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府邸里，一个长须老者坐在书房里，焦急地等待着。

天已黑尽，一个年轻挺拔的背影走近书房，就在门外隔着纱幔朝着里面的老者影躬身禀报：“大人，皇上果然去了南麓。”

老者就着一个香炉烘着双手，搓揉了两下，淡淡地捋着颔下胡须，说：“嗯……没有惊扰皇上吧……”

“按照大人的吩咐，属下只是暗中保护，并没有和皇上打上照面，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倒是皇上到紫竹林的时候，差点中了埋伏……”

“啊？”

里面那人的手抖动了一下，急切地问：“什么人这么大胆？”

纱幔外面的挺拔背影小声说：“我听见那些人和米都统的对话，好像是九龙帮的人。不过属下觉得，九龙帮并不是冲着皇上去的，他们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刺杀皇上。属下觉得，这倒是一个节外生枝的意外，很快就被米都统打发了……”

老者这才释然：“你辛苦了，去歇息吧。”

年轻人退下，里面的老者也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后就上了一顶八抬大轿。

……

天已黑尽，皇上还没有返回未央宫。

王莽等在宫门口，看上去一副很焦急的样子。

皇帝的此番围猎，他的确不放心。太皇太后已经同意小皇帝立后的事情，来年开春，长女王嬿就是皇后了。在这个关键时候，小皇帝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一旦被朝中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在小皇帝身上动了歪脑筋，皇上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立后的还是小事，王莽的计划就会失败。

换成别人做了皇帝，王莽这个摄政王就不会有那么自由了。所以，他比朝中任何人都担心小皇帝的安危。

还好，酉时刚过，卫子离和米剑白就保护着小皇帝回到了皇宫。

“皇上，怎么玩了这么久？”

王莽心里着急，径直拦在小皇帝的汗血宝马前面，将小皇帝搀扶下来，倒是清闲了同样在宫门等候多时的万奴。

小皇帝呵呵一下，指着身后的十多只猎物，兴奋地说：“大司马，你看看朕这次收获不小吧……”

看着小皇帝很高兴，王莽也不好再说责怪的话，急忙打着哈哈：“不错不错，天子一旦出马，还有什么猎物逃脱皇上的手心呢。”

身边的几名朝臣忍不住窃笑。

昨天大司马还嘲弄卫尉大人巧言令色讨皇上欢心，现在的大司马，这马屁拍得更是露骨。在场的人没有谁不知道，这些猎物并没有一样是小皇帝亲自猎获的。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连牛筋弓都拉不满，怎么射杀猎物？

几名重臣簇拥着小皇上回到宫殿，简短地开了一个围猎的总结会。

“这次围猎，卫尉大人和米都统功不可没，朕一共猎获了十二只猎物，马上通知御膳房，把那只孢子炖了，大家都跟着尝尝鲜。”

皇宫里的膳食，要什么没有？但是这孢子非比寻常，是皇上“亲自”猎获的，吃起来自然味道就不一样了。

几名老臣立即哈哈笑着，说着恭维皇上的话。

这个时候，王莽又不合时宜地扫了皇帝的兴，大大咧咧地坐在殿下的第一个位置，对其他朝臣说：“皇上已经安全回宫，各位也辛苦了几个时辰，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安歇吧，明早还要上朝呢。”

这口气，直接代替皇帝下了逐客令。

几名老臣虽有怨气，却不敢明着和王莽抗衡，加上十人当中，就有三人和王莽关系甚密，于是不等皇上发话，就全都退出了朝堂。

卫子离没走。

米剑白当然也没走。

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即使是在宫中，朝堂之上，不把皇上送进寝宫，他就不会离开皇上半步。

王莽的意思也没打算让卫子离离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专门将给卫子离听的，反正昨天已经撕破了脸皮，今天就把脸上的血肉抓破也无所谓了。

“皇上这次西山围猎，当真收获很大吗？就没有经历了什么凶险？”

朝堂上已经没有其他朝臣，王莽也就没必要客客气气地和小皇帝说话了。

说难听一点，要不是因为小皇帝是皇室后人，要不是因为有王莽，他根本就坐不上九五之尊的龙椅。

“大司马，此言何意？”

小皇帝再不爽，对大司马还是有着几分忌惮。

王莽对皇帝的质问置之不理，径直对卫子离说：“老臣得到密报，皇上并不是去西山狩猎，却跑到了南麓去了。对不对啊？卫尉大人……”

卫子离早有准备，立即反唇相讥：“大司马真实费心了，皇上出去狩猎一趟，大司马都派出密探暗中保护，着实难得大司马这份苦心。西山也罢，南麓也罢，普天之下都是皇土，皇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做臣子的，只能按照圣上的旨意办事……”

瞧瞧，卫尉大人果然语出不凡，这番言辞，你就能轻松化解了王莽抛过来的难题，反而将就大司马一军。

言外之意，皇上要去哪里游玩，莫非还得等你大司马批准了才妥？

再说了，皇上要去哪里和我卫子离有什么关系？我敢阻拦吗？皇上外出，你大司马居然派人暗地里跟踪，这算什么？是想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吗？

小皇帝也听出了这番对话里藏着蹊跷，甚是不悦。

“大司马，昨日已经商定，此次围猎的安全事务由卫尉大人统管的羽林军负责，你为何还要派人跟着，是想监视朕的行动吗？”

小皇帝对王莽的言行已经隐忍了很久，必要时也要显示一下九五至尊的威严。

但是王莽却不怕他。

王莽为什么要怕小皇帝呢？虽说天下是刘家的，但是不一定就是他刘衎小皇帝的。

“皇上多虑了，老臣身为当朝大司马，遵从太皇太后的懿旨辅佐皇上治国理政，当然也包括保护皇上。皇上有所不知，南麓下面的紫竹林里藏着诸多风险，要是没有老臣的安排，恐怕……”

说罢掉头望向米剑白：“米都统一个人似乎很难化解的。”

王莽的这一眼，顿时让米剑白不寒而栗。

米剑白不是怕王莽，他的不寒而栗来自虞青衣。

在南麓山下的紫竹林里，虞青衣的及时出现，的确化解了一场危机，米剑白也差点就和虞青衣成了八拜之交，却不知道虞青衣居然是王莽派去的人。

江湖人心险恶，再一次得以印证。

米剑白的不寒而栗，正是源于此。

小皇帝一听王莽如此一说，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王莽的眼皮底下，顿时大怒：“一派胡言，南麓会有什么凶险？你居然敢派人跟踪朕，该当何罪？”

伴君如伴虎，龙颜大怒那是要死人的。

但是王莽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咳咳！”

米剑白顿时一惊，这两声干咳，却是来自于皇帝的龙椅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