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夜色淡去,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咚咚咚!”蒙甜轻轻地叩着门板。
“是谁?”房间内有人问道。
声音低沉且略带嘶哑,正是天剑山庄庄主夫人韩嫣。
“蒙甜拜见夫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
韩嫣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原来是蒙姑娘,老身失礼了,快快请进!”
蒙甜微一行礼,走进了房内。
韩嫣刚要去倒茶。
蒙甜赶忙上前,为韩嫣倒了一杯茶水,又搀扶她坐下。
韩嫣会心一笑,柔声道:“蒙姑娘请坐!”
蒙甜嫣然一笑,在韩嫣身旁坐下。她轻声道:“夫人称呼我甜儿就好。”
韩嫣轻叹一声,喃喃道:“甜儿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纵横天下,当真是奇女子呀!”
蒙甜笑而不语,乖巧可人。
韩嫣随口问道:“甜儿姑娘多大了?”
蒙甜答道:“十。”
正当花样年华,风姿绝世。
韩嫣轻叹道:“老身要是能有甜儿姑娘这样一个女儿该多好呀!”
蒙甜正色道:“甜儿幼时丧母,若是夫人不弃,何不收甜儿为义女呢?”
韩嫣喜出望外,连忙问道:“甜儿姑娘此话当真?”
蒙甜重重地点了点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韩嫣眉开眼笑,朗声道:“有子如若白,有女如甜儿,老身这一生,夫复何求?”
闻言,蒙甜赶忙双膝跪地,奉上一杯茶水,朗声道:“甜儿拜见义母!”
韩嫣赶忙搀扶起蒙甜,笑得合不拢嘴,泪水也夺眶而出,连连道:“好姑娘!好甜儿!”
就在昨日,蒙甜真切地感受过哀莫大于心死。
因此,她理解韩嫣,同情韩嫣,更钦佩韩嫣。
心爱之人故去,韩嫣报必死之决心。
她又何尝不是呢?
在她们眼中,唯情而已。
此举,源于同情,归于惺惺相惜。
蒙甜用衣袖替韩嫣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温柔而体贴。
二人再次坐下。
韩嫣这才问道:“甜儿为何而来呢?”
蒙甜轻声道:“燕大哥身受重伤,老庄主让甜儿来找义母拿些药草。”
韩嫣微微点头,正色道:“甜儿,随我来。”
秋风萧瑟,丝丝寒意袭来。
但是,只要有阳光的地方,总能感到温暖。
厨房内,蒙甜动手煎药,韩嫣在一旁帮忙。二人有说有笑,心情舒畅。
伤痕虽无法抹去,却可以淡忘。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天剑山庄,剑阁。
蒙甜轻轻地扶起燕山,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才从地上端起药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
她暗运内力,让药水化作一条细线,缓缓地流入燕山嘴里。
只一碗药,整整耗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为心爱之人,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
燕山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而平稳。
蒙甜能真切地感觉到,在燕山体内,正在孕育着新生。
同时,她也感觉到,在柳若白体内,同样发生着变化。
破茧成蝶,浴火重生。
她在默默祈盼,默默等待。
时间匆匆流逝,夜幕降临了。
燕山依旧在沉睡。
蒙甜守护在燕山身旁,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爱意,坦诚而纯洁。
柳若白双目微闭,神情淡然,不悲不喜。
柳河东静静地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他若有所觉,人影一闪,已然出现在屋脊上。
皓月当空,一片宁静。
屋脊上还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袍从头到脚。皎洁月光洒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遗世独立,出尘脱俗。
柳河东淡淡道:“你还是为那样东西而来?”
黑袍人轻叹一声,缓缓道:“我一生淡泊名利,却始终看不破生死。”
柳河东轻笑道:“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奈何谪仙竟沦为凡夫俗子,可悲可叹!”
黑袍人仰望着夜空,默然不语。双眸深邃而幽暗,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悲伤。
夜色如水,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黑袍人问道:“十年不见,你是否已改变想法?”
柳河东淡淡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如你所愿,我的确已改变想法。只可惜,你做错了一件事。”
黑袍人随口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柳河东黯然神伤,缓缓道:“你杀了长生。”
黑袍人苦笑道:“或许柳长生之武学修为不及你,但是,其胆识与魄力无人能及。若他不死,天剑山庄根本不惧任何势力,也绝不会倒下。”
柳河东面露欣慰之色,喃喃道:“不过,我为了长生可以放弃一切。那样东西也只是身外之物。”
黑袍人轻叹道:“但我却杀了他。”
柳河东淡淡道:“因此,我绝对不会将那样东西交给你的。”
黑袍人问道:“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一切后果?”
柳河东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黑袍人又问道:“那柳若白呢?”
柳河东淡淡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若白。更何况,要伤害若白也绝非易事。”
黑袍人轻叹道:“你当真如此坚持?”
柳河东淡淡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黑袍人长叹一声,缓缓道:“我已有二十年没出手了。”
柳河东淡淡道:“我正好也想活动一下这把老骨头。”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忽然,一只手掌从黑袍中伸出,手指纤长而白皙,完美无瑕。
若非声音低沉而粗旷,别人一定会认为在这黑袍之下是一位绝世佳人。
他一掌拍出,无声无息,不着一丝痕迹。
柳河东淡然一笑,也是一掌拍出。手指细而长,略显干枯。看似随心所欲,却浑然天成。
两道身影不断靠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若非亲眼所见,你根本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但是,距离在缩短。
他们的确在动。
只一息间,两只手已轻轻地相击在一起。
两道身影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退。
恍惚间,他们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鬼哭神嚎,就这样轻轻一击,较量已然结束。
柳河东淡然自若,不悲不喜。
黑袍人静静地仰望着夜空,看不出任何情绪。
柳河东淡淡道:“十年之前如此,十年之后亦是如此。”
黑袍人轻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天意如此!”
柳河东随口道:“不过,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黑袍人随口问道:“何事?”
柳河东轻叹道:“长生因那样东西而死,我要把它交出去。”
黑袍人略感诧异,沉吟道:“交给何人?”
柳河东笑着道:“相助天剑山庄解围之人。”
黑袍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道:“机关算尽,却替他人做了嫁衣!”
柳河东默然不语。
黑袍人轻叹一声。
声音未落,人影已消失不见。
来无踪,去无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柳河东静静地眺望着远方,不知何时,嘴角已溢出了一丝鲜血。
一阵冷风拂过,寒意涌上心头。
但是,这一夜已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