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宸是姒洛母族南国诸侯伏家的公子,是她的亲侄儿,姒洛是当年小乙赐的名,这些年便一直沿用下来。
伏家是自商朝开国便一直为王室支族,多年王朝宝座更迭仍是屹立不倒,都城战火咆哮看在水乡南部眼中还不若花开来得有些感触,是个不与乱世争论的隐士家族。
姜如笙第一次见到伏宸,只觉得有眼熟,灿若晨星眉眼如画,翩翩君子身上染尽了南方的落水洒脱,不存一丝安阳烟火,自远方而来满身水汽氤氲将他润成了不染纤尘的仙人,桃花眼中闪着万千星辰,雕着一丝不羁明媚,干净得如万古青山。
姜如笙见他笑着与姒洛十分恭敬稳妥请安之后,那清澈如水开满桃色的眸子投向她,与她浅浅作揖,唇角微微勾起,“臣下拜见姜妃娘娘。”
骨子中那份气质,似曾相识。
青鸾殿。
后墙上蔷薇开成了锦绣花瀑,娇艳魅惑的小花星星点缀在绿意茂密中,浅浅隐成璀璨珠玉宝石,旁着桃树春伞撑起一地阴凉,阿蛮与甄意将镂空木榻收拾出来,妇好靠着身后孔雀开屏的软垫看着不远处,花房中下人进进出出将一盆盆美人蕉,锦带花,千日红等开得正艳的花安放在庭院中。
一时间满园花色迷人眼,妇好呆坐着,前头案上洗梧茶微凉同她一样恹恹起来。
甄意被赏赐到青鸾殿琳琅满目的珠宝耀花了眼睛,从珠玉首饰中挑了个紫玉摞金磐纹额前坠子,世间罕见的紫玉通透明澈,外边金工能匠巧夺天工的金纹修饰巧夺天工,方一晃在日光下便灼灼闪光,十分亮眼,她捧着坠子跑到桃树下,满眼稀罕金光,“娘娘您看,这坠子真是漂亮,紫玉这样稀罕,想来整个商宫天下也就只有娘娘能戴上一只。”
妇好懒懒偏头瞧了一眼便与她道,“给你戴吧。”
甄意惊了,忙摆手,“这是大王赏给娘娘的,奴婢怎么敢……”
妇好眼中思虑着,似是没注意到她在说话,便将她的话打断了,“我记得有个雀羽累金长簪,你去拿给阿蛮,我瞧着她高束起来插上一只倒是好看,祖母绿的玉镯子给如意,上好的温润暖玉配着温润的人才好。”
她这样左一送右一赠,叫甄意听得晕晕乎乎的,耳边传来悦耳的一声,“怎得分来分去不见阿嫮想着我啊?”
来人一身鹅黄色锦花盛放引蝶来的浅纹缎裙,内衬雪白缎衣银绣梨花,颈前的盘子扣似是不辨温度一般总是扣得严实,端庄庄大家闺秀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周身沉稳气质传来,妇好不回身也认得出胥莞来。
妇好有些懒恹,“如今青鸾殿是个妖孽横行狐媚满园的地方,我担心这里的东西给莞姐姐带来不详,哪里敢送。”
连着三日,武丁皆宿在青鸾殿,第一日便罢了早朝,而后也未曾让后宫女子们雨露均沾,她这狐媚祸主的名声自然前朝后宫传成了故事。
胥莞淡笑着挥手示意吟雀与甄意下去,便缓缓坐在了木榻软垫上,树下清风滤过了日光的炎热拂面而来竟有些淡淡清凉,十分惬意,“你如今正在恩宠头上,有人看不惯出言诋毁也是正常,何必这样怨气。”
妇好心头浮动,“我怎么会在意那些流言,莞姐姐可知大王今日早朝上为着一句话斩了大臣邓摄。”
狐媚也就罢了,还平生添上一抹人尽恐怖的恶意煞气,实在叫人猜不透武丁这究竟是恩宠还是与她打趣,想到此处妇好便心生怒火。
闻罢,胥莞却面上格外平静,她问道,“那又如何?”
妇好震惊于她这一脸的不动声色,心头火气不觉平静下来,是了,那又如何,武丁本就是殷商的王,一言九鼎自然言出必行,邓摄逆了他的龙鳞他就斩了便是,那又如何?
她不过是担忧着因着这般行径,子家在朝堂上会成为众矢之的,父亲子赏年迈,如何还能经得起朝堂上对立朝臣的冷言冷语,便呆滞道,“只怕旁的人不会在意大王,倒是会怪罪于我的母族,世人尽说大王将天下珠宝都收尽了青鸾殿,万千宠爱之下,却不知我心中担忧何止沉重?”
后宫的女子哪一个放得下家族的担子,胥莞自然明白她的担忧,便语重心长道,“居安思危总是好的,若是你想避一避风头,倒是可以与大王明说,瞧了这些日子,大王对你的宠爱自然是不假的。”
她身在其中实在辨不得武丁这强加而来的宠爱几分是处于本心,又有几分是因着她身后的家族,妇好哑然心中蓦然生出一阵烦苦,有些话总是不便与胥莞明言,便转了话题,“蘅庭放出来了?”
胥莞挑眉似是有些打趣她,“阿嫮身边着许多烦事竟还关注着蘅姬?”
妇好笑道,“听些叫人心头愉悦的闲谈总比闷闷生出病来好,不过听闻她不是给姜妃施术的人,怎么大王还降了位分?”
胥莞的眼眸顿然有些暗淡,眉头染上几分忧虑,“位分降了,可如今住在瑶华殿中,与那人一个屋檐下,总感觉叫人不放心。”
妇好心中清明她不过是担忧姜如笙的处境,便安慰了句,“大王已然加强了未央殿的防守,如今姜妃与夫人亲近,莞姐姐还是安心下来吧。”眉眼一俏,坏坏笑道,“若是莞姐姐整日这样清闲,那便是盼着大王今晚降临望玥殿罢。”
胥莞闻言脸色立马嫣然起来,微红间倒不是羞怯,似是尴尬多一些,妇好看得分明,忙收了音问道,“莫不是我说错话了?”
妇好身后的蔷薇花墙嫣粉娇媚,映着一墙的春色花景,胥莞瞧着她那双明澈的眼睛十分出神,唇角微扬淡淡道了句,“方才闻到花香,想到一些过往之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