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一。
早起随手翻了翻日记本,我看见那令人担忧的三个字依然在日记本上。叹了一口气,我来到窗前仰望蔚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晴朗。风景观赏完毕,时间差不多,我提起书包走出房间。
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大学以下的教育机构有要求学生须在八月三十一日这天返校进行就读手续的办理。这天后的第二天便是正式的上学日,也是不少厌恶学习的学生们噩梦的开始。其实,学生们返校登记只需半天时间足够。因此,我们这个城市的教育机构管理处有发话,学生八月三十一日返校可留校半天。顾名思义,我们可以在上午返校登记,下午放短短的半天假。这半天假对我这二十八岁的成年人来说只是短短一段时间,可对那些厌学的学生来说那可是相当宝贵的时间。不过,隔天他们返校正式上学时,几乎总有人说“为什么只给我们半天”。青少年就是青少年,有点甜头开心死,等到没了,便直抱怨。当然,不是每个青少年都是这样的,比如说我们高三生。对于我们高三生来说,这半天有没有其实没啥区别。住校生会利用这半天整理寝室卫生虽然在暑假补习时他们已经清理过一次,但是老师有言说正式开学要再检查一次,于是他们还得搞一次卫生。走读生呢自然是回家了,可是于我个人来说我真不希望有这半天假。一方面,回家我无事可做,玩电脑没兴趣玩手机没乐趣写剧作没灵感陷入迷惘痴呆半天浪费时间。另一方面,呆在学校里有乐子,我何必回家。在学校我可以和昔日的同班同学们聊天,还可以到操场上晒太阳。我家是有太阳光照射,但鸟笼屋没有学校里的太阳充足。二十八岁的我在身体虚弱下得出的其中一个享受生活的结论:经常适度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什么,为什么要我去送?我不去。”我拒绝高嘉丽的要求。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
“高老师你可以自己去啊。”
“我确实应该去一趟,可是明天就要正式开学,我有教师报告要写。还有,要你去不是我刻意要求的,是谢长歌自己请求我的。”
“啥?谢长歌让我去的?”我回想起昨天谢长歌那副拽样,抗拒之心不由更加强烈,“他说的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望着高嘉丽信以为真的脸,我苦笑着说:“我和他哪里是好朋友。高老师,你听谁说的这事?”
“谢长歌的父母。刚才他们来帮谢长歌进行入读登记,并把谢长歌的话转告给我了。”我懵了:高嘉丽说的究竟是谢长歌的原话还是谢长歌父母自己说的话?不想,烦。总之我是不会去的。
“总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没得选择。”高嘉丽威胁我。
“那如果我偏不去呢?”我才不会被你这小妮子威胁。
“随便你,”高嘉丽收拢文件对我说,“只是,想着谢长歌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一心一意想着努力上进却没人帮他把新发的学习资料带过去,我就觉得他真是好可怜。”硬的不行来软的?可笑。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最可笑的是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离开高嘉丽的办公室我转身问她:“高老师,你不是说谢长歌的父母来帮谢长歌入读登记过,为什么你那时候不把这些学习资料发给他们?”
高嘉丽停止手中的动作,抬头对我说:“马上就要中午了,你去食堂吃个午饭再回家吧。记住把谢长歌的学习资料带给他。”
这妮子是在转移话题吗?难道是她忘记把这些资料发给谢长歌的父母了?
“小妮子,自己忘记推卸责任,竟然把这种破事塞给我。”抱怨着我走出食堂准备去宜相区第一人民医院。
来到校门口我偶遇陈耀飞,便向他打招呼:“耀飞,中午好。”
听到我喊他,驻足的陈耀飞转身看向我并回礼:“易佳和,中午好。”
“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哎,你是住校生啊,为什么出学校?”我问陈耀飞。
“啊,是这样的,我有位同班同学住院了,所以我就想着去探望探望他,顺便把上午老师发的学习资料带给他。”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病相怜啊……”我想起一件事,问陈耀飞:“你该不会是被同学逼迫才去给你那住院的同学送资料的吧?”
陈耀飞傻傻笑道:“没有啊,是我自己要去的。本来马超要陪我一起去,但是他得帮同寝室的人搞寝室卫生,下午还得帮老师忙,去不了。帮我那住院的同学送学习资料,是我心甘情愿的。”
想着马超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我对陈耀飞说:“看来,你和你那住院同学的感情挺不错的。”
“那当然,”陈耀飞骄傲地说,“我和班里每个人的关系都挺不错的。”
我不禁想嘲笑陈耀飞,笑他正是因为他班里的同学以一种变相的方式欺凌他,他才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从而陷入时间循环。但我又想到,既然以前总是欺负陈耀飞的马超现在和陈耀飞的关系都这般好了,也许陈耀飞摆脱时间循环后,陈耀飞的同班同学对他的态度均有发生转变也说不定。
“神啊,我们都从时间循环中脱离出来,为什么陈耀飞的未来一帆风顺,我却还要遭受谢长歌的嫌弃呢。”这么一想,我倒愿意相信谢长歌请求高嘉丽让我为他送去学习资料的事情是真的了。
偕同陈耀飞乘坐公交车到达宜相第一人民医院,在走下公交车的时候我问陈耀飞:“耀飞,你以前来过这里吗?”问题有点白痴,不过我是想借此引出我听过的传闻。
“小时候经常来,长大后不怎么来了。”
“宜相人民医院是我们区的第一医院。不过,我有听过传闻,说这里曾经发生过重大医疗事故……”
“没听过。”陈耀飞简单回答,令我根本没法追问下去。
陈耀飞的住院同学在四号楼里,而谢长歌那个冷漠的混蛋则在三号住院楼的十五层。我们在三号楼中分别,约定学习资料交付结束在同一个地方会合。搭上电梯来到十五楼,我顺着昨天的记忆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谢长歌的病房。敲门,无人应声。想着谢长歌有可能是故意不理我,我尝试着扳下门把手,门开了。
我推开门走进谢长歌的病房,谢长歌不在里面。现在早已过了午后,但是我也不能确定谢长歌已经吃好午饭。这么想着,我关上病房门来到椅子上坐下。
打量房间,我在不经意间看见了我昨天带来的水果篮。水果篮已经被打开,有些水果没了踪影。“谢长歌这家伙有好好吃水果呀。”受到莫名安慰的我打算等在病房中直到谢长歌到来。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谢长歌没来。
“吃个午饭这么长时间?难道谢长歌吃完午饭后到别的地方散步去了?你一个左臂骨折的病患,没事瞎逛逛什么啊。”暗自猜测谢长歌的去向,我按捺不住起身打算去寻找谢长歌。
“嘀”一声,“啪嗒”一声,“吱呜”一声,病房门被打开,谢长歌的爸爸妈妈走入病房。看见我,两人先是呆了一会儿,然后露出笑容问我:“易佳和同学,你来探望我们谢长歌啦?”
我回复:“阿姨叔叔好。今天我是应我们班主任的要求把谢长歌的学习资料带给他的。”哎呀,我应该略去高嘉丽要我来的事,这样我才能够在谢长歌的父母面前树立一个乐于帮助同班同学的形象。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谢长歌的父母关上病房门走进来。当谢长歌的爸爸发现谢长歌不在病房中时,他问我:“易佳和,我们家的长歌去哪了?”
“我进来时就没看见他。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病房门很容易就开了……”听谢长歌父母的操作和我在进门前注意到的门把手下的小区域来看,这病房的门和我以前那时一样,果然都是刷卡进入的。本来我以为这门是内部上锁,对此没过多在意。现在我几乎可以推断,是谢长歌没有关好门。可是,我印象中的谢长歌不是这么一位不谨慎的人啊。
“谢长歌的爸爸妈妈,你们最后一次看见谢长歌是在什么时候?”
“吃午饭的时候。后来我们有事,嘱咐长歌待在病房中就去办事了。想着这么把长歌放在病房里我们不放心,办好事我们两个立刻赶回来。”谢长歌的爸爸对我说道,他和谢长歌的妈妈一样十分焦急。
“两位,你们去护士站那里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过谢长歌。我去找找,没准能找到这小赤佬。”
根据我的指示,谢长歌的父母匆匆出门询问去。瞧见他们这番着急,我不由觉得他们有点大惊小怪。确实,谢长歌可能有段时间没回病房里,不过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做父母的有必要这么心急如焚?也许,谢长歌是碰巧遇见一位漂亮护士,跟着他就出了三号住院楼到别的楼去了。也许,谢长歌是接到那位他以前的同班同学的电话,亲自下楼迎接对方去了。哦,谢长歌没把手机带走,这个可能性小。难不成,谢长歌被卷入进什么麻烦里?不会吧,这里可是医院,他能惹上什么麻烦。果然还是谢长歌看见漂亮大姐姐跟着她出去的推测可靠些。
搜索着谢长歌的身影,我来到三号楼的一楼。陈耀飞已经在三号楼南门口附近的坐骑上等着了。看见我,陈耀飞起身向我走来问道:“探病结束了吗?”
“没。我那探病的对象不见了。”
“啊?”陈耀飞大吃一惊说道,“你有打他电话吗?”
“他没带电话。我已经和他的父母碰面,让他们去问问护士站的护士看有没有线索。说起来,你认识我们班的谢长歌吗?”
“不认识。”
“你探病结束了?”
陈耀飞点点头说道:“对。我同班同学要午休,放下学习资料我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心想陈耀飞的同班同学真会体谅人,不像谢长歌任性,不好好待在病床上偏要到处跟着小姐姐瞎逛。
“这样吧,你有空的话,不妨帮我找找我那走丢的同班同学吧。他叫谢长歌,身高比我矮,比你……感觉他身高和你差不多。他的身材比较瘦,皮肤白白嫩嫩的。对啦,他就是个小白脸。他的头发是短发,比你的头发要长,后边不是像你一样没留尾巴的。他现在不戴眼镜,但他确实是个近视眼。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活像个追债的。他的声音挺好听的,不过因为他总是冷言待人,所以你听起来会觉得他是在鄙视你,实际上他或许并没别的意思。哦,对了,如果你发现有人需要帮助而他对你说走开,那么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谢长歌了。怎样,需要更多的信息吗?”
陈耀飞傻傻笑着摇摇头。
“好,那拜托你了。”
“好的。”陈耀飞还是傻傻笑着。
好奇,我问他:“陈耀飞,你干吗一直傻笑?”
“啊,”陈耀飞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我,我只是觉得你很喜欢这个叫谢长歌的人。”我怀疑我听错了,可我的耳朵听觉不差。
“喂,你哪里看出来我喜欢谢长歌了?他是个男的好不好。”
“男的又怎么了,我也喜欢你啊。”
“这不一样,”我对陈耀飞说,“你喜欢我,因为我是你好朋友。我喜欢你,因为我把你视作我自己的孩子。我们之间的情感如家人般,和谢长歌与我之间仅是同学关系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话说出口,我思考起该如何找个理由应对陈耀飞可能向我提出“为什么你会把我视作你孩子”的问题。
“哦,原来如此。那我去找谢长歌了。”这家伙竟然没察觉到。
“回来,”我叫住陈耀飞对他说,“我们分区域寻找吧。我去外面和门诊部找,你去四号楼五号楼找不,五号楼还是我去找,你只要到四号楼找他就可以了。”
“为什么我还要回四号楼去?为什么我不能去五号楼?”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我慢慢把陈耀飞拉到北侧,甩甩手让他快点过去,“发现他以后电话联系我。如果不方便电话,你就打我电话响响铃,然后把他拉到这楼的十五层十五号病房里去他自己知道。”
“了解。”陈耀飞会心一笑。
本来我以为找谢长歌要花点时间,因为我发现宜相人民医院里的女护士竟然有那么多。在我和陈耀飞分别约五分钟后,我的手机铃声响起。响铃时间长,也就是说陈耀飞很急。于是,我接通电话:“陈耀飞,找到谢长歌了?”
“我找到一个和你描述的大部分都相符的人。只是,我觉得他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并不是如你所说那般冷漠的感觉。”
这人不会是谢长歌。不过,也有可能谢长歌只对我冷漠,因为他讨厌我。对于其他人,谢长歌或许是很和善的。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得知陈耀飞的所在地,我立刻前往四号楼十四楼层的东区。当我到达时,我看见陈耀飞和谢长歌坐在长椅上谈笑风生。无名火起,我冲上前去责备两人:“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们倒好,坐在这里相谈甚欢。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了?”
“哪有,”陈耀飞立刻站起对我说,“我们是在聊你的事。”
“我的事?”
“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易佳和你是一个这么风趣的人。”
我歪头瞧瞧谢长歌,他一副和善表情刚从长椅上站起。正想提出谢长歌这小赤佬到底跟陈耀飞说了什么玩意儿,我发觉站在陈耀飞身后的谢长歌有点不对劲。和陈耀飞说的一样,谢长歌给人的感觉真的变了。
“易佳和同学,给你添麻烦了。”谢长歌弯腰鞠躬。
“别。你的手臂还伤着,不要大幅度做动作。”
谢长歌举举右臂,对我说:“虽然骨折,但问题不大的。谢谢易佳和同学的关心。”一个微笑,一句感谢的话语,如同一阵温暖的春风吹拂我的脸庞。
“呵,你不用这么客气。对了,你爸爸妈妈都在三号楼里找你呢。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的,易佳和同学。”
于是,我们三人来到电梯前等待电梯的到来。约一分钟后,电梯才下到这层楼。想着也许下楼的人数众多,我忧心我们三人进了电梯电梯会不会超载。当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我呆若木鸡: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感觉捡到了一个由某人不怀好意设下的便宜,我跟在谢长歌和陈耀飞的后面走入电梯。
“我们先去四楼,待会走连接通道到三号楼,再乘坐电梯到谢长歌你的病房里去吧。”
“好的。”站在电梯按键前的谢长歌按下按键。
电梯下行。
我站在谢长歌身后回忆起他以前对我的冷言冷语,突然有种想狠狠捏他左手石膏臂的冲动。不过,算了。没准谢长歌是发现其实我是一个大好人,所以才……
“谢长歌?”
“嗯?怎么了,易佳和同学?”谢长歌背对我问道。
“你不是左手骨折打上石膏的吗,怎么变成右手打上石膏了?”
“本来就是右手啊。易佳和同学,是你记错了吧。”
“哦。”说的也是。自从重回过去,我的记忆力没好过。以为使用着这副躯体,也许我的记忆力可以一鸣惊人,现在看来是我的妄想。
“谢长歌,你今天怎么不说走开了?难不成,你喜欢我?”陈耀飞捂住嘴靠向一边嘻嘻笑着。
“走开到哪里去呀?嗯,对的,作为我的同班同学,我确实喜欢你的,易佳和同学。”谢长歌背对着我说着和他的性格不相符的话语。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谢长歌?”
“嗯?”
“最近大家不是都称呼我为帅哥吗?你能不能叫我一声?”
“可以啊。帅哥。”
我眼前的这家伙,究竟是谁?
我挪步移动到陈耀飞和谢长歌中间,装作看向前方轻微低头瞥了一眼电梯按键:数字4没亮,亮的是2。等下,宜相第一人民医院有地下二层吗?
“叮”,电梯停止,电梯门打开。我们的眼前是一条黑乎乎的通道,通道尽头有发着绿光的写有“安全出口”字样的标志灯。通过电梯的灯光我们能够看见在标志灯底下的正是医院里常见的那种逃生通道的门。那么,这里是逃生通道?
“谢长歌,我们要去的是四号楼的四楼,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退后两步质问谢长歌。
“哎,这里确实不是四楼哦……”陈耀飞说着走向电梯按键,谢长歌不声不响微笑着主动后退。“没事,我们再按一下就好了嘛。”陈耀飞说着伸手按向数字4。
突然,谢长歌一把抓住陈耀飞的手,将他猛地推向电梯外。毫无防范的陈耀飞跌倒在地,喊了声“好痛”。
“谢长歌,你在做什么!”我推开谢长歌来到陈耀飞边上看他怎么样。幸好,陈耀飞既没有擦破皮也没有受重伤。确认过陈耀飞无事,我转身就冲谢长歌喊道:“你这小赤佬,竟然出手伤自己的同学。你知不知道,万一陈耀飞出来的时候电梯正好关门,会有多危险!”
“电梯不是没关门嘛。”在我面前的谢长歌狞笑着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键对我说,“哦呦,现在才要关上了哟。”
“混蛋!”我迅速起身跑到电梯里,一手抓住谢长歌的石膏臂,一手抓住谢长歌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谢长歌挣扎着,竟用怪力一把将我推出电梯外。
重重地摔到地上,我忍着疼痛支撑起身体,却感受到手上抓着什么软软的东西。定睛一看,我吓了一大跳:“皮?”
扭头,我望向电梯里的谢长歌。不,那不是谢长歌。它抬起右手摸摸自己左脸那是被我撕去一块皮的脸部覆盖在那脸皮之下的不是血肉,是如同树皮一般枯干又漆黑的皮肤。是的,这才是那怪物真正的脸。
“哦呀,糟了,皮没了。这下怎么办呢,没有活人的皮没法出去啊。对了……”怪物的眼珠转向我们。在他露出狰狞的笑容之时,电梯门关闭。
我和陈耀飞仰卧在地上望着已经关闭的电梯,不知所措。回过神,我赶忙丢掉手中的皮,往自己的衣服上一遍又一遍擦手。
电梯关闭,四周黑乎乎一片。我扭头,粗粗一看“安全出口”的门离我们可能有十米远。由于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可以借着电梯上的指示灯辨别出我们周围的事物。和刚才看见的一样,从电梯到门,这之间什么也没有:没有座椅,没有标志牌,没有垃圾桶。
“易佳和!”陈耀飞的一叫把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干吗,这黑漆漆一片的,别吓我啊。”
“不是,你快过来看。”
我起身来到陈耀飞边上,和他一起看电梯的两侧。奇怪,该有的东西怎么没了?
“是不是,上行的电梯按键没有了。”
“不可能呀,”我也慌张起来,“医院建造电梯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在外设置电梯按键呢?即使是最下一层与最上一层,至少会有一个上行键和下行键。没有电梯按键,我们怎么让电梯下来?”我抬头看看电梯上面的指示灯,不安感渐增:“这根本不能称作指示灯啊!”发着红光的电梯指示灯上没有电梯正在哪里的数字显示。
“说起来,刚才我倒在地上的时候看见电梯指示灯没有亮。”陈耀飞说道。
“这么一来,只要电梯指示灯熄灭,就说明电梯到了,我们就能坐电梯回去了?”
陈耀飞点点头,说:“等一会儿,没准电梯就下来了。”
“好。”
一分钟,两分钟……我和陈耀飞足足等待五分钟,电梯没有到达。不死心,我们又等了五分钟,电梯还是没有到达。
“完了,这破电梯是不会下来了。”我气馁了。
“别这么说嘛。我们再等一会儿。”鼓励我的陈耀飞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安。
我转身望向“安全出口”的门,问陈耀飞:“你说,那门后面会不会有出口?”
“我也不知道,”陈耀飞转过身和我一起望向门说道,“可是我有预感,我们不能去门后。”
我和陈耀飞等待电梯一共等了十五分钟,电梯没有来。焦急转化为不安,不安转化为恐惧。我和陈耀飞知道,再这么下去,我和他一定会崩溃。
“耀飞,要不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
“那电梯到了怎么办?”
“到时候我们转身跑回电梯里。电梯门自动开启后一般有四五秒时间才会关闭。我想,在这段时间里跑回电梯中不是难事吧。”
“应该不是难事吧。”
最后,我和陈耀飞互相搀扶着对方的手臂,一步一步向“安全出口”的门前行。
“准备好,我数到三。一,二,三,开门。”
推开门,强烈的白光差点亮瞎我们的眼。待眼睛重新适应亮光,我们发现门的后面是一个和黑暗通道差不多长的明亮通道。这里通道的天花板上都装着白灯,不过通道里依然没有座椅、标志牌和垃圾桶。明亮通道的尽头是一部电梯。我们来到电梯前。和黑暗通道的电梯不同,这部电梯有上行键,电梯的指示灯也有显示着数字。此时此刻,指示灯上的数字显示为二十五,表示电梯停留在宜相第一人民医院四号住院楼的最高层。
“坐上去试试看?”陈耀飞问我。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回首:“安全通道”的门已自动关上,我们无法看见黑暗通道中的电梯有没有到达。即便电梯到达,站在这边的我们怎么也无法在五秒钟内跑到那边的电梯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