弹,在一摇一晃,犹如迷离人的眼睛。也将听者的心与情意,轻轻摇晃。

更为难得的是,这芷蕙虽唱的是昆曲小曲儿,但她弹得稳重,唱得优雅,叫人生发的不是奸淫图邪之心,而是荡胸敬慕仰望之情,止不住想要保护这个小女子的英雄胸襟。

“大哥听得可舒心悦耳?”

“文静,实不相瞒。我刚从北方来,听惯了铿锵有力、节奏分明的山西梆子,突然听这种昆曲,温婉轻柔,缠绵悱恻,非常不适应,芷蕙唱了半天,他都不知道唱了些什么。”

左二把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真情实感。

“那大哥究竟想听什么?只要能说出名儿来,那芷蕙一定是能为大哥弹得来的。”

“文静,告诉芷蕙,不是她弹得不好,更不是唱得不好,主要是我脑子里还翻腾着好多事情呢,可能要辜负她和你一番美意了。”

“大哥,一定是我弹得不好,唱得不好,竟然大哥在听的时候走神跑意,都怪芷蕙我,好,大哥,我再重新给你们弹一首,如何?”

这一回,左二把可是认真听了。

他不仅认真听,而且还细细地看了看这位芷蕙姑娘,只见她生得娜娜袅袅,唇红齿白。起初,左二把不敢正眼瞧,只是偷眼瞟几回。毕竟偷眼瞟几回,根本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再加上,芷蕙姑娘毕竟生得绝色,肤色如雪,左二把越看越想看,越想看越不敢看,越不敢看就越想看。他禁不住想,南国的女子果然与北方的女子不同,他又想起张翠兰,一副身高马大的身影,顿时扭头看了别处,很快,他又将视线移了回来。

湖面上波光晃动,夜色迷离。

“这位左师傅,他知道不知道芷蕙我对他一片心意正云蒸霞蔚呢!”

左二把自己也不知道,这位芷蕙姑娘完全为他一身的英雄气所吸引。他与徐文静边饮边看风景。

“这些文人士大夫们对青楼的态度,已经由前代文人单纯的才色赏鉴上转而寻求共同语言、理想知己和肉体消魂上。而此时的妓女们,其气质才情较之前代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们不独美艳出众,而且与名仕们的交往,赋予他们大民族救亡之政治热情。”徐文静倒了一杯茶说。

“真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徐公子,你何尝不是其中之一位呢?”左二把颇为感慨地说。

“对,你说得不错。我的祖父、父亲都是这些文人士大夫中的一位,也曾在这秦淮河上迷醉过自己。可轮到我呢,一切都没落、颓废,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腔缱绻之情和濒危渺然之意了。”

徐文静听了,也不反驳,他表现出的是一幅真正的文人情怀。

“这也就是你,将跟我,浪迹江湖的全部理由?”

左二把低头不语,好半天才问徐文静。

“说是,也不是。”徐文静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话怎讲?”

“大哥以后就明白了。”

二人告别芷蕙姑娘,牵着马,踏着秦淮河上的流光碎影,一步一挨,往回走。

徐文静为牵挂住左二把,他心里的那个念头更强烈了。

一轮上弦月挂在头顶。月光朦胧,沉静。

此时的徐文静,一脸平静,对左二把说:

“江湖人心阔,谁不想闯一番。从此有你相伴走天涯,岂不是豪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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