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国公府距离封言道的淮南公主府仅仅一墙之隔。然而,如今这堵墙像是封言道心中那条被父亲的话划出的深沟,让封言道无法跨越。
快十年了,那原本已经慢慢淡去的青梅竹马的靓影,此时竟然在封言道的脑海里如此清晰。曾几何时,封言道义无反顾地站在父亲身后。婚约退了便退了,封言道只是大醉了一场,对父亲的选择毫无怨言。公主,说尚就尚,封言道依然没有任何埋怨。谁不知李氏的公主们娇蛮任性?山东士族又有几人真正看得起李氏?在那些个岁月里,尚了公主的封言道已然是山东士族年轻一代中的笑柄?又有几人对封言道不是敬而远之?后来,封德彝任职中书令,成为大唐宰相之一,再度成为山东士族在朝堂的代言人。封言道的儿时伙伴们才重新走了来往。
这一幕幕场景,从脑中闪过,封言道只觉得胸中如有千斤巨石。哪里还有心思回公主府去面对哪位偶尔温柔,更多的是较蛮的淮南公主。
“店家!一斗三勒浆!一斤肉!”漫无目的的封言道最终走入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酒楼,如同十年前一般,随意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入座。他偶要一场宿醉,兴许只有醉了,心中的郁结才会解开。
酒保的效率挺快,不一会儿十斛酒和一盘切好的肉食就送到了封言道的桌子上。封言道丢出一块银锭,便开始自斟自饮。
缘分,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就在封言道第三斛酒就着肉片下肚的时候,一名短发青衫的青年出现在了酒楼门口。那青年环顾了一番四周,朝着角落走去,然后在封言道的邻桌坐下。
如大家所料,这位短发青年,就是我们的主角赵清山。原本应该将自己关在周国公府的赵清山怎会出现在酒楼?而且还是跨越朱雀大街,来到城东的酒楼?
无他,只因赵清山实在想不通透,李二对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如果只是觉得赵清山有用,李二陛下应该不会头脑发热要求结义吧?可是,李二真把赵清山当兄弟看待?赵清山有自知之明,那不可能。赵清山越想越后怕,有些恃宠而骄了啊,那可是皇帝!莫说这个时代,换做二十一世纪谁把领导当兄弟,那是都花样作死!
正是如此,赵清山觉得自己需要清醒,而能让赵清山清醒的方式,却是无独有偶,那便是醉一遭。
“小二,拿最烈的酒来!”赵清山刚刚入座,便吩咐店家拿酒。至于为何称呼“小二”,这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后遗症。
和尚也能喝酒?想来是个不守戒律的和尚吧!封言道抬头望了一眼赵清山,显然是被那奇特的称谓惊起。却是不想,看到赵清山的一头短发,封言道便觉得此人是个不守戒律的和尚。幸在,封言道此时可没有闲心思管这些,望了一眼便埋头继续喝自己的。
赵清山哪里知道隔壁桌子的年轻人会是这个想法?等酒一到,赵清山亦开始自斟自饮。
只是这第一杯酒入口,赵清山心中的怒火勃然升起,只见赵清山啪的一下,将桌子拍得老响,然后大声喝道:“小二,过来!”
那酒保一脸微笑,走过来轻生询问道:“这位郎君,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不知为何,心烦意乱的赵清山看着眼前献媚微笑的酒保有一股反手一耳光抽过去的冲动!或许李二陛下对自己也是这种想法吧。赵夫子强行压住动手打人的冲动,冷声问道:“某让你拿最烈的酒,你为何那些掺水的酒来搪塞与某?莫非某给的酒钱不够?”
“不能够吧!自己明明是拿的三勒浆啊!难道真的拿错了?”
只是看着赵清山一脸冷色,酒保心中也有了些动摇,只能声弱道:“这位郎君,某拿的是您要的最烈的酒啊,应该错不了啊!”
“错不了?”赵清山心中气急,端起杯子就递给了酒保:“你自己试试!”
那酒保躬身接过酒杯,轻啄了一口,然后正色回答道:“郎君,小人真没拿错!这就是本店最烈的酒!”
最烈的酒就这个样子?赵清山眉头紧锁,明显在怀疑酒保话中的真实性!
酒保也算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赵清山脸色中的含义?那酒保甚为笃定道:“郎君,这确实是最烈的酒,最正宗的三勒浆!您若是不信,可以让那位郎君尝尝,恰巧,那位也是点的三勒浆!”
酒保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封言道。一桌之隔,封言道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站起身来,接过酒保手中的酒杯,先是闻了闻,再将杯中的酒,倒入另一个杯子里,才轻啄了一口。
“和尚!”封言道放下酒杯对着赵清山道:“封某可以担保,此酒就是最正宗的三勒浆!”
其实酒保说到三勒浆的时候,赵某人已经信了。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喝酒的他此时才想起自己身在大唐,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酒吧,而是大唐长安城里的酒楼。这里没有江小白、二锅头、五粮液和茅台,更没有伏特加。
赵清山愣神的功夫,却被封言道误以为赵清山不信。只见封言道眉头一皱:“你这和尚好生无礼,莫非以为某合着这酒保诓骗与你?或者你本就是来闹事的?”
等等,和尚?什么和尚?赵夫子一脸尴尬,向酒保告了声罪,才转身对封言道施礼道:“这位郎君误会了,某不是和尚!”
说着,赵夫子还摸了一把头,似乎在说:看,某有头发!
封言道倒是被赵清山的动作逗乐了,只见他笑着问到:“你若不是和尚,怎会剃度?”
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赵夫子嘴角微抽,解释道:“某真不是和尚,这头发,剪掉是习惯。”
说赵清山是和尚,这肯定是个谬论。可是赵夫子的头发,真的只比和尚长了一点一点而已。
封言道不再与赵清山纠结和尚的问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独饮。只是赵夫子看着桌子上最烈的酒,不禁苦笑,然后对酒保惊死人不偿命地吩咐道:“拿个大些的杯子,或者碗过来!”
待酒保拿着碗过来,赵夫子将三勒浆倒入碗里一饮而尽,然后眨巴了一下嘴巴。最烈的酒,也就二十度左右吧,没有梅子酒好喝,更没有梅子酒有劲儿。以赵夫子那白酒一斤半,啤酒随便灌的酒量,这三勒浆,怎么也得喝个三五升吧?
“小二,再来一升酒!”赵夫子后来居上,用大碗先行将一升酒完结。这让一旁用小杯自斟自饮的封言道有些惊讶。
“和尚!哦抱歉,这位郎君!”兴许是觉得称呼和尚有些不妥,也兴许是相信赵某人不是和尚,封言道改口闻到:“你这样喝,没问题?”
一升酒急急下肚,让海量的赵清山亦有了一丝熏意。鄙夷地看了一眼封言道的小酒杯,赵夫子豪气蓬勃:“男人!就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么小的杯子,像个娘们,哪里能尽兴?”
酒精考验中的封言道哪里听得这话,立马怒目直视赵清山道:“和尚!你说谁是娘们?”
赵清山冷声一笑:“某可没说谁是娘们,而且某不是和尚!”
只是,赵夫子那话中嘲讽的语气,让封言道气急败坏。这么些年来,谁敢嘲笑他封大公子,驸马都尉,宋州刺史如同娘们?
这个梗,封大公子接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