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范雄英姿勃发的模样,楼上的秦华暗暗舒了口气。他方才被春十五娘当众点了名,却并没有能摆平麻烦,正要失了脸面的时候,这范雄却及时赶到了。
他和范雄关系也算不错,知道此人武艺高强,在蜀山县内也算是大名鼎鼎。加之常年抓捕盗匪,在绿林道上也有些名气,寻常江湖中人绝对不敢与他抗衡。有此人出马,想必今日之事也可完满了结了,因此笑着招呼道:“范班头,待你一会摆平了这事,楼上来喝酒,我请!”
范雄抬眼一看,大笑道:“呦,原来是秦司户,你可是这醉春楼里的稀客啊。待会范某一定与司户共饮一杯!”
说罢朝着那矮冬瓜撇嘴嘲笑道:“你这矮挫鸟,还不速速把那小姑娘给放了,然后乖乖跪下给本神捕磕几个响头?兴许本神捕一时高兴也就不再追究你们强抢民女的事了。”
那矮冬瓜性格最为暴躁,更恨别人指摘他个子矮。闻听此言早已气的哇哇大叫,一掌拍断了楼梯的扶手,横刀指着范雄大骂道:“什么鸟铁胆神捕,本大爷从没听说过。我看你是成心找死,爷爷今天就成全了你!”
说罢身体一纵如大鸟般飞起,一招力劈华山朝范雄当头劈到。范雄没料想这贼人胆子这般大,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攻击官家捕头,当即大喝道:“小的们,全都给我拿下!”一把推开春十五娘,挥刀迎击而上。
那几个捕快连忙答应一声,散成半圆朝其他三丑围攻而上。
那范雄的武功的确不差。十二正经已经通了大半,一手快刀连环斩出,一刀快过一刀。围观的众人被刀光晃瞎了眼,纷纷退到远处。见范雄的快刀虎虎生风分明占据了上风,都纷纷叫好鼓劲。秦华也点头称赞道:“范捕头果然好俊的功夫!”
只有肖公子和如海摇了摇头。肖公子犹豫着问道:“三十招?”
如海摇头道:“二十招。”
二人打斗变招极快,顷刻间就过了十招。范雄的十二正经并未完全贯通,真气无法循环再生,不利于久战。虽然一手快刀极为凌厉,但所耗真气亦颇多,因此在十五招之后就渐感不支。
反观那矮冬瓜却越战越勇,毫无疲惫之态。再加上他身形矮小,招式灵活,端的是阴狠毒辣。终于在第十八招上削断了范雄的横刀,伤了他的左臂。
范雄没想到自己竟被这个毫不起眼的矮冬瓜所伤,惊慌之下立即纵身后跃,将手中断刀扔出阻敌。同时环顾左右想招呼捕快们过来相助,却见他们早已躺了一地,正在哀嚎不止。这下范捕头真是大惊失色,明白今天是遇到了硬茬子,一个不好便会以身殉职。
他脑筋急转,迅速寻思着对策,口中却大声喝道:“慢着!我乃是朝廷公人,你们几人今日胆敢暴力反抗,已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念你们尚未铸成大错,赶快束手就擒,尚可考虑免去你们的罪责!否则来日我将此事上报,京都一旦发出捕神令牌,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矮冬瓜闻言停下了追击,不屑道:“呸,你蒙三岁小孩呢,就你还捕神令牌?你一个小小的蜀山县捕头好大的口气!还能惊动长安捕神?想我川西四雄纵横一方,就是捕神来了又如何?哈哈哈!
“既然你这么急着去死,那爷爷我就成全你。到地底下去找阎王来给爷爷们送捕神令牌吧!”说罢便要挥刀杀上。
“等等!川西四雄…四雄?!”范雄看着眼前的矮冬瓜和他身后同样歪瓜裂枣的三个汉子,脑海中似乎划过了一道闪电,猛然想到了江湖上的零星传闻,顿时震惊。
“莫非你们就是川西四丑……不,你们就是纵横川西的四位英雄么?!”
经过刚才十数招的对决,范雄早已明白自己绝非这矮冬瓜的对手。若再战下去,必然生死难料,因此早就没了战意。便想着先用言辞拿住他们,再图良策。然而此时听到矮冬瓜说出川西四雄的名号,再仔细看看矮冬瓜身后的三位丑汉,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他突然想起了往日里与江湖朋友们闲谈时偶然听闻的,纵横在大唐与吐蕃交界处的四大恶人。
传闻这四大恶人武艺高强,却长相奇丑,江湖中人都在背后称呼他们为川西四丑。四丑专好祸害女人,尤其是尚未出阁的良家处女。
数年前在川西地界接连做下了数十起大案,祸害了无数少女。案件上报帝京,惊动了长安捕神。捕神派出十三太捕专程前去捉拿,不想却被四丑提前得知,遁入了吐蕃境内得以从容逃脱。
当年他范雄不过将这些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一笑了之。如此凶残难惹的人物,十三太捕亲自通缉都未建其功,自己一个小小的蜀山县班头想必是一辈子都未必能遇见一个。不成想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好死不死地一次性惹了四个。
既已明了四丑来历,范雄的心中就是一片冰凉,知道自己的生死此时已悬于一线。只要对面的这个矮冬瓜再次挥起长刀,自己必将人头落地。
生死当前,范雄的心中忽然升起了极大的恐惧,整个人仿佛被一根钉子钉在了当场,连躲避都无法做到。之前的风流英姿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当然知道,人死百事休。他若死了,那不论是权力还是美人,通通都会烟消云散。这种被剥夺一切的恐惧感冲塞了他的大脑。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死亡是如此可怕。
矮冬瓜见状嗤笑道:“怎么?知道本大爷是谁就害怕了?你这蠢货搅扰了爷爷们的性趣,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爷爷们的威名,那就自己乖乖跪地上给爷爷们磕几个响头,兴许爷爷我一高兴就放了你呢?”
范雄只恨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该来这醉春楼中趟浑水。心中懊恼、悔恨、恐惧,种种心思翻滚不休,难以言表。如今听这矮冬瓜所言,自己若想活命还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磕头求饶,不由得满面通红。
他有心想要宁死不屈,然而转瞬又想到了家中的妻儿。刚想下跪求饶,却又想到如若自己果真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四丑下跪,那么即使自己今日能够苟且偷生,以后也再无法在县中立足。一时间心中天人交战,脸上红白交替,着实是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