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起床。穿好衣物放弃整理床铺,我走出房间。父母不在家中。餐桌上摆好了父母为我做的早餐,难吃。节俭原则,我没有用钱外出购买早餐。草草吃点,我把碗盘端进厨房中随手擦一下餐桌然后返回自己的房中。
一年前,我成了失业大军中的一员。老当益壮,何况青年。我有一份自以为工作的工作,写剧作。写作前,我幻想着我把这个梦想告诉父母后,他们会如电视剧、书中的父母那样支持我。幻想很美好,现实却令人沮丧。别说鼓励我成就梦想,我的父母严厉批评我,要求我放弃这个无聊的想法,转而去找大企业就职,或者去报考公务员。“不让你做这个事的理由?佳和,写作没钱赚的。你看看,现在什么东西都要花钱,房屋、水电、出行、吃穿,没钱你活的下去?如果不是我们在养着你,你说你一个人到外面去,养得活自己吗?你以为你是大神,能够像别人那样一个月赚上万?现实点吧,佳和,写作没出息的。与其写作,你还不如找份切切实实的工作,每个月赚上几千。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人家的孩子在你这个年龄早就娶亲生子。佳和,听我们的话,找份踏实点的工作赚钱。你看他们家的孩子,第一个月赚三千,第二个月就四千,现在都快上万了。有了工作,别家的女孩才会看得上你。就写作,没有一个女的要嫁给你的。”父母的话不中听,说的却是实话。
一个打击不会摧毁追梦人。然而,家人的不支持会让追梦人产生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的迷茫。试着找平台宣传自己,这我是做不到的。我不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在大学的班级活动上连唱首歌都会忘词。犹记大学的朗诵比赛,我说到最能引人入胜的地方,突然大脑一片空白。望着聚光灯,我保持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手势竭力回忆后文。不幸的是,过了三十秒我还是没能想出来。越紧张越容易忘词,所以朗诵的时候除了要记住全文,还要着重记住几个关键词。如果条件允许,可以事前在朗诵大厅中观察周围事物,并将文字与周围事物联系起来。遗忘的时候,大脑回忆起关键词或许能够使朗诵者接上下文,而当朗诵者看到周围的事物联想起文字时或许同样能使朗诵者记起下文。反正我就是个没法登上舞台的人。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我是一个自卑自闭自忧郁的人,难怪我没有朋友,毕竟大家喜欢开朗的人,不喜欢如我这般的人。
我们有很多的梦想,小时候渴望成为飞行员、科学家、宇航员,长大后渴望成为名人、富翁、掌权者。现在问个孩子,他会一脸激动地说:“我想有钱。”就你想有钱,大叔我还想有钱呢。实现梦想,没有资金拿什么实现?只要有智慧和勇气,就能实现梦想,前提是要有钱。我的梦想和拜金风气格格不入,曾几何时却一度陷入这种境地。无能啊。
写了一个上午的剧作,两千字。“我是不是没有写作的才能啊……”外界对自己的影响是很大的,但对于一个追梦人来说,自己对自己的影响是最大的。身残不可怕,志坚能胜利。如果自己对前路产生迷惘,气馁会随之到来,再不加以调整心态,放弃梦想便成了追梦人的末路。望着网页上杰出的剧作家,我叹了口气准备午饭。
“怎么饭还没烧好?整天待在家里,连饭也不做,真是懒惰。老人说什么都可以医,唯有懒惰医不了。我看我们还是把你嫁出去,让你当个上门女婿得了。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当上门女婿,人家还会嫌弃。”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嘲讽我的父母,或许比我更有成为作者的天赋。
上午两千字,下午起码三千字才对得起这一天吧。结果,晚饭时间到,我还是没有完成五千字的自我要求。“我真该找份工作了吧……”想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但像我这样没法和人交流的废物,不会有人要我的。哪怕有人要我,他们很快就会嫌弃我。待在一个嫌弃自己的企业里,待在一个自己无法出力的企业里,我,自寻出路吧。只是,最后在我面前的往往是死路。
父母的唠叨我耳熟能详。不是我不想反驳。一方面,他们说的虽然现实但是为实话。另一方面,我已经累了。身体累,心也累,不想抵抗。在一次又一次的非物质人身攻击下,我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在吃完晚饭后看会儿无聊的电视剧,接着写会儿剧作。“明明没人要看,还是一如既往地写着。好想人格分裂,至少能有一个人陪着我。”
夜深,我仍然在写作。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夜晚。望向窗外,远方是否有一个同道中人在默默奋斗着?我祝福你,但我不希望你祝福我。这是自私的,不过与我搭上关系的人必会遭遇不幸。请不要放弃,哪怕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放弃了,你也不要放弃。责任很重,常人吃不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前途漫漫,原谅我无法陪在你身边。我,其实没有资格祝福你。
六点,起床。匆匆穿好正装整理好床铺,我走出房间。父母还没起床,但我必须出门。
我所工作的公司在市区,前往那里需要搭乘公交车转地铁再转公交车。我没有自己的车辆,而且由于公司位于繁华地区的高楼大厦中,即便我有车子我也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上班高峰期自不必说,如果我七点起步开车到公司,抵达的时候我大概也要被记迟到处理了。公司的早勤打卡时间为上午八点半,我需要提早半小时到公司为大家做好办公室的清洁工作。虽然不是每天由我来做,但因为我是新人,而大家都比较忙,这份责任就由经理交付给我。相比开车遭堵,乘坐地铁要快得多。换乘公交车费点时间,可是只要我在六点二十分之前去往公司,时间是来得及的。
我的薪资是三千元,试用期是不买保险的。试用期后薪资会有一定提升,到时要从薪资中扣除公司为我购买保险的费用。我的工作内容是销售。合法之下,我得以自己的能力为公司推销产品。我可以网络销售,可以电话销售,可以上门拜访,可以发放传单。只要能以我的名义为公司卖出产品,我就有提成拿。底薪是死的,提成是活的。销售得越多,我的薪水越多。只要销售成绩优秀,我还能把死底薪变活提升底薪,有概论能够升职,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易佳和,把这份文件处理一下。”
“是。”
“易佳和,帮我倒一下水。”
“是。”
“易佳和,我没时间,下午你去市区里发放传单。”
“是。”
“易佳和,这种错误你都会犯,太不应该了!”
“老板,对不起,我错了。”
“下次再犯,你会被扣分,后果你知道的吧。”
“老板,别呀。我会努力工作的。”这时候我应该拍马屁,但为人老实,想到却没有说出。我真笨。
中午,我买了一个面包吃。
“易佳和,我们要一起去吃午饭,你也来吧。”
“好。”藏好面包随同事去吃午饭。
“这不是合作公司的老板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了,这是我的同事们……那位是新来的易佳和,他是一位不错的同事。”
午餐快结束,合作公司老板说道:“难得大家相聚,这顿饭我请客。”
我的同事赶忙凑在我耳边说:“我刚才把你介绍给合作公司的老板了。小伙子,机灵点。”
“老板,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顿饭,我请了……”
下午,市区中,我冒着酷热的太阳独自发放传单。同事说:“发放传单会有客户询问,到时这些下单的客户都是你的。”
“帅哥,看看吧……美女,这个产品很不错,你要不试试看……”
汗流浃背,信心丧失。望着成为垃圾飞舞在马路上的传单,我心想环保工人的工作又得多了吧。“不知道,我会不会被抓到,当众被批评一顿。”不过,最让我心寒的是,一天下来,有人询问,没有人要下单。即便有人要买东西,下的单也不会是我的,毕竟这些传单的联系人,是那个叫我来传发的同事。
“我,是没是没有融入社会的才能呢?”
结束一天的工作,疲惫不堪的我回到家中。本以为父母回家,但父母仍然在外。打了个电话联系他们,妈妈说她陪爸爸外出送货,晚饭不回家吃了。“乖儿子,妈妈知道你工作辛苦。你可以到外面快餐店去吃饭,费用爸妈回来给你报销。对了,同村里有人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这周有空你去看看。”
躺在床上,饥饿的我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起床随便找点隔夜菜吃,我脱去衣物洗澡。天气炎热,我打了盆凉水泼到自己身上,寒意刺骨。镜中的自己头发滴水,面容憔悴。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招牌式微笑,镜中的自己和工作时的自己并无两样。再次打了一盆水直接泼到自己身上,我发疯似地弄散自己的头发然后望向镜子,镜中的自己倍显沧桑。
掩面哭泣,悲伤成河,简陋的卫生间中有一个孤独的灵魂。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放下手臂,我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镜面晃动,镜象化作漆黑的人影。
“易佳和同学不愧是……”
“奉承话免了。你特意把我扯进这个幻境,到底意欲何为?”
我和背着谢长歌的陈耀飞来到通道尽头的电梯中。通道中没有窗户给我们确认黑暗的吞噬情况,也没有丧尸阻挡我们。陈耀飞放下谢长歌把他靠在电梯的墙壁上,然后确认谢长歌无事的他转身随谢长歌坐到地上大口喘气。我待谢长歌坐下先从表面检查谢长歌的情况,然后再用微量的幽炎治愈谢长歌和陈耀飞的身体。虽然幽炎能够治愈伤口,但其需要花费一定时间幽炎是无法让两人和我恢复体力的。
“没想到,哈,哈,我们真的能到达这里……回家去。”陈耀飞抹下额头的汗水调整了谢长歌的坐姿。
“是啊,”我看一眼仍处在昏迷中的谢长歌,对陈耀飞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陈耀飞汗流满面对我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突然,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好像在我身后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易佳和,小心!”
话音未落我未看,我就被什么东西抓住拖出电梯远离陈耀飞和谢长歌。陈耀飞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追出来,但他一出来电梯门就慢慢合上。
“陈耀飞,回去,电梯门要关了!”在被拖拽的时候我朝陈耀飞大喊。陈耀飞回头发现电梯渐渐闭合,迅速回到电梯中按下开门键阻止电梯关闭。
我挣扎着想抓住身后的手,可我无法触摸到对方。立刻明白是谁拖拽我,我燃起幽炎,对方终于放开我。
“呀,真是危险,差点我就被你烧没了。”黑影悬浮在半空中。
我喘息着站起来与黑影对峙:“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偏要在我们快出去的时候来妨碍我们!”
“不是我的意愿,是病栋中大家的意愿。不,”黑影见我熄灭幽炎便向我飞来,在我燃起幽炎后又退后对我说道,“我不是来阻止你们回家的,而是来阻止你回家的。”
“什么?”
黑影回复我:“现在,你们所理解的正义和邪恶都被归属于病栋的力量之中了,我自然也是病栋中的一部分。由于自己本是病栋中人类意志的集合体,既然大家快融为一体,我也无话可说。然而,现在病栋对我下了命令,就是把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你吞噬掉,让你成为我们整体的一部分。”
“开什么玩笑?我来自外面的世界,和你们八竿子打不着。”
黑影说道:“易佳和同学,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了。哎,真是可惜,本来你和我融为一体多好。要是被病栋吞噬,你就会成为病栋的傀儡,如同那些行尸走肉一般永远生不如死地游荡在这个异空间中。”
“两个我都拒绝。我是不会被你吞噬,也不会被病栋吞噬的。”
“我说的话表达了众人的念想,但大家的念想在逐渐消亡、统合。如今的我可以说是病栋真正的一部分。由我吞噬你,由病栋中的其它力量吞噬你,还是由渐近的黑暗吞噬你,其结果都一样。”黑影转身,我朝它的后方望去。明亮通道上的第一盏灯已经熄灭,黑暗开始侵袭这里。
“很意外,那家伙竟然是谢长歌念想中的谢天问。看你一脸想询问谢天问情况如何的表情,我就回答你。事实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样了。融合病栋一点力量的我知道谢天问被黑暗吞噬,但他最后有没有归属于病栋,我不得而知。”黑影主动退后到黑暗前的灯光下对我说:“黑暗完全吞噬病栋的结果,我想谢天问已经告诉你了。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是接受我还是反抗我,由易佳和你自己选择。”
黑影仿佛洞察到黑暗来袭的具体时间向我飞来一段距离,它身后的黑暗便立刻吞噬掉下一块区域。
“易佳和!”陈耀飞在呼叫我。我转身向陈耀飞望去,他一边按着电梯键一边忧心忡忡地望着我,做好离开电梯冲向我的姿势。
我向陈耀飞跑去对他喊道:“耀飞,想想谢长歌。你不能跑出电梯!”
刹那,周围一片漆黑,睁开眼的我看见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我的目的是吞噬你,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不过,以前我遵循着你自己的意愿,而现在由于病栋的控制,我必须对你实行强制性措施。”黑影回答我。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幻觉想要把我困在过去,然后你就能吞噬我?”
“不仅仅只是如此。排斥这个幻觉的你显然是我还无法吞噬的对象。”黑影给了我提示。
“你只是应病栋的要求在拖延时间,让黑暗将我吞噬掉吧?”
黑影合掌说道:“一语击破,漂亮。”
“我问你,为什么你要等我跑出一段距离后才让我陷入幻境中?”
“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我得趁你不备才能对你施加幻觉。另一个原因……我对你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心。在观察你了解你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发现,你我是根本不可融合的。这样的你,与其被黑暗吞噬成为没有灵魂的空壳,不如由我这个恶人大发慈悲赠予你一个重生的机会。”
“口气倒不小啊。黑乎乎的东西,我问你,为什么你觉得我和你是根本不可融合的?”
黑影沉默。
“你放心,我是不会揍你的。”我抡起拳头。
黑影忽地化作我的样子,使我不免感到生气。在我想开口说它几句的时候,镜子中的“我”咧嘴狞笑道:“因为你,根本没有心。”
“呃,你说的是比喻还是真的?”我看看自己的胸膛。
“易佳和同学,”镜中的“我”一从镜中出来,卫生间就向四面八法扩展瞬间成了全白的一个空间,“这是我从你的念想中窥探到的世界。”
我表示沉默。
黑影见我没有开口便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乍一看白茫茫一片,但是拨开苍白的碎片,里面却是黑暗。”
空间破碎,白色后是黑色。
“这些黑是你心中的负面情感,通过你的七个罪过表现。暴食,失落的你总会借此发泄自己的忧伤。色欲,寂寞的你幻想着一位女性能与你肌肤相亲。贪婪,你有着比暴君更加狂妄的野心。懒惰,为此你的父母经常谩骂你。暴怒,这是你显露自己的方式。嫉妒,起因是你的身边没有温暖人心的感情。傲慢,谦虚的你是俯瞰世人的伪神。易佳和,你有着一个污秽的身体,也有着一个腐朽的灵魂。在不堪重负的压力之下,你让你的身体遍布伤痕。在彷徨迷茫的日子之中,你让你的灵魂堕入地狱。”
“那么,你是来指责我的,说我不应该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化作黑影的“我”摇摇头说道:“我本来以为这样的你是我融合的绝佳容器,然而我错了。你看”
黑色脱落,后方是白色。
“你不是干净的白,也不是单纯的黑。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像你这样的念想,明明是深度绝望,不过还心怀希望。”
“这么说,我虽然坏,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喽。”
黑影闭上眼睛说:“本质吗……”它睁开眼把手放在我的胸膛之上。
“怎么,暖和吗?我燃起幽炎会更暖和哦。”我坏笑着说。
黑影没有缩回手,静静地感受着我的心跳。
“果然……”黑影低声说。
“啊?”
“人类之所以称得上人类,是因为人类拥有着智慧以及与动物截然不同的情感。动物以本能追爱,而人类则不同。择偶,相处,共育结晶,相伴终老……我所了解到的人类的念想大部分都是这些。然而,易佳和同学,你根本没有心,何来爱这种东西?”黑影狞笑。
“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是觉得易佳和同学你实在太有意思了。啊,这究竟是什么呢?身为人类却没有作为人类资格的易佳和同学,你就是失格者,是游离在平和与疯狂中的异类。”
“哈,哈,哈。说人话好不好?”
“我所说的一切你心知肚明。你是因为不能认同这样的自己而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吗?不对……易佳和同学,你根本不在乎这个。”
周围的一切产生变化,黑与白交融混合,整个空间一片混沌。
“易佳和同学,这就是你的心。如你这样的容器我是十分感兴趣的,但是我不能与你相融。”黑影放下手恢复原形和我一同看着空间变化对我说道:“在这片混沌的尽头,我看见超凡脱俗的存在。那是我无法接触的存在,却是我渴望接触的存在。这是什么,失格者,唯有你自己知道。”
场景变换,我回到通道中。陈耀飞站在电梯口望着我。
回首,黑暗在黑影身后。
“时间不多了,”黑影对我说道,“病栋对我的控制越来越强,异空间中的念想将会完全与病栋结合成为一体。易佳和同学,病栋是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你在,陈耀飞和谢长歌都无法离开这里。”
“你是说,我必须留在这里?”
“对。你会被我吞噬,会被黑暗吞噬,会被病栋吞噬。然后,你的同伴会在病栋的控制下脱离这个异空间。以你一个人换你两个同伴的性命,还是拼死反抗最终落得你们三人都被黑暗吞噬的下场?选择吧,易佳和同学。”
“易佳和!”陈耀飞不敢挪开手指,谢长歌依然昏迷不醒。
“费脑细胞的事我懒得思考。说起来,懒惰是我的七个罪过之一。好吧,我选择留下来,所以就请你告诉病栋要它把我的两个同伴送出去。”
黑影点点头对我说道:“让你的同伴把电梯门关闭,再按下我与杜明一体带你们下来时的那个楼层的数字键,你们就能回到你们的世界。”
“不要,我才不要!”陈耀飞的样子就像个望着自己丈夫出征的姑娘。
“耀飞,听话,把门关上,然后和谢长歌一起回去。”
“不要。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陈耀飞说着放下按住电梯按键的手。
我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推到电梯中。电梯门没有关闭,是因为我站在电梯里,病栋不允许我离开。
“怎么说也是个高中生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对靠在电梯中因我的重推而目光呆滞的陈耀飞说道,“我是回不去了,你和谢长歌一起回去。”
“我不要……”
“烦死了!”我重重击打电梯把陈耀飞吓住,“像你这样子的人,我最讨厌了虽然很想狠下心这么说,但果然我是无法讨厌你们的。无论是傻乎乎的你,还是总叫我走开的谢长歌,我都视如己出。”
我抬头望着陈耀飞,他的眼中满是泪水。
“易佳和同学,时间不多了。我可以等你,但病栋等不了。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得进去了。”
“知道了啦。临终一别都不让人好好留念。”目不转睛地说完,我替陈耀飞擦干泪水,然后蹲下来再用幽炎替谢长歌缓解痛苦。虽然只是几秒,但我想谢长歌一定没问题的。
起身头也不转离开电梯,我听见陈耀飞在呼唤我的名字。
“回去吧,耀飞,和谢长歌一起,回到你们的世界中。”
“易佳和……”哭喊声在电梯门的闭合下消失。
“不后悔吗?”黑影问我。
“来吧。”我回答黑影。
黑暗占据我的视界,我的身体犹如重石坠入深潭。
“这样真的可以吗?”轻浮的黑影用不轻浮的声音和我对话令我不舒服。
“易佳和同学,我说过我拥有着你的念想。虽然我不能抵达混沌的尽头,但光是你表面的东西足以让我欢呼雀跃。可是,这样一来就太没意思了。”黑影用它那尖锐的声音轻浮地说道,“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被病栋吞噬。你是我的东西。”
“呵呵,你不是最终也要归属于病栋吗?”
“没错。所以,我才要趁着自己尚且拥有自己力量的时候,大闹一场。”
“你要做什么?”
“利用你的身体破坏电梯门,把你的同伴全部扯回这个空间中,让他们和我们陪葬!”
意识渐渐模糊,我的身体不听我使唤。
“混蛋……”
“来吧,易佳和同学,用你的力量,如与丧尸蛊战斗时那般,把善与恶全部湮灭!哈哈哈哈……”
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之中熄灭。踉跄几步,我靠着墙壁坐倒在电梯门边。通道中已然是黑暗一片,丧尸们必然蜂拥而至。黑影得到了它所期望的东西,虽说这本就是我想对它做的事。“在我吞噬你之时用你那幽蓝的火焰消灭我,将我彻底从这个病栋中排除。怎么,你似乎不情愿?抱歉,是我想多了。失格者,不会有这种想法。当然,身为病栋中人类意志集合体的我会再度重生,希望那时你已经不在这病栋之中,不然一旦接触到你的念想,我又会疯狂地追求你。拜拜啦,易佳和同学。如果你不幸地逃出病栋,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因为幸存的你,终有一天会……”黑影在幽炎中消失。
“哈,哈,哈……”黑暗中蠢动着什么。
太快了吧,难不成是病栋着急了?有什么好急的,反正我已经逃不出去。哈……没有心思去感慨人生。从哭声中诞生,从无声中消亡,这样的人生,挺符合我这种人的。不晓得谢长歌和陈耀飞出去了没有?一定出去了吧。要是知道他们没有出去而被困在病栋中,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毁了这个病栋。
“哈,哈,哈……”恶臭扑鼻,黑眼丧尸就在我的眼前。
“哈……你个头!”燃烧幽炎,三只向我伸出双手的黑眼丧尸化为灰烬。其它黑眼丧尸遇光纷纷后退。
幽炎燃尽,我奸笑一声。疲劳困乏,四肢无力,我连换个好看点的姿势都做不到。罢了,横着死竖着死都一样。总是想着要注重形象的我,到头来还是没了形象。
斜眼仰望电梯的指示灯,我松了一口气。灯灭,意味着陈耀飞他们已经出去了。
行尸病栋,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一个人,果然是很寂寞的啊。
“带我走吧,去往你所在的境界。”
闭上眼,我做好心理准备感受身体被撕裂的剧烈疼痛。
眼前晃过一道光,耳边传来黑眼丧尸“咔啊”的叫声。
“易佳和!”熟悉的声音。
睁开沉重的眼皮,我望见某人向我伸来一只仿佛闪着黎明曙光的手。
“神明……”我伸出手紧紧握住,在自己被拉到电梯中后说道,“怎么可能,当然是陈耀飞这个混小子了。”
“易……佳和……”苏醒过来的谢长歌靠在我边上虚弱地看着我。
“哈啊”陈耀飞迅速按下关门键,但电梯门未关闭,几只黑眼丧尸就不顾光芒灼烧向我们前进。
“快关门啊……”心急如焚的陈耀飞连按电梯关门键,忘记了当初他对我说的话。
电梯门徐徐关闭,黑眼丧尸是无法进入电梯中了。
“咯啊”黑暗中冲出一只红眼丧尸,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时冲入电梯中。
“时止。”
艰难起身,身体颤抖的我走到红眼丧尸前把手放到它的头上说道:“抱歉啊,看来大叔我,命不该绝。”
电梯门闭合,如释重负的陈耀飞退后几步和我一同靠到电梯上。于是,我们三人并肩而坐。
“都按下数字键了,为什么电梯没有启动?”陈耀飞望着电梯按键板问道。
谢长歌没有回答,闭着眼睛靠到我手臂上。
“不好意思,大概是我的原因。”无力的笑容。
“这样啊。”陈耀飞随谢长歌靠到我手臂上闭上眼睛平静地问我,“易佳和,我们回不去了吗?”
“或许吧。”我老实地回答。
陈耀飞不言,谢长歌不语。
我把陈耀飞和谢长歌搂到怀中,真挚地对他们说道:“莫忧莫惧莫悲切,永生永世永相随。我们,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谢长歌话毕,电梯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