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掾爱卿，朕刚才已经说了，朕只想听个故事而已，绝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你这般着急，难道椒房蛊案和你有什么牵连？”

“皇上！微臣一介武夫，怎么会和后宫的事情有牵连呢？”

武掾回答得倒是很坦荡。

“那你着急什么呢？”

小皇帝的脑子更是灵活。

米剑白在一边看着几个人的不同反应，也很想听听椒房蛊案是怎么回事。

巫蛊之术源于苗疆，没想到两千年前还盛行到了西汉宫廷。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诅咒到皇妃的身上去？

皇帝这般反问，武掾顿时无语，却又不敢起身，就跪在地上听卫子离讲故事……

“皇上，椒房的巫蛊奇案，其实是一桩冤案！”

小皇帝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不惊不讶，微微颔首，示意卫子离继续说下去。

“太上皇和许氏皇后，其实育有一子……”

这回，小皇帝的身子颤了一下，面色凝重起来。

而跪在地上的武掾，额上的虚汗瞬间滚落，沿着脸上那道到凶恶的刀疤蜿蜒而下……

卫子离却全然不顾两人的反应，径直将二十一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

当年，宫廷上下都知道，许氏成为皇后之后，与汉成帝所生之女均全部夭折，许皇后由此失宠。

但事实上，就在许后被废之前的两年，她和汉成帝所生的一子并未夭折。

鸿嘉元年夏，许皇后又顺利产下一子，肥肥胖胖，一看就是长寿的面相。

许皇后顿时欣喜万分，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百感交集。可谓是大起大落，如今终于有了皇子，母凭子贵，就算成帝嫌弃自己人老珠黄，以后也不至于会晚景凄凉。

于是赶紧命人去通知皇上。

也是命中注定，许皇后由于兴奋过度，加上中年产子，身体吃不消，突然就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枕边的太子又变成了死婴。

汉成帝高高兴兴地赶来，一看见皇后枕边的死婴，顿时拂袖而去。

这个女人实在太衰了，生一个死一个，寿命长的也活不过五岁，简直就是皇室的灾星。

成帝一怒之下，再也不踏进许皇后的椒房宫半步。

死婴事件变本加厉地促进了许皇后的失宠，由此造就了她悲惨的结局。

“还是死了……”

小皇帝长叹一声，不知道惋惜还是庆幸。

“不！其实这个皇子并没有死。”

卫子离不识时务地神补刀。

“哦？”

小皇帝惊讶起来，不过对这个故事的兴趣印染没减。

地上的武掾，身子开始颤栗。

一边的米剑白，也为卫子离的大胆捏了一把汗。

虽说小皇帝之前放出话来，只听故事，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可是皇帝的情绪反复无常，万一他心情不爽要反悔，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呢？

谏龙神剑倒是可以震住小皇帝的，不过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关键是谏龙神剑现在身处何处，连卫子离这个秘密的龙骠营营首也不知道。

小皇帝身居皇宫，不问江湖之事，估计也只是听说过龙骠营和谏龙神剑的传闻罢了。

卫子离却不管这些，仍旧滔滔不绝地把皇室后宫里的丑事一股脑儿地道了出来——

皇宫里嫔妃内斗人人皆知，但是婕妤赵氏的手段却无人能及。

听闻许皇后即将生产，赵婕妤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赵氏觊觎皇后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倘若皇后产下龙子，她的美梦就成了泡影。

于是赵婕妤急忙召集心腹太监和宫女仔细谋划。

随后心腹太监收买了宫廷稳婆，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丑闻。

就在许皇后的心腹宫女去通知皇上的时候，稳婆出其不意地将皇子掉包了，将早就准备好的溺死婴儿冒充许氏所生之子，然后将皇太子带出宫门准备秘密溺死皇子。

危急时刻，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救走了皇子。

而那两个稳婆因为害怕丢命，就撒谎说已经将皇子活活掩埋。毕竟做贼心虚，不久后两人郁郁而终。

皇太子的事情就成了永久的秘密。

故事讲到这里，武掾的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

当年救走太子的那个人，就是当今的大司徒武掾。

那时候的武掾仅仅是一个宫廷校尉，一个小小的卫兵头领。

武掾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料卫子离此刻却将这个秘密和盘抖出……

“掾爱卿这是怎么了，年纪大了就不要跪了，平身吧！”

小皇帝发现了武掾的异常，通情达理地让他起身。

但是武掾怎么敢起来？越发抖索厉害。

卫子离这才侧头看了武掾一眼，立即对米剑白说：“哎……剑儿，想必武掾大人的腿疾复发了，快将武掾大人扶起。”

要是平时，武掾定会狠狠地冲撞卫子离几句。可是现在不是争强斗勇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祷告，卫子离千万不要再谈当年皇子的事了。

不料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卫子离接着说：“皇子被神秘人救走之后，从此销声匿迹，如今还在不在人世也无人知道。而救走皇子的神秘人，据说……”

卫子离看了武掾一眼，就在武掾浑身即将瘫软的时候，突然慢悠悠地说：“也死了。”

武掾晃悠了一下终于稳住了身子，如释重负。

他真的希望自己早成了一个死人，免得整天活得提心吊胆的。

殿上的小皇帝，眉头却蹙了起来，心情很复杂。

卫子离却眉头一挑，瞬间就抛开皇子的事情，就将话题转移到椒房巫蛊一案——

许皇后连续产下的子女个个夭折，而当时天象异常，数次灾异现世，民间怨声载道，朝堂也议论纷纷。

刘向、谷永等大臣就将此等异象皆归咎于许皇后，说她是妖孽转世，祸乱朝纲。几番谗言上奏，许皇后的“椒房掖廷用度”逐年被减省，最后连皇帝的面也见不上了。

许皇后一肚子怨气无从发泄，她的姐姐、平安侯夫人许谒就深感蹊跷，自己的妹妹怎么就生一个死一个呢？该不是后宫有人作祟吧？

许谒是一个极有个性的刚烈女人，心里顿时愤怒：好啊，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妹妹剩下皇子，我就让你汉室断子绝孙。于是背地里请来苗疆巫师，利用巫蛊恶毒诅咒后宫有身孕的妃子。

当然巫蛊诅咒之事，只是许谒发泄一下愤怒而已，半点作用也没有，皇室里该生的还是生，该死的还是死。

但是这事还是被成帝的宠妃赵婕妤发现了，事情就大了。

不久后许谒等人遭到揭发，巫蛊案告破，许皇后连坐被废黜，后来被赐死。

皇后的位置空缺两年，成帝有了册立赵飞燕为后的想法，太后王政君却以其身世低微、非侯门女为由加以阻拦。

后来淳于长从中斡旋，汉成帝就将赵飞燕的父亲封为成阳侯，赵飞燕成了侯门之女，身份也就高贵了，于是堂而皇之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汉成帝为了感谢淳于长斡旋之功，赐淳于长关内侯，不久又封为定陵侯。

“就这样，人们渐渐忘记了许皇后，而她生下的皇子，更是无人知晓。”

卫子离慢悠悠地说。

小皇帝面露愠色，突然沉下脸说：“卫爱卿，椒房蛊案和皇子的事情，以后不准再提了。”

卫子离吃惊不小，立即俯身道：“谨遵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