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赵清山无比羡慕那些成功的网文大神,动动手指,一本本引人入胜的小说便横空出世。而今,赵清山也动了动手指,因为有些酸软。毛笔写字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尤其是写书这种活儿,不能写行书,只能写小楷,一个时辰的正经危坐,再加上手臂悬空。赵清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佩服地看了一眼对面正专心致志抄着书的女子,赵清山无奈继续提笔。原来做个写手也这么累啊!
话分两头,永宁坊内,有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能在长安城里有这样一个宅院,只能说明宅院的主人是非富即贵。
只见院内突然出现两名女子,一名约莫三十余岁,一身青色襦裙,颇有些徐娘半老的风韵,另一名女子身着白色襦裙,正值二八年华,见发髻的样子,应该是名未出阁的女子。
“阿娘,这些天来阿耶是怎么了?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授课竟也不去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白衣少女望着书房,颇有些担忧。
“哎,为娘也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你父亲的书房,除了你,谁能进去?这些天你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你都进不去,娘如何知道。”青衣妇人叹了口气,脸色也颇为担忧。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心中颇为无奈。书房内的男人,青衣夫人不顾家族反对,所嫁的那个寒门男人,武德五年的进士及第,最初被授予正九品上校书郎。
也正因为寒门出身,男人所学书籍多为杂书,算学一道尤其出众。
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后,太子李世民监国,见这位校书郎算学了得,便破格任命其为正七品算学博士,在国子监教授算学。
“已经是第四天了,这锁在门里,除了吃饭、睡觉,也不出来,授课也不去!这是要急死人吗?”青衣妇人突然狠狠的跺脚,双手提着裙摆径直冲向书房。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竟然一脚将门踹开!
屋内地板凌乱地被写满字的纸铺上,屋子里的男人蓬头垢面,正专心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只见男人一边书写一边喃喃“不对,不对,这也不对!”
说罢,男人顺手丢弃手中的白纸,拿出第二章继续书写......
见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双眼通红的男人,青衣妇人有些心疼,可心中更多的是怒火。只见妇人突然大步走向前去,一把将男人桌案上的纸夺了过来!
“四娘,你做什么呢!没看见我在忙吗?”男人见纸张不见了,抬起头才发现是自己的妻子。心中有些怒气,所以语气也有些生硬!
却不知这生硬的语气一下子将原本温柔的妇人心的怒火激起!
“姓邱的!亏你还认得我韦四娘,说明你还没有魔怔!你有什么理由对我发火!这些年为了跟着你,我连家都回不去!好不容易几年前你进士及第,家里的态度才对我们缓和了一点。怎么了,如今你做了七品博士了,就开始这样对我了?就开始这样对家人了?成天关在屋里,授课也不去,吃饭也不说话,每天神神叨叨的!邱郎,你这是怎么了,我和女儿都好担心你!呜呜呜......”到底是柔和的性子,这心中的怒火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屋外的年轻女子听到屋内的哭泣也急忙冲了进来!眼睛有些红红的,竟然一时间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男人。
邱姓男子名成,字玉山。看着眼前的母子俩,邱成有些懊恼,懊恼自己这些天来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情,竟然忽略了家人的感受。邱成苦笑着摇摇头,制止了眼前母子的哭泣。
“好了,别哭了,这些天是某不对,让你们母子担心了。娟儿,你去帮为父烧点水,为父洗一洗,也同你母亲说说话。”邱成上前拉着母女二人的手,握在左手里,右手轻轻地拍着。
“放心,为父不再魔怔了,事情先放下,晚上咱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白衣女子有些欣喜,望着父亲,怯生生的问道:“当真?”
“当真!”
得到父亲的肯定,白衣女子喜出望外,慌忙的往屋外跑,竟然在门槛上带了一下,一个踉跄,差些摔倒!见女儿没事儿,邱成便安心下来。只见邱成拉着韦四娘来到案边,先让她跪坐,然后在地下胡乱地翻找着那些纸张。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邱成起身揉了揉腰,将拾起来的纸张递给韦四娘。
“四娘且看,这便是这些天为夫魔怔的原因。”
“今有池塘长十五丈宽六丈三丈,共有二十个排水道,每个排水道每个时辰能进水3斛,出水1斛,现在15个管道进水,5个管道出水,问多久能把池塘灌满。”韦四娘读着白纸上的字,而后如同邱成一般,那对柳叶儿眉紧缩。
“这是何人所出题目,如此困难。难怪邱郎你这几天茶饭不思,焦头烂额。”
邱成有些无奈:“这是国子监几个郑氏弟子拿来的题目,以你家和郑氏的关系,若是这题解不出来,怕族中老人们又要起些言语。”
话到这里,便不得不说说这邱成和韦四娘。邱成排行老二,本是商贾之子,自幼聪颖好学,家中也财物颇丰。因此,其父兄想了诸多办法,将邱成送至官学读书。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也正是因此,邱成在国学里很是收人排挤。无奈之下,邱成只得辍学回家,也正是这种经历,让邱成更加坚定读书的念头,即便辍学,却也在家里认真自修。虽然世家大族掌握着极大部分的书本,但市面上还是能买到一些比较生僻的杂书,邱成的算学也是在那个时候习得。
而后一次偶然,邱成遇到了韦四娘,这位出身京兆韦氏的嫡门庶女。正是这嫡门庶女的出身,让韦四娘在家中也不受待见,偶遇邱成,让韦四娘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因此,韦四娘多次从家中偷偷抄录一些书籍送予邱成,日子一长,两人暗生情愫。奈何京兆韦氏不可能同意两人婚事,直到生米成了熟饭,此时,并无沉河侵猪笼这种说法,特别是大业末年烽火四起,韦氏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理会韦四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却也从此断绝了和韦四娘的来往。
直至武德五年,大唐第一次科举开科,邱成考得进士及第,被授予校书郎,京兆韦氏对邱成的态度有所好转。武德九年,邱成成了国子监算学博士,京兆韦氏算是彻底同意了这桩婚事。可这近几年来,郑氏和京兆韦氏的关系颇有些不和睦,如果郑氏子弟在算学一道难倒了邱成,估计,京兆韦氏族中那些老人要发火。
韦四娘眼神有些深情,嫁给这个男人,然后一路相濡以沫她从未后悔,但是,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家人的祝福?看着这个双眼通红,有些邋遢的男人,韦四娘不禁握住了男人的双手。
“阿耶,水来了。”这是白衣邱娟端着一个铜盆进来了。对父母的这种亲昵举动,这么些年一家三口相濡以沫,到时见怪不怪了。
邱成起身便去洗脸,这时韦四娘将案上的纸递给了女儿。
“娟儿,你且看看这个。”
“这是何人所出,且不说这题有多难,这倒是开了一个算学先河!”邱娟看着纸上的字,想了想回答道。看来邱娟继承了邱成年轻时的聪慧,想的比邱成更多一些。
听了这话,邱成立马放下手中的帕子,有些惊奇得看着女儿。“娟儿,你说这开先河,是甚意思?”
邱娟笑了笑,说道:“阿耶,且先洗脸,女儿不会在家里卖关子。阿耶且看,这题说的是池塘注水,一进一出,换个方向思考,民夫筑城是否也能这样计算呢?军粮运输损耗是否也能如此计算呢?”
邱成陷入了沉思。良久,邱成突然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某的女儿这般聪慧!这些天来,为父进了一个死胡同,能提出这个问题之人必然是个大才,为父却只想把这题解出来,没能发现更深的意义。只是这一直解不出这题来,到时候还是会惹族中不快呀。”
说道这里,邱成心中突然有些郁郁,这么些年了,妻子好不容易能回家探望岳父岳母,如今这关系还没能捂热,怕是又要冷一段时间了。
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一旁的韦四娘立马发现的丈夫的神情变化。丈夫心中所想,韦四娘是知道的。不过韦四娘到底是大家族出身,许多门道,却是比邱成更加熟悉。想了一想,办法有了!
“邱郎,你切莫慌,奴有个想法,我们一家人商量商量。”
“还请四娘直说!”邱成实在是短时间没有头绪,听妻子有办法,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
“奴没有解题的办法,可是邱郎也别失落,且听奴说完。”一开口,韦四娘就发现了邱成又有了些失落,便立即解释;“邱郎,你的算学也算是很不错了吧,不然太子殿下不会钦点你做国子监算学博士。既然你解答不出来,不若将这题公布开来,这样大家都解答不开,这样想来族中老人们不会怪罪。再者,邱郎可以将娟儿的想法禀报太子殿下,或许事情也会有些转机?”
听着妻子的话,邱成觉得这事情似乎可行,这些年来,为了这一家子,妻子面对的都是柴米油盐,倒是让自己也忘却了妻子本是士族出身,说道处理事情的圆滑程度,自己确实不及妻子。
“是个好办法!某能娶你为妻,这可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这样一来问题迎刃而解!”
解决心中的难题,邱成豁然开朗。当夜,一家三口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