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街道上就传来扫帚与地面聊天的声音，一个城市新一天的美好，总是从清扫开始，舒舒缓缓，时高时低，倒也美妙。

丰越睁开眼睛适应一会儿，根据生物钟的提示，不用看现在也是五点左右。翻身下床，在门口做几个拉伸，到卫生间洗漱。一刻钟后，他已经跑在四条街上，穿过一道二道三道，来到四道街，这里人最少，看来人们都喜欢去热闹的地方。

在四道街来回倒腾十分钟，慢慢往回跑，倒数三二一，回到实验室不到六点。这几天气温有所回升，跑起来没那么辛苦，汗也出的多，留点时间回去冲洗一番。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答值班室，一群老大爷才起床，一个个不好意思地看着领导，自律的样子真招人稀罕，也让人害怕，自律的人到哪儿都气场全开，不怒自威。

“都洗漱完下去吃早餐。”

“是！”

“大千和喻言今天回来，今日早会暂时取消，现在都去洗漱。”丰越拍拍手，赶他们出去。

等周围安静下来，他才完全舒展自己，给身体做了一个大拉伸，全身舒爽，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抓起来一看，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回了几个字：“注意安全。”

“OK！”屏幕再亮，丰越没看，他知道如何控制自己和掌控别人的情绪。

等这帮家伙回来，集体去四条街扫荡。

途中丰越说了自己的发现：“昨晚我从严焱琅的文件夹中，找出海量照片，找到了这些画的规律，根据时间的推移，有一个地方，是他每个月必去的地方，所以那些照片都可以摈弃不管，只看我挑出来的二十四张，然后在这二十四张中，我发现了想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大家迫不及待地盯着他。

“我从中找到了胖子的身影，胖子是新年刚被我们抓来，而之前的二十张照片中，张张有他，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说到底这几个案子还是一个案子。”丰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果然大家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说过，在查案过程中，再出现的案子只能算案中案来处理，就算找不到线索并案，也必须齐头并进，走着走着就有线索了，止步不前是部队的。”丰越解释道，“再有，这两次三连杀的六具尸体，并未找到耳后的纹身，他们应该是考核期未过被组织消灭的对象。”

“考核期未过？”何其敬力后进入这个案子，有些情况不了解，惊讶地问，“还有啥考核？”

“考核他们面对突发状况的应激能力，考核他们的忠心，比如杀人！如果完成无目标杀人任务后，才会有机会执行有目标杀人任务，然后想进入高层的人，要食用被杀者的内脏，哪怕是一口。”

“我艹！”何其敬力发出一声惊呼。

“但是能进入高层的人并不多，而能进入组织内部的人也不会太多，那些初期任务未达标的人，又因为初窥组织的秘密而被绞杀，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纹上那句话。”

“什么话？”何其敬力紧张地追问。

“FORM－HELL。”

“来自地狱？”何其舌头打转。

“没错。”丰越在冷风中，声音比风还要冰冷。

“都去吧，如果晚上任务没完成，明天继续，没有特殊情况无需汇报，晚上值班室做睡前总结就好。”

“收到。”一群人齐刷刷地回应，丰越瞪他们一眼：“去!散开走，吃完饭回去收拾一下，何其敬力，你俩去宋城雨的学校看看，看看有无特别的事情发生。”

“收到。”

“等等。”两人刚要走，丰越又叫住他们，“系里的老师也查查，与他关系近的老师和同学，校园大事翻翻。”

“OK！”

“不哥，叶哥发烧，我让他休息一天，喻言没回来，我把影子小组郭敬手下袁木发给你跑一天，郭敬带他们出差，袁木昨天从外地回来，说两个人就能解决问题，多一个多一分开销，我这欣慰啊！”丰越老梅干菜一般，捂着心口感激下属替他节省开支。

“没事，袁木人呢？”冯不扭头看看。

“他喜欢晨跑十五公里，跑完洗澡，回头会联系你，不会误事儿，你们今天去核实胖子和严焱琅的关系网，今天不够就明天继续，这张网究竟有多大，还是未知数.”

“没问题！江湖啊，风起云涌龙虎会开演啦！”

“冬青！你的任务繁重，需要找人帮忙吗?”看着花痴脸刘冬青，丰越简直想给他一脚。

“不用！我在我自己的地盘，就都能搞定，要是不出来，就给我带点食物投喂一下。”刘冬青嬉皮笑脸讨好男神。

“去，你跟着不哥一起去吃，我和乔姑娘吃完饭要见一个大人物。”

看着一溜跑远的人，乔楚问：“咋回事？我们要去见谁？”

“先吃饭，到了你就知道。”丰越的脸，略过一丝隐晦，似乎他并不想见这个人，而眼下，这个人是非见不可，也只有面对案子，才能让他去干不想干的事。乔楚没有追问，对于领导的话，他从来言听计从，绝对忠心。

一餐饭，丰越都没再说一个字，乔楚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冰川脸上镶嵌一双黑瞳，深不见底，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坐上小黑，王子的手指依旧放在导航仪输入栏，头也不回直接问：“坐标呢？”

“海京南门的文豪别墅。”丰越轻轻吐出几个字。

“啊？”王子显然吃了一惊，“换区域了？”

“恩，我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不出门赴约，我只能选择去。”丰越的语气似乎夹着许多不情愿，如此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情感，还真是少见，王子和乔楚都没敢继续问。

从实验室到南门文豪别墅，车程一个半小时。

途中经过不少庄园，这一片是海京比较特殊的存在，有许多私人农庄，面积倒也不算大，二三十人戏耍却也十分富足。农庄只是地处京郊，所以叫农庄，但是气派豪华，一点不输江程曦的京城花苑，甚至更在低调的奢华中，赢得了年纪稍长的富人之心，这一片居住的多为六七十以上的有钱人，其实这些人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经在海京有些名头，所以文豪别墅，这四个字是身份的象征。

王子有此反应也正常。

王子哼着小调，把小黑盘得溜快，在距离一个半小时还差十三分钟时就到了目的地。

大门口的人，刚要问来者何人，有无预约？丰越降下车窗，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保安就敬个礼放行，王子和乔楚一脸惊讶，不过并未急着问出，他们知道领导不想说，问上天他也不会说。

“顺路走，第一个路口右拐，拐进去后第二个路口左拐，拐进去随便停就好。”丰越的眸子里，闪着黑色的光，看的乔楚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这样的神情以前只有抓捕过程中才会见到，这个别墅的主人难道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没等乔楚想通这个问题，小黑已经停在第二次拐弯后的小道上，果然可以随意停，一眼就能看出这一行的两家乃是一家所有，妈的！有钱人买别墅都不一样，还买两栋一样的，有那么多人要住吗？乔楚想到了那个相声上说的，还有三保姆要住呢……我去！

“下车。”丰越说了两字便先行跳下车。

“丰少爷！”没等乔楚站稳脚，就听见两个男人的声音，喊的什么？丰少爷？我去！是喊我们领导吗？他连忙紧追两步站在丰越身后，果然刚才说话的两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双手交叉前置，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敬畏的笑容：“欢迎丰少爷。”

“三位！去叫司机也下来喝杯茶。”丰越微微点头，对离得近的那个年轻人说。

“是！”

剩下的这个稍事年长，看样子能有三十岁的样子，他好像认识丰越很久，眼神中没有拘谨，嘴角一直挂着敬畏：“少爷！好久不见。”

乔楚观察一番，这位工人的气质倒还蛮好，一点不像那些畏手畏脚的工人。

“哎！老爷子呢？”丰越一声叹息，反问道。

“老爷说，最近您一定会来拜访，果然等到了。”工人也没有直接回答丰越的问题。

我去！工人也很有性格。乔楚回头看看，王子也被年轻人带着往这边走来，王子的脸上挂着巨大的问号，也看着乔楚，发现没有答案，只能作罢。

走过长廊，穿过客厅，进入别墅的院子，一个木质亭子出现在眼前，亭子坐落于院子的左角，刚好沐浴在阳光中，一位清瘦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亭中闭目养神，面前的茶桌，气场比许多人的气场都强大，乔楚咂咂嘴没说话。

古木色的茶桌，散发出幽深的光，配上那个打坐的老者，恍惚间让人以为到了二百年前。

“老爷！丰少爷来来。”年长的工人远远说了一句，便一个闪身，消失在阳光下。我去！乔楚进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嘴巴里发出最多的字就是我去，实在是忍不住，这都什么人跟什么工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丰越！来，到爷爷这儿坐。”老者睁开双目，慈爱地笑笑，伸出干瘦的手对这边招招，“这二位是你同事吧？来来，都来坐。”

丰越阴着脸，与老爷子温柔的笑脸，形成绝对对比，乔楚都有些不好意了，只好陪着笑脸，走过去，三人至少要有一人笑啊，否则多不好。

“丰越！有事问我？”刚一做定，老者主动开问。

“恩。”

“问吧。”老者看看茶桌，按下亭子边的一个按钮，“秋子，拿三只杯子。”

半分钟都没要，刚才消失的工人，忽然又冒出来，放下三只杯子笑笑：“丰少爷，喝茶。”

“秋子，结婚了没？”丰越终于给了一丝笑容。

“没！”叫秋子的工人回了一个更深的笑容。

“我想问问，江浩泽的东屋酒庄，幕后老板为何是您？”丰越忽然掉转话题，直接问老者。

老者被他问的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丰越，连一声爷爷也不喊么？”

“恩。”丰越给面子回来一个字。

“好。”老者点头，随后面向乔楚和王子，做了自我介绍，“我姓储，你们就喊我储爷爷吧，哈哈！”

“爷爷好。”乔楚和王子俩货立刻投敌叛变，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端起储老爷子亲自斟的茶水。

丰越没说话，万年冰山一直盯着老爷子的脸看，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端起茶汤，在鼻尖晃晃，一股沁入心脾的香气传来出来。

“爷爷有个孙子，长得一般，还特别喜欢有利于鲜花丛中，我怕他出事，就在江浩泽找到我的时候，一口答应下来，这样万一他哪天出了事，我也能有办法救他，这几年一直搞得不错，大家给我的面子，年轻人也给江家的面子，酒庄一直没出啥大事，我也懒得过问太多。”

“新年就知道他被抓去了，我打听到人是被你抓去的，也就不想过问，如果是你，一定会仔细彻查，我反而放心，只要不是地下组织，我都可以不过问。”

老爷子的话没说完，乔楚已经从脑门渗出几道黑线，心想，故事真多，领导咋从没提过？难道他也是地下组织的？

“他不是。”丰越触角敏感，捕捉到乔楚的问题，淡淡回应，“他是担心孙子进入地下组织，也就是我们正在查的组织。”

“你说的是老鼠？”乔楚更惊讶了。

确实，这老爷子看上去气质超群，那老鼠长得十分猥琐，怎么看这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乔楚没敢多话，心里偷偷给老鼠的父母打了超低的分。

“是的。”丰越点头。

“组织高层，您有认识的吗?”丰越摸出手机翻出花子和安雅的照片，放在茶桌上。

储老爷子看了一会儿，反问丰越：“这不是都死了吗？”

此话一出，乔楚和王子惊出五身冷汗，这老头大有来头啊！他俩面面相觑，感觉到老爷子的目光中闪出和刚才不一样的幽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丰越，任尔风吹我自巍峨之状，与储老爷子四目相对，气场更甚一筹。

“哈哈！”一分钟后，储老爷子败下阵来，“好吧！既在江湖，便是薄命，我那不争气的孙子，要有你一个角我就满足咯，好吧!对于你问的这两个女娃，我知道她们已经死了，但是凶手我也不知道是谁，从作案手法来看，确实是组织内部的人。”

阳光似乎暗了三个灰度，乔楚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阳光依旧，心中却莫名有了清凉之意，居然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