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走进来,董锵锵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德国人没有忘了他们。
托马斯并没坐,而是目光如炬地盯着三个人看了好一会,才用带着南德口音的德语说道:“我叫托马斯?海德里希,穆勒控告你们三人的案件由我负责,现在……”
没等他说完,雷兰亭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穆勒在撒谎,他是恶人先告状,我们是冤枉的……”
托马斯竖起右掌,示意雷兰亭闭嘴。
“劳动中介说他们只雇佣了雷兰亭一个人。为什么你们三个人去别墅做清洁?”
“他俩是过去给我帮忙的,”雷兰亭连忙解释,“我怕一个人干不完。”
“根据你们的口供,”托马斯一边翻看笔录一边说道,“你们第一次进入房子时,穆勒并没有马上出来,所以当你们抓住他时才会误以为他是小偷所以才用绳子绑住他,而当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后就马上放了他。”
“我们一根毛都没有动他的。”雷兰亭不屑一顾道,“谁知碰到个青皮。”
“这中间你们对他做过什么其他事吗?比如殴打他?或者用言语侮辱他?”
这个问题让雷兰亭觉得莫名的搞笑,他忍不住噗嗤一乐,刚要反驳对方。佟乐乐赶紧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托马斯一挑眉毛,面沉似水,语带不悦:“你觉得很好笑吗?”
不等雷兰亭回答,董锵锵连忙语气坚定地抢话道:“绝对没有!我们肯定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托马斯警官。”
“但穆勒说你们绑住并殴打他,然后强迫他签了协议,最后还偷了他的钱,找人烧了他的房子。”托马斯看了看佟乐乐,又看了看董锵锵,话锋一转。
“这孙子……”雷兰亭眉毛都立了起来,他拍案而起,忍不住用中文骂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托马斯一头雾水,虽然听不懂雷兰亭说的是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他用手指着座位,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要说中文!在这里说德语!或者我给你找一个翻译?”
雷兰亭悻悻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脸的不甘心。
佟乐乐小声道:“我们没有威胁他签协议,是他主动说他一个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父亲留给他的财宝。我们提出帮他找财宝,他最后也是自愿和我们签的,这里面不存在威胁。”
“但穆勒说那是他违心签的,出于对你们的恐惧。”托马斯的眼里泛着精光,还提高了音调,显得咄咄逼人。
“警官,你不能只听穆勒的一面之词啊,”雷兰亭强压着怒气,不满地说道,“讲话要有证据。穆勒说我们威胁他,他有证据吗?他一开始那么吓唬我们,应该是我们恐惧他才对啊。”
“托马斯警官,我们确实之前不知道穆勒的身份,所以才会误会他是小偷,才用绳子捆住他。但如果他是小偷或强盗,在楼里埋伏了人,人又很多,那我们很可能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如果穆勒后来不主动告诉我们,我们也根本不会知道楼里有钱的事。我们去那就是为了打扫卫生的,现场应该还有我们来不及带走的保洁用具。至于说我们烧房子就更可笑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违法的蠢事呢?换做是您,您会这么做吗?而且我们最后也是靠躲在井下才逃过火灾的。”董锵锵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心里很诧异自己竟然会这么冷静。
托马斯盯着三人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看到的是三张面无惧色,不卑不亢的脸,尤其是雷兰亭,似乎根本没把他这个副警长放在眼里。他忽然挥了下手,低声道:“你们可以走了。”
三人闻言吃了一惊,仿佛不敢相信。
“可以走了?是说我们都无罪了吗?托马斯警官。”董锵锵一脸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我们在这里上大学吗?”
托马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们目前仍然都是嫌疑人,虽然你们可以离开警察局,但不能离开汉诺威市。如果我们需要,你们随时都要过来配合我们调查案情。至于会不会影响你们上大学,那取决于你们有没有犯罪行为。”
“肯定没有。”董锵锵重申道,“我们肯定都没有。”
“那我们的钱呢?”雷兰亭更关心钱的去留,“是不是也可以拿回来了?”
“你是说穆勒父亲留给他的遗产吗?”托马斯翻了个白眼。
“对啊。现在有一半是我们的啊。”雷兰亭一脸焦虑。
托马斯摇了摇头:“那些钱暂时由我们保管,等我们确认清楚了才能做下一步决定。”
雷兰亭一愣,他刚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董锵锵一拉他的衣角,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先离开这再说。”
雷兰亭恨恨地看了一眼托马斯,郁闷地走出了审讯室的大门。
就在董锵锵的脚要跨出大门的一刹那,托马斯忽然在他身后问道:“董锵锵,你听说过一品芙蓉吗?”
董锵锵心头一凛,回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一品芙蓉。一家中餐馆的名字。你听说过吗?”托马斯眯起眼睛。
董锵锵点点头:“听说过,很有名的一家餐馆。”
“这家餐馆这周忽然失火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报纸上登了。”董锵锵面露疑色,“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汉诺威最近火灾很多,都是些不寻常的火灾,”托马斯话中有话地说道,“你们最好注意安全,小心一点。”
董锵锵点点头,转身走出审讯室。
等三人拿回随身物品,走出警察局大门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警局大门的斜对面开着一家土耳其烤肉店,三人一夜没休息,又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晃晃悠悠地飘进了烤肉店。
托马斯站在玻璃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走进烤肉店的三个背影,一名女警走进他的办公室,轻轻将资料放到他的桌上后又转身离去,托马斯仍然站在窗前,脑子里想着刚才审讯室里的事。
“哎,这么多钱还没捂热就被收回去了,可惜啊,成了过手财神。”雷兰亭长叹一声,郁闷地咬了一大口土耳其肉夹馍,肉夹馍里的酱汁一下子溅到他的衣服上,他连忙扯过一张纸巾擦拭。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佟乐乐呷了一口咖啡,望向董锵锵。
董锵锵点了一大份牛肉咖喱饭,正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搅拌着,听到佟乐乐问他,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咱们得先找律师问问,以后说不定要打官司。你们谁认识律师吗?”
雷兰亭把纸巾扔到一边,猛灌了一口冰可乐,然后惬意地打了个凉嗝,摇头说道:“你可真逗,普通学生谁会认识律师啊?”
“如果不认识律师,认识学法律的同学也可以啊?哎,有中国同学在大学学法律吧?”董锵锵说完把一大口咖啡饭塞进嘴里。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佟乐乐放下咖啡杯,“我忘了听谁说的来着,音乐学院里有法律顾问,好像咨询都不要钱的。”
“你是音乐学院的?”董锵锵和雷兰亭异口同声地问道。
佟乐乐还没回答,董锵锵诧异看着雷兰亭:“原来你都不知道乐乐是音乐学院的啊?”
“我,我以为她也是读汉大的呢,哎,别打岔,听乐乐继续往下说。”
董锵锵的手机忽然在兜里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冬一晴打来的,他连忙站起身,走到烤肉馆外。
“喂?”
“董锵锵吗?我是冬一晴。”电话里她的语速很快。
“你好,有什么事吗?”董锵锵客气道。
“你还好吗?还在警察局里?”冬一晴关心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董锵锵愣了一下,“我,我没事。”
“警察中午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没事就好。”
“嗯,谢谢你的关心。就这事吗?”董锵锵看到雷兰亭在餐馆里冲他招手。
“嗯,还有个事……”冬一晴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董锵锵心里一下就明白了,他主动说道:“没事,那钱我不着急用,再说我还有你的欠条呢。”
“哦,不,我不是说钱的事。”冬一晴分辩道。
“那是什么?”董锵锵好奇道。
“我下周可能要去法兰克福参加一个展会,”冬一晴顿了顿,“估计需要两周,做翻译。”
“好事啊。看来我的钱很快就有着落了。”董锵锵开玩笑道。
“嗯,如果你有事找我……”冬一晴的声音忽然变得细不可闻,“可以打我电话。”
“有事?”董锵锵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说道,“我现在还真有事找你帮忙。你认识律师吗?”
“律师?不认识。你,你现在需要找律师吗?”冬一晴好奇地问。
“哦,不,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朋友,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冬一晴轻声道。
“好的,好的。”董锵锵看到雷兰亭正要走出烤肉馆,连忙说道,“我现在有事,回头再打给你哈,再见。”
没等冬一晴说话,他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老董,乐乐说她可能有办法。”
“走,咱们进去说。”董锵锵大手一挥,拉着雷兰亭走入烤肉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