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三人打马来到了柳家堡。
在堡中福记酒馆里用了些饭食,三人将马寄存在酒馆的马厩里,左子卿带着二人前往堡长单永兴家中。
一路上左子卿向二人介绍了柳家堡现任堡长单永兴情况:
单永兴现年三十六,是已故堡长单正淳的第三子,为人倒算和善,只是处事略显拘谨。
单家总有三子,长子单永昌是忻州府的书吏,说来与左子卿也算是同僚,二人关系倒还不错。
次子单永新出外经商多年。
离开酒馆不久,阴沉的大半日的天终于坠下了雪片子,由点至片,而后扬扬洒洒。
街道上已少有行人,偶有几个上走道的也多是步履匆匆。
刚进单家所在街巷的巷口,远远的就见得前方似有一人朝他们走来。
大雪之下看不清其长相,正疑心,就听得那人喊了声:“子卿兄弟,是你吗!?”
左子卿一笑,对二人道:“哦,是单永兴。”随即喊道:“是我,单三哥。”
便与二人迎上前,单永兴也大步赶来。
“子卿兄弟,来了怎么不上家去啊.
是嫌你嫂子做的饭不合口啊,还是嫌我那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啊!
要不是我隔壁吴大叔瞅见你,顺口跟我提了提,我还不知道呢。”单永兴有些个怪怨道。
左子卿咧嘴一笑:“三哥,看你那话说得,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哦,我跟你介绍一下,今儿跟我一同来的还有我的还有我的朋友
邢云邢公子,叶少华也公子。
二位,这位就是柳家堡的堡长,单永兴单三哥。”
“见过单堡长。”二人拱手齐声道。
“二位公子,单某有礼了。”单永兴略略打量二人,随即回了礼。
转而又道:“子卿兄弟,你今儿来是公事啊,还是私事啊?”
见左子卿未着捕快服,又带着俩生人过来,单永兴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
“私事,是我这两位朋友的事。”
“哦,什么事啊!”单永兴淡笑道,眼却已露猜疑之色。
见状,二人正待启口为自己此来寻个由头,左子卿却先行笑道:“嗨,其实也没什么。
我这两位朋友的祖上愿受过顾家的恩惠,只是因住得远,多年不往来也不清楚顾家的情况
这不一听说顾家遭了大难,便急匆匆赶来了,就想着过来祭扫祭扫,不麻烦吧,三哥!”
闻言二人不由暗笑,心道:这左子卿还真是可以,编个瞎话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只是这些话打他口里说不来,倒确比从自己口中说出更真切些。
果然,单永兴舒了口气,粲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呃,那二位是想先扫墓还是……”
二人相视一眼,邢云淡笑:“既已到了这,就先去祠堂吧!
“行!”单永兴这回答得倒干脆,随即又道:“呃,只是我身上没带钥匙……”
左子卿接道:“那我们就先过去,顺道也买些香烛。三哥,你回家取了钥匙在过去,你看怎么样。”
“行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哥,我们先过去。”
“唉!”单永兴拱了拱手转身折返。
“我们也走吧!二位这边请!”随后左子卿也带着二人折往另一处。
“左捕头,刚才,多谢了。”叶少华拱手笑道。邢云也随即抱拳致谢。
“二位真是太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值当谢的。
只是他那人谨小慎微惯了,不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知还得费多少口舌呢。
倒是在下先前那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见谅啊。”
邢云一笑道:“左捕头多虑了。”
出了巷子,二人在一家香烛店里买了些祭扫所需的东西,就跟随左子卿去往顾家祠堂。
刚到祠堂门口,就见单永兴急匆匆赶了过来。
进到祠堂二人已顾不得多看,点烛上香,深深鞠上三躬,邢云与叶少华却将目光锁定在了灵牌架上的最高层。
果然,又一张无字灵牌闯入二人眼中,二人下意识的长舒口气。
细细看来,这块无字灵牌外缘边框上的雕刻的是祥云纹饰。
与仨玉环中,系青色宫绦那块玉上的纹饰一般无二。
直到此刻,二人心中的一些疑惑似有了答案。
唯一可惜的是,叶家的祠堂在大火中被烧毁了。
无法确定,叶家祠堂里的灵牌架上,是否也有一张与第三块玉环纹饰一样的无字灵牌。
只是,若这两日所见及当日沧州所闻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大。
而邢、顾、叶三家命案与那三块玉环必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可这样以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三块玉环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凶手在相隔二十余年的时间犯下同样的命案?
而冯、江、常三府与邢、顾、叶三家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此刻,邢云脑中突闪过一念:归家过完年后,即往冯、江、常三府一探。
叶少华似也有此想,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几人离开祠堂时已是申时一刻,在堡中商铺里补买了些祭扫所需的香烛。
单永兴带着三人前往柳家堡外的顾家墓地。
快到墓地时,远远地四人就见得顾家墓地那似有两人在祭扫,邢云、叶少华不觉起疑。
叶少华便向单永兴打听:“单堡长,这时候了,堡中还有人家来祭扫啊?!”
此刻单永兴与左子卿心中的疑团,并不在二人之下。
这顾家血案已过去多是,这几年连清明都少有人来,何况这寒冬腊月的,又不是什么年节会是谁啊?
二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眼。
单永兴轻咳了声,含糊道:“光看那身形在下也说不好!呃,我……我们也上去吧!”
“好!”邢云与叶少华爽快道。
单永兴和左子卿脸上的表情,和单永兴这话,让邢云与叶少华一下觉察出。
他们二人心中的困惑,怕是也不在自己之下,愈发好奇那来两人是谁?
为何会在此刻到此祭扫?心中不觉又生出了一丝希望“会不会是顾府的?!”
只是越往上走,二人心头那一丝希望却渐渐转淡。
祭扫的是一主一仆两名女子,看身形似都有些个眼熟,且都是练家子。
此刻,那女婢正弯腰收拾东西,她们似乎以祭扫完毕正待离去。
似听的身后有人前来,主仆二人双双回身。
那小姐十八、九岁,云髻轻挽,白钗斜簪,柳眉淡扫,杏脸桃腮薄施粉。
一身齐腰的交领镶边窄袖襦裙,翠色的袄衣配上白色的褶裙,裙摆下上绣淡黄色小碎花压脚。
细黑带束腰配青色如意宫绦,披着白狐披风,风姿娇媚。
丫鬟十六、七岁模样清秀,一身厚布腰裙。
上身是白底碎花襦衣,青带束腰,纯白色长裙上系靛蓝色碎花小腰裙。
这主仆二人的模样到并不算陌生,只是邢云与叶少华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
倒是左子卿一眼就认了出来,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梅庄的梅小姐,在下失敬了。”
二人这才想起,在商丘时确已这梅庄的梅傲雪主仆有过一面之缘。
那丫鬟名唤绿珠,是梅傲雪的贴身侍婢,据说其武艺不在梅傲雪之下。
却也生出一问:她主仆为何会在此处?是与自己一般为查案而来?还是……?
证这时,梅傲雪与绿珠款步上前,回礼淡笑道:“左捕头,客气了。”转而又道:“二位少侠好!”
“哦,梅姑娘好!”二人双双起手回礼道。
“梅姑娘,你怎么上这来了。”叶少华一笑,直言道。
梅傲雪似乎并不意外,莞尔道:“喔,其实家父生前曾受顾府顾老爷子的相助。
只是顾家出事时我家祖母刚刚病逝,家父有孝在身不便前来。
随后几年因庄务繁忙,加之我兄妹尚幼,因此一直也未能前来,以至于家父至死都不能瞑目。
家兄初掌庄务,无暇分身,家嫂又孕在身。
想到顾老爷子生祭将至,所以家兄边让在下前来祭扫。”顿了顿有:“二位也是过来祭扫的吗?”
邢云一笑:“哦,途径此地,听左捕头说起此事便过来看看。”
“既如此,那我二人就不打扰了。几位请!”
“姑娘好走!”
说话四人侧身让出条通道,梅傲雪颔首致谢带着丫鬟绿珠离去。
待二女身形渐远,邢云疑道:“单堡长,这顾老爷子的生祭是何时啊?”
“就是今日!”单永兴喟然长叹道:“二十多年了,这堡里的了好些人都记不得了,那姑娘有心啦!
想当年,嗨……不说了不说了!”
这一番感伤中不失感慰的言语,却并未打消邢云与叶少华二人心头疑惑。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在此地见到那梅氏主仆,二人心中总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细处又道不出来。
叶少华便道:“单堡长,在此之前您见过那位梅姑娘吗?!”
单永兴静下心来,细细想了想道:“这,倒没有!”紧接着又道:“自那案子案发后,除了五年前来的那拨人外。
也就是您二位和那位姑娘了,再无外人来过。”顿了顿,似觉出什么又道:“二位公子,怎么啦!”
“哦,没什么,就随便问问!”邢云一笑道。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墓地前,分长幼一次点烛上香,斟酒烧纸钱。
待诸事尽毕已是申末酉初,四人收拾心情转身返回柳家堡。
左子卿与邢云、叶少华二人原都打算回到柳家堡便牵马折返忻州府。
不想,还没到柳家堡远远的四人就见得有一女子似正朝他们蹒跚而来,身形颇为眼熟。
正疑着,就听得女子呼喊道:“邢少侠,叶少侠……快……快,救救……救救我家小姐。”
女子声虚气弱,似受了重伤。
四人不及多想,快步上前,这才看情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梅傲雪身旁的绿珠。
此刻的绿珠面色苍白,目色略散,嘴角还不是往外渗血,气短急促显然已身有内伤。
左子卿急道:“绿珠姑娘你怎么了?你家小姐又怎么了?”
“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她……”绿珠一见四人便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突然绿珠“噗通”跪倒在邢云、叶少华二人跟前哀求道:
“二位少侠……二位少侠,绿珠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救救我家,我家小姐,无论如何请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这倒令二人有些个猝不及防,微微一愣,双双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邢云道:“绿珠姑娘,有事你竟可说来,万不可如此,如此大礼岂不是折杀我二人了。”
不知何故,绿珠这一跪,令邢云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莫名的。
叶少华倒不曾多想,只急道:“绿珠姑娘你别急,慢慢说,只要是我兄弟二人能做的,断不会推辞。”
“那奴婢在此就先谢过二位少侠了!”绿珠深深给二人又行了一大礼方道。
“绿珠姑娘,你身上这伤到底怎么来的,你家小姐她出什么事了?!”
见绿珠心性渐定左子卿这才再次询问。
岂料,话音刚落,泪珠儿方有些收势的绿珠一下涟洏哀泣起来。
见三人都没了主意,单永兴一叹上前劝慰道:
“姑娘,你这光哭也不是办法啊,你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他们如何能帮你啊!”
叶少华亦道:“是呀绿珠姑娘,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们如何帮你啊!”
绿珠幡然顿醒:“二位说的是!”说话便抹去了泪水将事情始末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