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蹀躞下还有一层腰带，否则这钱小宝就得当众出丑。

“如此，多谢李爷和钱公子赏脸了，二位今日在小楼的酒菜钱就都免了。”春十五娘微笑着对二人说。

“…那还是算了，你定这规矩本来就已经赚不到钱了。若再免了酒菜钱，这醉春楼你还怎么开的下去？！我的酒菜钱你就别免了，至于小宝的，那就随你了。”李爷突然出声拒绝道。

“我的也不要免，酒菜能值几个钱？小宝我难道还稀罕这个？”钱小宝似乎是受了激，又跟李爷斗起了鸡眼。

“好了，那就都不免。就给二位换上我亲自做的醉春酿，各一坛好了。”春十五娘看着又要互相掐起来的二人，无奈地道。

“那感情好！我可是好久没尝过你亲手酿的酒了。”李爷闻言眼睛一亮道：

“我说大伙儿，你们也都别愣着了。凡是赊过账的都赶紧去平了，欠人的钱还是赶紧还掉的好……”

众客见他前后不一的样子都面面相觑，无奈摇头。

当下就有很多人去结清了赊欠，有些没带够银子的也跟着李爷一起去钱小宝家的钱庄取些来周转。

春十五娘看着眼前这一切，稍稍松了口气。

今日她订立这三条规矩，可谓是用心良苦了。只是不知这老天爷究竟给不给她机会，将这醉春楼继续开将下去。

正在她往二楼走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柔婉的声音。

“阿娘请慢走…”

春十五娘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说到的兰儿。

这姑娘外柔内刚，也颇为聪慧，平日里春十五娘也很是喜欢她。

“哦？兰儿有何事？”春十五娘停步问道。

“阿娘…不知刚才您所说的，姑娘可以赎身的那番话，是否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可是在众人面前立下的规矩，以后我会专门找人写下来给你们看。

…怎么，你要赎身？”

“是…可是兰儿如今只存下了八两银子的私房钱，怕还是不够……”兰儿低下了头。

“当年我从你父母手里收下的你，只花了七两银子。这些年虽然供你吃喝，又教授琴棋书画。但你为楼里赚的却只多不少。

这样吧。今日是不成了，我一会还有要事。若你真的想走，明日来找我。将那七两银子结清，我自会给你身契。

不过这样你就只剩下一两银子，日后要怎么生活呢？”

春十五娘对兰儿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着说：“我给忘了，那钱公子曾允诺你一支一两重的金簪子，我明日一并兑换成银两给你便是。”

“……多谢阿娘……”兰儿行了一礼，低声道。

“不用谢我，阿娘也是半生都未看明白这事。要谢，你就就去谢钟公子吧。”春十五娘长叹一声。

“离开这楼，你可有什么打算么？当年你爹娘将你卖入楼里时，死活也不愿意告诉我住在何处。我听口音，他们应该是外地人，你若想找他们可就难了。”

刚想上楼，春十五娘突然心中一动，终究是难以放心。只好叹了口气，停下身子问道。

“回禀阿娘，兰儿并不想去寻他们。”

兰儿似乎也是早已想过此事，低垂着头小声道：“虽然他们是兰儿的亲生爹娘，但他们却将兰儿卖了身。比起他们，兰儿还是跟阿娘更亲些……”

似乎勾起了悲痛之处，兰儿低声啜泣起来。

“哎…”春十五娘拉住了兰儿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你不回去也好。这么多年也不来寻你，就是找到了他们，恐怕你也免不了要伤心断肠…不如忘了的好。

不过…你赎身之后一个人，无依无靠又怎么过活呢？”

“这个…”兰儿偷偷看了眼还在楼下的钱小宝，红着脸道：“钱公子先前曾跟兰儿许诺，说要把我赎出楼去，还说要娶了我…”

“他？”春十五娘暗暗皱眉道。

“怎了？阿娘觉得不妥么…”兰儿见春十五娘皱眉，连忙问道。

“我倒不是对钱公子有什么看法。他这人虽然花心了点，但也没什么其他不好处。若是能真心待你，倒也算个良人。不过么…”

“不过什么？阿娘但说无妨。”

“不过他老父钱有钱，钱员外，向来视财如命，是有名的铁公鸡。虽然舍得儿子乱花钱，但你若嫁入他的家门，估计将来日子会不甚好过。

对了，他是要娶你为妻还是纳你为妾？”春十五娘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钱小宝还未曾娶妻。

“公子说、他说他要娶我为妻……”兰儿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娶你为妻？！呵呵…”春十五娘冷笑了一声。

自古以来，这青楼女子若能依附一良人为妾室便可算是功德圆满。想要更进一步修成正果，成为良人的正妻，那便是少之又少。

以这钱小宝的情况看……

“兰儿，既然你诚心称我一句阿娘，那阿娘就说句你不爱听的。

以阿娘对钱员外的了解，这门亲事我看是难。那钱小宝，年岁也不小了，却一直未曾娶妻，你想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父亲钱员外为了扩大钱庄经营，一直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亲家。坊间已有传闻钱员外是看上了大兴车马行姚掌柜的小女儿。你若是想嫁入钱家做正房，估计过不了他爹的那一关。”

“这…怎么会这样？难道公子他骗我……”兰儿听了这话，脸上的血色褪去，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那倒也未必。也许这钱小宝是真心对你，只是年少轻狂不知道家道的威严。唉，这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说的清呢？”看着面前紧张不已的兰儿，春十五娘叹了口气。

“那我该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兰儿心神大乱，六神无主起来。

“罢了。你也不要哭泣，由阿娘来替你问问他吧。”春十五娘安慰了兰儿几句，拉起她走下楼来。

“钱公子，妾身这就要恭喜你了！”春十五娘拉着兰儿款款走到钱小宝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道。

“呃，十五娘恭喜我什么？”钱小宝连忙放下酒杯起身回礼。

“听闻公子曾许诺兰儿，等她赎了身便娶她为妻，兰儿这丫头决定明日便赎身离开醉春楼。公子这是良缘得聚，难道还不值得庆贺么？”春十五娘将兰儿拉到身前，笑着对钱小宝道。

“这……”钱小宝闻言顿时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己以前醉酒时的一句戏言如今竟然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