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佑对着月亮大声嚎叫出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的晦涩语言,他的本意只是疏泄心中那种血液都在沸腾的激荡感觉,出了嗓子,竟成了这种东西。噔!阴之月竟然回应了他的嚎叫,在刹那变成了血红的颜色,银色月芒也成了血光挥洒,天地为之染血,真正是血浸千里。
噗!无数血斑终于超越了极限而爆炸,但声音毫无惊天动地可言,综所有爆炸声,听起来,也不过象是声蔫屁,只是效果与这声音比起来,反差极大。仿佛是两百平米的楼房一套,从三万米高空砸进了湖中,水质的爆炸,红色的浪,直上百米高空,似乎整个西广场都在冲天的血芒中喷发,爆炸的范围内,几乎所有物质都变成了艳红的血浆,爆炸范围外,动能形成的冲击波将那些星人如同纸人般吹上了天。
当!就在血斑爆炸的同时,主殿响起的钟声,在西面形成了一层层有形的声波,这声波如无数道堤坝,阻碍了爆炸对主殿的毁灭之势,远远看去,仿佛有无数的大手在推着血浪,不让其侵蚀。
祭血杀生,地狱吞噬三大终结技之最,启动条件极苛刻,但威能强的吓人,沙鲁和厉霖看着已变成血浆池般的西广场,良久无语,这些星人的战力足可以媲美外边的中级中阶的魔物,虽然明显有点脑残,过于集中,可论万的被杀,却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是同当量的核爆爆炸,也未必能有这一击杀的干净,真可谓点渣不剩。
然而,更令沙鲁和厉霖震惊的还在后面,那黏稠的血浆池中,刚因血潮回落而平静不久,竟有渐渐漾动起来,一鼓一鼓、一涌一涌,似乎下面又无数活人在挣扎。
嗷!一个浑身的血人从血池中纵了上来,粘稠的血浆滴滴答答的落,渐渐露出了它涅白干瘪、却又水光渍渍的皮肤,这些血人象野兽一般爬行者走,指抓锋利,无体毛,一颗秃头上无鼻、无眼、无耳,只有一张有着刀锋般尖锐牙齿的大嘴,嘴岔一直开到原本应该是耳根的位置,吐着尺长的分叉蛇芯,留着黑色的口涎,看起来极端丑陋邪恶。
有第一头就有第二头,就有第二十头、二百头、二千头,就象是海洋捕鱼收网时在网兜内乱蹦的鱼群,整个血池都沸腾起来,难以计数的血人越出,随后向南向北奔了出去,那两边,还有数量相当庞大的星人守卫。
极度的刺激之后,理所当然的是极度的空虚。顾天佑将之理解成一种与刺激对立的思维感觉之反弹。他明白,但不可避免,只有努力的调整心态,好将无聊、不知所谓这类情绪从脑海中排挤出去。所以看起来,他如同很疲倦般站在血池中央低着头,细细喘气。
血池中仍有人形的怪物蹦出,它们身上那红色的、分不清是血浆、泥浆还是鼻涕的粘稠物,不但别人看着恶心,顾天佑自己也同样不舒服。他不晓得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玩意,莫格古亚从未提起过使用祭血杀生会产生这样的异变,这可不算是小动静,至少,已经有五千只怪物从血池中冲上来,顾天佑看它们那疯狂扑食的样子,就如同过去的恐怖片中的僵尸见到了活人。兴许是魔能的关系吧,黑暗之门开启时造就的大量衍体,反倒没那么疯狂。
“这个幻境的特殊构造同祭血杀生产生了某种类化学反应的结果。”最后,顾天佑也只能是如此解释。
沙鲁和厉霖很快从震惊和感慨中恢复了过来。当然,他们的内心绝不象是表面那般平静,顾天佑展现出来的威能实在是过于恐怖,施展时引发天兆,这已经是准领主级的手段。虽然这技能看起来是针对群体的,并不能给沙鲁和厉霖这样的强者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谁也不晓得此技有没有后续变化,或者,顾天佑有没有同等水准的针对单体的技能。
比较起来,此刻的厉霖心中感受明显要更复杂一点。就在刚才顾天佑对月狂啸的刹那,有着特殊感知能力的厉霖,体会到了一种比顾天佑表现出来的强悍和神秘更可怕的东西。准确的说,是一种隐晦含蓄的威势,这威势让她心核悸动、让她感到如被电击般战栗。对于一个魔族来说。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的,只能证明一点,顾天佑在生命形态的等级上,高于她!比魔女更高级的生命形态有哪几种,已经屈指可数!
脱壳般弃掉那正在血浆的侵蚀下啵啵冒泡的寒冰护罩,沙鲁如同隼般向主殿掠去,作为一名战士,任务目标永远是第一位的,而他们三个今次的任务目标,就是主殿中的那分列两排的五层古钟,没有钟声,宫城的防御指挥将失去控制。
厉霖同样是名合格的战士,紧跟着沙鲁,她也卸去正在被血浆吞噬的护罩,窜射向宫城的主殿。两人的护罩落进血浆中,就仿佛是鱼食入水,引来无数怪物争食,噼啪血浆飞溅,嗷嗷怪物嘶吼,伴随着令人齿酸的咔吱咀嚼声,那里仿佛是传说中的饿鬼池,让人见之惊栗。
主殿的顶上,被祭血杀生的爆炸余波吹的东倒西歪的弓将们在两次呼吸内便全部归为,踩着同伴的肩膀,他们搭起一座人塔,居高临下,黄金箭矢如暴雨般倾泻向顾天佑。至于已经冲进主殿范围两百米之内的沙鲁和厉霖,他们竟视而不见。
顾天佑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祭血杀生带来的那种精神反弹完全排遣,仿佛是酒后微醺,他处在一种不合时宜的放松当中,这种放松让他无畏到了忽视伤害的地步,面对那黄金的箭矢,竟然就那样从容迈步迎上。
沙鲁和厉霖偷眼看到那一幕,几乎都傻了。那些黄金箭矢可不是小孩子手里只能打烂玻璃的弹弓石丸,虽然能量形式跟魔弓手的高级魔法箭有所区别,但就威力而言,每一根也有着比发射出去的180主炮炮弹更恐怖的威力,这样迎上去,还不被射成刺猬?
那一刻,幸运之神并没有将他的神之护甲给顾天佑披上,地狱吞噬蝰蛇甲胄再高防,也架不住如此威能、如此频率的箭矢攒射,在崩飞了十根箭矢后,从正面看,顾天佑确实被射成了刺猬。
精神似乎已被麻醉,顾天佑似乎也成了义和团中会神打的异人,他感觉的到箭矢入身,但感觉不到痛苦。第一次,他清晰的体会到了,他的这身皮囊,不过是可以无数次破坏、修复的工具,他仿佛看到了,那外力入体时的慢放镜头,能量细胞如何抵抗,如何崩溃,能量如何向周遭波及他仿佛已经被剥离了躯壳,以一种解剖台或仪器观测仪的角度去看待这一切,他看到,两股能量的碰撞,每一秒,都有着不逊于电影特技制造的宇宙大爆炸的绚烂
一分钟后,连主殿殿顶上的弓将都看傻了,他们不清楚目标究竟是一个活物,还是早已成了会移动的箭靶,顾天佑的正面已经比草船借箭中的草人中的箭还要多,几乎已满到无法再下箭的地步,那种情况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可以说,已经臃肿的没了人形。然而,这样的顾天佑仍在向前走,那么坚定,那么镇定,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射退一步,脚下的血浆,仿佛是明星大道的红地毯,宽阔、平整、无人骚扰、充满荣耀。
突然间,变化产生了。这变化源于一道弧线飞来的光,带着彗星般的尾巴,这光就像一团抽去了骨、又被扭曲过的人,依稀可以看出人的模样,那脸部的神情最为让人印象深刻,悲苦、怨恨、沮丧似乎一切负面的情绪都在那张脸上得以体现,它们在最后化作了狰狞,那模样足以当任何一部恐怖电影中的终极恶鬼。
就是这恐怖诡异到极致的幽魂般的光,穿透了前进的顾天佑,让他仿佛是被一根巨木撞中了腹部般弯下了腰,随后,更多的类似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如同会拐弯的流光陨星般汇聚而来,它们的目标非常的一致顾天佑的躯壳。
到了此刻,沙鲁和厉霖已经相信,顾天佑面对的,是最令术者恐怖的技能反噬,越是威力强大且邪恶的技能,出现反噬后,就越是诡异恐怖。因为术者使用这类技能往往是被迫超品操作,所以一旦出现反噬,几乎是必死无疑的。这就好像最多在1公斤的爆炸中不死,但扔出了3公斤的包,并且自己处在爆炸的中心。
不管顾天佑下场如何,是被无数远古怨魂撕碎,还是搞成失心疯,沙鲁和厉霖现在都已无暇理会了。两人已经侵入了主殿的最终防御线,月光下,虚空中,光影扭曲,黑色的漩涡无中生有,在漩涡中,银光如星灿烂,使那漩涡迅速的有了旋转星河般的瑰丽。
星宿官,每一位皆代表着远古时期,那群星璀璨的神秘夜空中的一颗星。他们的衣饰像是祭祀般长袍宽袖、桶装的高领,头上戴着高束的管状冠,方正的衣袍前下摆,以不知名的发光丝线绣满了星河纹图,整件衣服都散发着自然而神秘的微光,就算对这块土地上的历史文化根本不熟的沙鲁和厉霖,也能看的出,这些衣服,是比古代任何一个帝王的正服都要华贵珍稀数倍的古物。
星宿官手持两尺长的符剑,符剑仿佛是玉石制成,剔透而润洁,无一丝杂色,那葱绿的色泽透剑而出,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沙鲁正想着这些明显感觉到不好对付的星人要如何使用手中那看起来似乎用力一抖就能碎的玉剑的时候,星宿官的攻击已经发动了。
虚空出现的十二位星宿官,将沙鲁和厉霖遥遥围住,并不上前肉搏,玉剑挥动,像是请乩的神棍在施展术法,舞的既无力道,也不美观,但是,每一舞,天地必生异象。
“快!脱出!”厉霖首先感觉到了情势不对,这明显是阵舞,虽然相比之前她见识过的大阵,此阵人数少到可怜,但给她的感觉确实从未有过的凶险。
沙鲁也是感应灵敏的家伙,比厉霖差的,仅仅是天赋上的一些专长。可惜,星宿官从出现到结阵,再到始动,环环紧扣,看慢实快,两人被散发着不同颜色微光的星宿官制造的如墙幻影阻拦,那种磅礴的绵力是两人从未感受过的。又是冰、又是电,沙鲁和厉霖试图强行冲出,然而,释放的能量攻击,去时雷霆万钧,行进到一定距离,竟然如泥牛入海,化入虚无,连个声响都没有。
天上的月变的黯淡,像是被厚纱罩住。漆黑夜空,黄道十二星渐渐显现,明亮。星宿官们仍在舞剑,在厉霖和沙鲁的眼里,宫宇、大地、天空、月,都在逐渐消失,两人已经踏入荒寂的太空,上下左右,皆是无尽的虚空,远处,星云、星河、星团,渐渐明亮起来,渐渐的,流光产生,包括十二星宿官在内的这片虚空仿佛在宇宙中高速穿梭般,各种各样的星辰光芒,都在上下左右、或远或近的地方不停的掠过,光是那瑰丽浩渺的景象,就足以让普通人完全迷失。
幻境到这份上,沙鲁和厉霖已经完全失声了,就算他们是渊魔族,就算他们已经活过了不断的岁月,眼前的景象,仍是大大的触动了两人的神经,在浩瀚的星辰宇宙中战斗,在无尽的荒寂虚空中游曵,星如流光,无始无终,这是他们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奇异经历。当然,这经历也是极度致命的。
星宿官们已经消失,陪沙鲁和厉霖进行这趟宇宙之旅的,只剩远处遥遥相对环伺的十二黄道星座,一颗颗的陨石,带着长长的、燃烧的尾巴,以毁天灭地的势头飞来,砸下,炸裂,焚毁。两人丝毫感觉不到这陨石攻击是虚幻,身体感受明确的告诉他们,被正面砸住,绝对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