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打门后由远至近传来了一串稳健的步声。
开门的是为三十出头眉目端正的男子,虽是一身仆役的装扮.
但方千运与鲁绍文一眼就看出此人内功深厚,绝非泛泛,不觉惊疑。
男子一见三人,拱手微笑道:“敢问三位有何事?”
刘善存近前一步,拱手回礼道:“在下乃是城中同济堂的坐堂先生刘善存。
这位是漕帮方帮主,鲁公子。”
“哦,失敬失敬!”男子微微躬了躬身,随即道:“在下莫言,是这的管事,不知三位到此有何贵干?”
“请问,贾铭贾公子可在贵府上居住?”刘善存道。
“我家公子确实是在此暂住,几位找我家公子有何事?”
听言,三人心中大石方才落了地。
刘善存喜道:“正是,烦劳莫总管通报一声,就说‘同济堂刘善存有事相求!’。”
“三位先请来吧!”莫言莞尔着退身一让。
“多谢!”
三人回礼迈步进庄,莫言领着三人来到正堂。
一路上,方千运与鲁绍文就觉出这庄子的不寻常:
高大的院墙内是灯火通明,可外头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眼见到庄中的装饰雅致大气,却无奢华质感。
更可疑这庄中虽没一个护院,但回廊过道旁的立着的仆役小厮,一个个竟皆是练家子。
且内功都不弱,且知礼守矩的,绝非草莽。
方千运、鲁绍文二人的疑心愈发重了,可又无暇亦无力多想。
待得三人坐定,俩小厮送上茶水,莫言便道:“请三位稍带片刻,在下这就去通报!”
“有劳了!”
“那里!”莫言侧身退出堂中。
此时堂内只剩下了三人,望着堂外的星空,方千运愁肠万结,心念丛生,重重的吁口气道:
“快初更了吧!”
“嗯!”鲁绍文心中所念亦与其一般,并为多言,只应了一声。
刘善存心知二人所虑,宽慰道:“方帮主,鲁公子不必过忧。
有谦和兄与浩然兄在,定能暂保住他们几人的!”
少顷,莫言便返回堂中。
“贾公子可愿见我几人?!”不待莫言开口,刘善存就急道。
方千运、鲁绍文亦是忧心不已。
莫言并未回答,只淡笑道:“我家公子,请三位移步东华厅。三位请!”
“哦!”三人满腹疑惑的随着莫言赶往东华厅,心中甚是忐忑。
也不知那位贾公子搞什么名堂,待客素来以外宅的大堂为主。
东西俩华厅虽也是待客之用,但却多以接待亲朋熟友为主。
正寻思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薄荷清香扑面而来,不觉间三人已到了东华厅前。
随着莫言一句恭敬的“请!”字,三人进到厅堂中。
堂正中央摆一熏炉,左右各立着两张高大折式苏绣屏风,上绣的是八仙得道成仙的故事。
连接两张绣屏的一木质镂空雕花的月牙门,恰好将主位与左右首的客位隔开。
门前珠帘已垂下,纱帘已闭。
方千运、鲁绍文二人越发疑惑亦起了戒备,这堂中布局装饰绝非待客之用。
刘善存惊疑亦有些愤愤道:“莫总管,这,这是怎么回事……”
“三位先请坐下,在下在与三位解释!”莫言看出三人心中的猜疑,笑言道。
三人迟疑片刻方才入座,疑惑的看着莫言,也不时大量着屋子。
待得小厮送来茶水,莫言边给三人奉茶边歉笑道:
“事情是这样的,前夜里我家公子贪凉,吃了好些个生冷的瓜果。
当夜就闹了肚子,一夜起来好几趟拉得都都快不成人形了。
又着了凉,昨儿清早烧得那叫烫啊,贴个饼子都能熟。
原想到城里给他请个郎中,可公子说了,他自个都是大夫请什么郎中。
哆哆嗦嗦开了方子,过了晌午方退了热。
可又摊上咳嗽的毛病,昨儿个夜里咳了整整一宿,根本就睡不得,嗓子都咳哑了。
今儿吃了药倒是好些了,就是不能说话,一开口就咳,而今只能以笔代口了。
这不知道您三位来了,方才起的身。
公子那病啊还没好全,怕让三位也染上,方才作这番布置的。
公子说了:‘怠慢之处,还望三位海涵!’”
三人这才明白。
方千运道:“那里话,我等三人深夜拜访已是叨扰。
况贵公子抱恙在身,我三人心中已甚为不安,又何敢谈‘怠慢’二字!”
“方帮主不怪便好!”莫言舒了口气淡笑道。“哦,我家公子来了!”
这时,打后堂传出了些步声。
虽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从步子的轻重和帘内隐约可见的影像来看,共有四人两女两男。
其中一名男子步浮气虚,不时发出些轻微的闷咳音,是由两名侍女搀扶而来的,想来他应是那贾铭不假。
另一名男子则随伺其右。
方千运与鲁绍文二人又不觉忧上心头。
来此原是想请贾铭到漕帮为四人诊病,可如今看着情形,只怕是……。
待得贾铭坐定,随他而来的那名男子道:
“我家公子说了,贵客到访未能远迎已是不对。
而今又让三位久候多时,实在是愧汗之极,望三位见谅!!”
“贾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是我三人叨扰了。对了,公子身子可好有些了?”刘善存道。
只听帘后得“唰唰”的运笔声,运笔无力,显然元气大损。
待书毕,男子又道:“公子说:‘多谢刘先生’,公子还问:‘刘先生何事深夜到访?’”
刘善存道:“是这样子的,方帮主的千金与他的三位好友中了少长玉的‘醉生梦死’。
我与济仁堂的王先生、保善堂的昌先生三人经过一夜的诊治,非但未见得半起效,反倒令四人病况更重了。
如今她四人高烧不退,疹子愈发严重,我三人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想向公子请教一二的。”
帘后的贾铭思量一二,方才落笔。
写完交与一旁的男子,男子读到:“我家公子说:对少长玉此人他素有耳闻。
至于‘醉生梦死’他却只听说过,未曾救治过此类病患,故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方子。”
闻言,三人的心顿时凉到了极点,长长一叹便欲起身告辞。
贾铭似觉察出三人骤然跌落的心情,忙又提笔。
或是太过心焦,未及落墨却引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声闷重似有痰堵于喉。
三人听得亦不觉喉中发痒,掩口闷咳了两声。
刘善存便道:“公子莫急!”
待得一口痰出,漱过口,贾铭喘着大气,下笔书言。
少时,那男子又道:“公子说:可否请刘先生将四人中毒初期、中期及最近的脉象,症状及所用的方剂,服后的情况,脉象的变化等一一写明。
待我家公子细细斟酌,或能寻出一方子来。”
这答复虽不明确,但总算是有了一线希望。
刘善存忙道:“好!”
随后,莫言递上笔墨纸砚,刘善存书毕交与莫言。
莫言侧身退后转入屏风,将刘善存所写交给了贾铭,方有退身而出。
三人此时心知再留无益,便起身告辞。
走前方千运心有忧焦便到:“敢问公子,何时能与答复,小女与那几位朋友怕已是时日不多了。”
男子代贾铭回复道:“公子说了:今时天明之前,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派人到漕帮做一交代。”
三人心叹一声,即随莫言离开了东华厅。
三人刚一离去,帘后之人即可站了起来,那利落劲哪里还有半点病态。
“走了。”
莫大总管点点头,“您老都‘病’成那样子了,人也不好留不是。”
“赶紧的,搬家。”
莫言:“去哪?”
“你家老爷子不是来了吗,去那蹭几顿饭吃。”
莫言“呵呵”,前儿请你去,你打死不去,说是:人多吵的慌。
这会儿屁颠屁颠过去了,这脸皮厚的,真没谁了。
“那个,你真能解?”莫彦有些担忧。
“他老巢我都端了。”那算个屁,“病”公子满不在乎。
“既端了,为什么不连人一块宰了。”留下这祸害作甚。
“我找他师傅啊。”
“你确定他会上钩?”
“试试,总比干等着强吧。”
“可那位也不是什么善茬。”
“放心,我惜命得很。”
“那药什么时候给人送去?”
“不都说好了吗。”
“那可是人命关天啊!”
“放心,一时片刻还死不了。再说,人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要送去,那我先前说的那些不都骗鬼吗?”
莫言“……”,你倒是没骗鬼,你本来就是骗人好不好!
“赶紧收拾,我先走了,后头的事要交代妥当啊!”
说罢,“病”公子抬腿就往外去。
看那位潇洒离去的背影,莫大总管仰头望天,自己到底造什么孽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一副得性。
看看天色,叹了声,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