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却不在乎门口的拉琴老人,盯着说完话的瘦子,还想听一听江湖秘闻。
客栈里这般心思的人不少,一个个都起哄叫瘦子多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呐瘦子骑虎难下,不得已编排了刘三爷和衡山派掌门莫大向来不和的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叫人信服。
林平之回头对着李昂等人说道:“这衡山派看似一团和气,想不到也有这许多龌蹉事情啊!”
李昂只不住摇头道:“你小子,听了些风言风语就瞎胡说,此中到底有何内情,你当真清楚吗?所谓的江湖传闻,十有八九都是造谣,剩下的一两成也是带了水分,平之,以后切记,眼见尚且未必为实,何况是耳听呢!”
李昂说话声音不小,客栈里众星捧月的瘦子顿时老大不高兴,一拍桌子,叫道:“你是说我是个背后嚼舌根的小人?”
李昂轻轻一笑,说道:“我可没这么说,看你自己怎么想,要是衡山派的人就在你眼前,你可敢如此胡说八道?”
瘦子受此一激,面色一红,站起身子,大喝道:“休说衡山派的人,就是他们掌门莫大在这,我也是这么说,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刘三爷既然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只可怜刘三爷,正是春秋鼎盛的年华,却只能做个富家翁闲赋在家,埋没手中宝剑!”
那卖唱老者忽然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前,侧头瞧了他半晌。那瘦子怒道:“老头子干甚么?”
那老者摇头道:“你胡说八道!”转身走开。
瘦子大怒,伸手正要往他后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晃向桌上,叮叮叮的响了几下。
那瘦子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长剑刺到他身上,却见那老者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原来这柄剑藏在胡琴之中,剑刃通入胡琴的把手,从外表看来,谁也不知这把残旧的胡琴内竟会藏有兵刃。那老者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胡说八道!”缓缓走出茶馆。众人目送他背影在雨中消失,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传来。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你们看,你们看!”众人顺着他手指所指之处瞧去,只见那矮胖子桌上放着的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林平之挤到人群前,看清了这瓷环,心中一惊,李昂却喝了半杯茶水悠悠道:“看来他就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八字,是他老先生武功的写照。”
瘦子见状愣住半天,脸上血色全无,李昂轻轻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继续道:“还是那句话,眼见未必为真,况且是耳听乎?莫大先生剑法如此,又怎么会怕了他师弟,所谓的不合,又何至于逼得人金盆洗手,江湖传言,何足信也!”
林平之这才回过神来,微微躬身,郑重道:“谨记师傅教诲!”
“师妹!”突然间七八个声音一齐响起,有的拍手,有的轰笑。
林平之心道“哪里来的这么许多人啊?”
斜眼瞧去,只见本来伏在桌上打瞌睡的两人已站了起来,另有五人从茶馆内堂走出来,有的是脚夫打扮,有个手拿算盘,是个做买卖的模样,更有个肩头蹲着头小猴儿,似是耍猴儿戏的。
岳灵珊笑道:“哈,一批下三滥的原来都躲在这里,倒吓了我一大跳!大师哥呢?”
那耍猴儿的笑道:“怎么一见面就骂我们是下三滥的?
岳灵珊一撇嘴道:“偷偷躲起来吓人,怎么不是江湖上下三滥的勾当?大师哥怎的不跟你们在一起?”
耍猴的又道:“整体只挂念你的大师兄,怎么也不挂念挂念我呀!”
劳德诺忽的说道:“诸位师弟都在此处,不知师傅师娘何在呀?”
耍猴的这才稍微正式些回答道:“刘三爷金盆洗手,此刻五岳剑派的诸位长辈都已经去了刘府,咱们身份不够,住不得刘府的高门大院,香玉软卧,只能苦哈哈的住着客栈列!”
随后又有一人问道:“劳师兄,你们怎么和这两位同行,不知是哪一派的师兄弟呀?”
劳德诺连忙摆手道:“事关重大,我还得马上去请师傅定夺。只等雨停,你们可随我一起见师傅。”
却是外头的雨却愈下愈大,雨声如洒豆一般,一副馄饨担从雨中挑来,到得茶馆屋檐下,歇下来躲雨。卖馄饨的老人笃笃笃敲着竹片,锅中水气热腾腾的上冒。
李昂见他们都看着混沌担,笑道:“平之,你且去买上几碗混沌请诸位华山派的高足尝一尝。”
平之点头应是,数了数人头,对着混沌摊老头叫道:“老人家,十一碗馄饨,麻烦您快一些!”
耍猴的说道:“怎么平白无故的要让你们请混沌呢!”
岳灵珊却笑道:“人家有的是钱,请上一顿混沌算什么,要我说应该请一顿山珍海味才是,你们就吃吧!”
老人很快端上五碗混沌来,林平之接过,第一碗递给了李昂,第二碗给了劳德诺,随后又递给岳灵珊一碗,岳灵珊却笑着递给其他人,林平之心知他们定然门规甚严,长幼有序,岳灵珊直等到所有人的混沌都好才一同吃了起来。
同时闲聊起来,说的正是令狐冲教训青城四秀的事情,林平之被青城派欺负,本就心有不忿,如今听了令狐冲的事迹,一时间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了。
待到众人吃完聊完,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众人抬头看去见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过来。
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时,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尼姑。当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馆前一站,大声喝道:“令狐冲,出来!”
劳德诺等一见此人,都认得这老尼姑道号定逸,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谁都忌惮她三分,当即站起,一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师叔。”
定逸师太眼光在众人脸上掠过,租声粗气的叫道:“令狐冲躲到哪里去啦?快给我滚出来。”声音比男子汉还粗豪几分。
劳德诺道:“启禀师叔,令狐师兄不在这儿。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来。”
林平之却有些疑惑的表情,李昂轻声道:“这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定逸师太,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是以他们互相以师叔师侄相称,这位师太脾气火爆,等下说话还得小心些。”
定逸皱眉道:“令狐冲掳走我的弟子,今天你们华山派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叫他岳不群少十一个弟子。”
说话间却是把李昂林平之都算作是华山派的弟子了。
她此言一出,华山群弟子尽皆失色。灵珊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忙道:“师叔,不会的!人师哥再胆大妄为,也决计不敢冒犯贵派的师姊。定是有人造谣,在帅叔面前挑拨。”
定逸大声道:”你还要赖?仪光,泰山派的人跟你说甚么来?”
一个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说道:”泰山派的师兄们说,天松道长在衡阳城中,亲眼见到令狐冲师兄,和仪琳师妹一起在一家酒楼上饮酒。那酒楼叫做么回雁楼。仪琳师妹显然是受了令狐冲师兄的挟持,不敢不饮,神情……神情甚是苦恼。跟他二人在一起饮酒的,还有那个……那个……无恶不作的田……田伯光。”
定逸早已知道此事,此刻第二次听到,仍是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拍落,两只馄饨碗跳将起来,呛啷啷数声,在地下跌得粉碎。
华山群弟子个个神色十分尴尬。灵珊只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颤声道:“他们定是撒谎,又不然……又不然,是天松帅叔看错了人。”
定逸大声道:“泰山派天松道人是甚么人,怎会看错了人?又怎会胡说八道?令狐冲这畜生,居然去和田伯光这等恶徒为伍,堕落得还成甚么样子?你们师父就算护犊不理,我可不能轻饶。这万里独行田伯光贻害江湖,老尼非为天下除此大害不可。只是我得到讯息赶去时,田伯光和令狐冲却已挟制了仪琳去啦!我……我……到处找他们不到……”
华山派欢弟子心头怦怦乱跳,均想:”大师哥拉了恒山派门下的尼姑到酒楼饮酒,败坏出家人的清誉,已然大违门规,再和出伯光这等人交结,那更是糟之透顶了。”
劳德诺道:“师叔,只怕令狐师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并无交结令狐师兄这几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述糊,醉人干事,作不得准……”
定逸怒道:“酒醉三分醒,这么大一个人,连是非好歹也不分么?”
劳德诺道:”是,是!只不知令狐帅兄到了何处,师侄等急盼找到他,责以大义,先来向师叔磕头谢罪,再行禀告我师父,重重责罚。”
定逸怒道:“我来替你们管师兄的吗?”突然伸手,抓住了灵珊的手腕。
灵珊腕上便如套上一个铁箍,”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颤声道:“师……师叔!”
定逸喝道:“你们华山派掳了我仪琳去。我也掳你们华山派一个女弟子作抵。你们把我仪琳放出来还我,我便也放了灵珊!”一转身,拉了她便走。
林平之却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一下叫道:“放开她!”
“嗯?”定逸回身一看,眼中血丝密布,是个青衣年轻人,之前他未向自己行礼自己不做计较,现在却还敢阻拦自己,顿时怒火涌上心头,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也管得着么!”
林平之却壮着胆子道:“师太,我师父刚刚才教我,眼见未必为实,况且是耳听,事实可能不是如此,不如师太放了灵珊,我们一定会给师太一个交代!”
定逸更是大为恼火怒道:“你是说我弟子骗人,编瞎话,我何必做此等事情,我那仪琳徒儿不见本是事实,泰山派的人又何必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林平之此刻也是骑虎难下,只得继续道:“师太,就算是如此,你也不必抓了灵珊去,我愿意做个人质,还请师太高抬贵手。”
定逸怒极反笑:“好,那我就高抬贵手!”右臂抬起,横掠了出去。
林平之只觉一股极强的劲风逼将过来,气为之闭,身不由主的向后直飞了出去,差点就要撞到身后的客栈门板,但李昂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林平之身后,伸手一托,轻巧化去定逸掌下余力,林平之平稳落地。
李昂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上前一步道:“师太未免咄咄逼人,事情还没弄清楚,师太出手伤人是否太过武断?”
“我做事还要你来教!”定逸本是火爆脾气,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小辈,本来仪琳不知所踪已经让她火冒三丈,这小子不知好歹,该给他一点教训!
“劳师兄!“
华山派其他弟子正欲上前,劳德诺却拦下来道:“李先生武艺超群,若是李先生都不能救回小师妹,就是把我们都困在一块也不是对手!”
:我看还有没有人说我短小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