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都督越闹心,黄大土司越开心,在几派势力互相纠缠,文攻武斗的时候,黄大土司辖下的地方,却迎来了春天的丰收。现在大土司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春天都能收获的,果然是好地方啊,看着堆满了各村各寨的土豆、红薯,大土司笑得合不拢嘴。
“南方土豆、红薯收藏不易,这些东西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特别容易坏,得赶紧教会大家,把土豆和红薯榨粉,晾干的薯粉,既不容易坏,又可以做成许多种吃食,还能改进口感。”在大土司傻笑得最沉迷时,黄一苗却捶了他一拳,严肃地说道。
“妹妹,这难道也用我大土司亲自教吗?广西人最爱做米粉了,做薯粉和做米粉,工艺不是一样的吗?难道他们还不会?”黄子琦有些不解,这个妹妹优点是想法多,缺点是想法太多。
黄一苗却在他头上使劲一敲,“哥哥,你傻了啊?你知道现在广西人种了多久的红薯和土豆吗?你难道忘了,不是你以府衙的名义强制大家种这东西,大家压根不知道种吗?这东西才从南美引进来不久呢,你忘了你在哪里了吗?”
“噢,这样啊。”大土司确实没有考虑到这点,还以为是个人就会榨薯粉呢,沉吟了一下,果断推御任务,“那这任务,就交给你和圣女啦,贴布告,挨村宣传,教他们方法,我还要去搞我的炸药研究呢。噢,对了,你记住,让他们把榨完的渣别丢了,那东西晒干了,以后用来喂猪特别好。也可以用来发酵做酒精。”
然而,大土司还没来得及去工坊,却被急匆匆赶来的钟强截住了,“大人,有个紧急情况,刘帅派我来通报,近期沿海各地,近海居民被强制内迁。我们海盗袭扰,暂时不敢过于深入内地,在三司和各州府、县衙那里的线人,也因为沿海坚壁清野,不好联络。刘帅判断,是熊都督要集中力量对付我们或对付莫氏。她让我告诉你,赶紧想办法,她那里也会继续打探消息。”
黄子琦迅速召集来所有核心人物商议,第一个发言的,还是袁承志,而且几乎让其他人,不用发言了,“大人,熊文灿不可能集中力量对付刘帅,没有郑芝龙的配合,刘帅这边只要不主动呆在岸上等着他攻打,他只能望洋兴叹。熊文灿若是想动手,肯定是对付莫氏,派重兵将莫氏压向安京南边海河这一带。”他拿出一幅地图,指着十万大山南边一个地方,此处从多溪流从十万大山出来汇流成一条大江,直奔海中,几道海湾冲入大陆直迫十万大山。山海之间,只有一道宽不足三里的狭长平地,“若能把莫氏大军推到这一带,逼他们退到海河附近狭长地带,那么熊都督就可以用很少的兵扼住这道狭长通道。如此一来,莫氏危矣,能选择的路只有三条,第一,退回广宁腹地,与郑根大军正面对抗,这几乎是死路一条。第二,翻越十万大山,退到我们思明府来。这样莫氏势力勉强可以保住,只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就不好达到了。第三,莫氏向熊都督屈服,接受熊都督招抚。如此一来,等于我们把莫氏势力,送与熊都督了。”
黄子琦心里给他一百个赞,熊文灿给他的信里,就是这么要求他的,信的内容他还未给袁承志看,人家便猜得很精准了。可是手上却只能给两个赞,因为只伸得出两个大拇指。用手势夸了袁承志后,他便问道,“那以承志之见,我们该如何做得好?”即使他心中有想法,也要借助袁承志的口说出来,这是对下属的鼓励和认可。
“大人,我知你既不想莫氏溃败得太快,又不想与大明直接对抗,当然也不愿意莫氏投靠了熊都督,还想要那些出海口。”
黄子琦一脸黑线,“嗯,我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点?”
“哈哈,不多,不多,大人全然是为思明府的未来考虑,也是为更远的将来谋划,这些想法不但不多,还是少了。想要兼顾大人那些想法,其实不难。”
“哦,承志你说说看……。”
当郑根也得到消息,广东沿海坚壁清野,以他丰富的经验,迅速就做出了和袁承志一样的判断,“熊文灿是要先震慑莫氏,将莫氏挤回广宁,或者挤到思明府,祸水西引。所以,我们要趁此机会,与熊文灿来个南北夹击,即使不把莫氏彻底消灭,也要让他们受到重创,一蹶不振,然后逃到思明府去寻求庇护,再也无法回安南兴风作浪。”
“可是,王爷,思明府会怎么做?”一个幕僚问。
“前番我们攻打同登,差点困死黄子琦那小子,莫氏和明军,都眼睁睁看他困守孤峰,按兵不动。这小子虽然聪明,却记仇,他应该能算到熊文灿和我,都希望把莫氏挤到他思明府去,被动接纳逃亡的莫氏余众,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肯定不会主动派兵翻越十万大山,来救莫氏,一来他对莫氏怨念很深,二来这样做同时得冒犯我和熊文灿,对他而言太不值得。”
“王爷高见!”强势的将军面前,大多数幕僚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郑根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问题,便命令道,“令各路人马,加紧向锦普以北推进,令谅山、海防,再各抽四千士兵,直奔海河,待我们北攻,他们便接防海河,扼住先安、亭立一带河谷,阻塞莫氏人马向西、南两个方向大黎北部山区溃逃之路。我们就在海河、安京沿海谷地,给莫氏以致命一击。”
郑根当然不会想到,莫敬轩这会,正在安京接待一批人,从思明府出来的钟强,带来了四百枝火枪和无数的弹药,粮食,问莫敬轩需要不需要。莫氏和刘香海盗,本来就是结盟,彼此又都和黄子琦熟悉,莫敬轩一听,当然知道这肯定是黄子琦的意思,怎么能不要呢。莫敬轩不是傻子,当刘香这边传递来消息后,他也知道,在熊文灿屡屡催他们退出廉州府,他们迟迟不退的情况下,熊文灿肯定会有行动。当熊文灿以坚壁清野来对付刘香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熊文灿要派大军来对付他了。
“黄大人有何建议?”虽然被黄子琦拒绝了几次,可是莫敬轩很清楚,黄子琦也并不希望莫氏被彻底消灭,只是对莫氏见死不救,依然心有怨念。
“黄大人说,你们有多强硬,他的支持也会有多强大。如果你们坚持不下去,他欢迎你们去思明府,思明府养得下莫氏这几万人!”
莫敬轩正想说感谢,话头却被莫敬宇抢过去了,“请代我谢过黄大人,你们告诉他,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去投奔思明府的。有黄大人的相助,我们再在安京城,将新募来的兵士操演熟练,定能南击郑根,夺回广宁故地。”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很单纯美好,可是大人们却总是要刺破孩子们心中吹起来的艳丽的肥皂泡。莫敬宇计算着,自己新添了四百枝火枪,加上原来陆续获得的六百枝,这可是整整一千枝火枪兵。给老兵配上火枪,再用个把月训练新募士兵,这战力,足以打回去。然而熊文灿并没有给他那么多的时间,在他收到火枪后仅仅四天,熊文灿的大军,就像突然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了安京城外。
如果黄子琦在现场,他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满心郁闷的熊文灿和脾气暴躁的莫敬宇,一如袁承志说预料的,犹如干柴遇到烈火,一定会发生冲突。熊文灿喊话,让莫敬宇退兵,莫敬宇却很不客气地回答,“我只是暂借安京城驻扎,待我新募勇士训练熟稔,自会退去,熊都督屡屡逼迫,却是为何?”
“哼,你等侵占安京一月有余,安京数万百姓不得安宁。我忝为一方督抚,岂能坐视不管。今日我即亲自到来,你们且速速退去,莫要再作狡辩,以免伤了彼此和气。”小屁孩爱耍大牌,见了都督不但不拜,这说话语气,反而充满质问。熊都督耐性再好,也不免怒火心生,敢情你占了我的地,还有道理了。
“我何尝狡辩,我们从定立、先安、海河一直退到此地,损失惨重。沿海一线,只有安京城稍有规模,我们便暂借此地休整,以便再与黎朝作战。我们挡住黎朝,也是为大明挡住一敌人,难道大明暂借我一个小城休整都不行吗?”莫敬宇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莫敬轩等人听了,却只能叹息,这个小孩还是不懂国与国之间的连衡合纵啊。莫氏与黎朝在大明境外怎么折腾,大明当然乐见其事,悄悄地支持弱势的莫氏,打压强势的黎朝,对大明是好事。可是,如果莫氏退到大明境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面对这个刚愎自用的小主,他们虽然对许多事情心知肚明,可是也不好说出来。
莫敬宇的话,果然惹来熊文灿的嗤笑,“莫小主说笑了,你莫氏与黎朝之争,俱是安南内部之争,与我大明何干。大明国策,以安南为不征之外藩,黎氏也好、郑氏也好、莫氏也好,争权夺利,俱是安南内务。大明虽为宗主,却不便偏私哪一方,百年以来,皆苦心劝慰。莫氏是外藩之臣,黎氏亦外藩之臣,何来敌我之说。莫氏对刘香海盗,多有包庇,我大明虽知其事,屡屡切责,却也未将莫氏视为敌人。此番我来,为大明巡边,小主逡巡此地甚久,该是时候回去了。”
“若我不回呢!”莫敬宇觉得,这老头很不讲道理,厉声问道。这话没吓着熊文灿,却把莫敬轩和高天则等人吓坏了,看着他想劝,可是想着往日这小主动不动就质疑他们的忠心,还不不敢开口劝。
熊文灿成功地被激怒了,“小主,安京是大明领地,可不是你驻就驻的。老夫仁至义尽,若小主还执迷不误,那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莫敬轩大急,就想站前去再辩解,但莫敬宇却抢先说道,“哼,你不客气,难道就怕你吗?火枪手,列阵,这老匹夫若再往前逼一步,便给我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