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旅行者!”
伐木工挥着手和维克多打招呼,一柄巨斧依旧扛在肩头。阳光透过薄雾照进森林,大鸨、云雀、椋鸟、杜鹃、黑枕绿啄木鸟、斑啄木鸟、灰喜鹊、大山雀、野鸡依旧在周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实是北地人的一个好标本,身材四四方方,胸脯宽宽厚厚,体魄雄壮而富有魅力。他穿了条磨破了的旧裤子,披着扯破了领子的肮脏的衬衫,领口露出黝黑的皮肤和锁骨。
“维嘉,我们又回到这里了,你不是说要拖到天亮吗?早知道我和你一起熬夜就好了。”伊恩有些自责又有些抱怨的说道。
“直到刚才,我和他还一直在聊他的罗曼蒂克史。我现在清楚的知道他八岁失去了初吻,十二岁就开始梦遗,十四岁第一次由于紧张,没有硬起来而失败了,导致他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生。我也知道了莉莉一头棕色的长发,脸上有淡淡的雀斑,笑起来有五个酒涡,左边三个,右边两个,脖子非常敏感,轻轻吻一下,那里就比草莓还要鲜艳,她不准他吻她的脖子,他就喜欢吻她的脖子,她不准吻她的脖子,他非要吻她的脖子我们正聊着,我眼睛一闭,一挣,我们就站在这里了。”
“我们假装没看到他,往前走,别理他,走自己的路,到前边看看,说不定能离开”
伊恩悄声说着,所以他们一行人,挺着身子,迈着僵硬而整齐的步伐,直直走到伐木工身前,却丝毫不停顿,梗着脖子,眼睛目不斜视,直直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是透明的,直直往前走着,一会儿就走远了。
“奇怪的人!”
伐木工转头目送身体僵硬的三个人走远,自言自语。但他也并未放在心上,耸耸肩膀,扛在肩上的巨斧跳了两下,没再多想,朝另一边去了。
“我现在才发现,这里一点都不像深秋,当然,也不像初冬。”伊恩打量着四周说道。
树林中寂静无比,巨树从根的地方起都是发了黑的浓绿颜色,孤独的直立着,伸着发了黑的浓绿颜色的头和盘曲的丫枝和枝头扇形的簇叶。巨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还是地上的草和苔藓,倘若在近处还能看到它们新鲜的娇嫩的明快色调,但当离开了,或着是远远眺望,高处,低处,地面,无论那个方向,却都变成近乎黑色的了。阳光将头顶上的一切都镶了一圈惨白的边,让亮的愈亮,暗的愈暗。一棵巨树连根拔起,岁月如刀,大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横倒在路中,绿色的藤蔓垂垂累累的来下,犹如拱门的垂帘,维克多携着玛丽从下面经过,像两粒滚石,离开空旷的溶洞。
“时间乱流不会凭空产生,虽然没有征兆,但却需要条件。要知道,时间和空间是构成世界的第一要素,它的坚固程度不是下位要素可比的,乱流能存在却不能真正脱离到河流之外,只要找到了结症所在,就能恢复正常的流动。无论产生的原因,每个乱流都会有一个维系存在的基础,就像漩涡附近可能有礁石,这个乱流中心一定就是那个伐木工,只要我们不和他发生交集,离开漩涡的中心,到边缘去,一定有较大几率找到出口。”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
“但愿如此,希望如此!”伊恩一边走一边说道。
“哇!伊恩知道的真多!”玛丽仰慕的说道。
伊恩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却没说话。
“起雾了!”
他们走了不远,伊恩转向远处,森林中弥漫着白色的雾气,犹如有生命的物体,正在以它奇特的方式流动,在几棵高大的杉树中间游走,就像条灰色的没有脑袋的大蛇蠕动着身躯。
他抬头,雾气沉凝如灰铅,所有的树的顶部都看不到了,团团灰雾中树干精壮,有的呈黑褐色,有的呈乳白色,有的树皮就像老人的脸,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点,树干上结满了灰色的露珠,影影绰绰,像无数的巨人向他们走来又像一面面巨大的黑色墓碑,矗立在原野,阴云惨淡,鬼哭神号,无边无际。
“看来我们出不去了,我们甚至没看到亚特伍德说的那条河。”他停下来,有些丧气的说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都记得这两天发生的事,而那位大叔却丝毫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任何事,他的记忆好像被洗掉了,但我们的没有。”玛丽牵着伊恩的衣角,细细的朦朦的湿气扑面,那脸上轻柔的绒毛似乎都不堪承载,盈盈伏倒,睫毛结着细碎的小水珠,几缕乱发粘在前额,长长的发梢也沁湿了,调皮地微微翘起。
“看来问题就在他身上,我们要出去只能在他身上下手了,”维克多看着玛丽,笑着夸奖,“玛丽真聪明。”
小女孩露出扭捏又喜悦的神色,这稍稍慰藉了他们焦虑的内心。
“嘣!喀嚓!”杉树朝着熟悉的方向倒下,断落的枝叶在斜阳中漫天飞舞,已经栖息的鸟儿惊慌而去。亚特伍德拄着斧头,一脸满足,汗水顺着脸颊嘀嗒、嘀嗒地落到小臂和手背上。
“维嘉,这里没有雾气。”他们转了一圈,回来后伊恩看看左右随口说道。
“我知道,看来问题就在伐木工亚特伍德身上。”
“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过去打招呼了。”
“小心点!”
“我知道。”
维克多走过去打招呼道,“你好,伙计!我们迷路了,已经在森林里转了很久了,又饿又乏,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在天黑前出去,你能告诉我们路吗?”
“嗨,伙计!你知道吗?这片森林又叫长脚的森林,是活的,有灵魂,你听,树木在发出声音,这不是风吹过的声音,是树木之间在交谈,传递消息。这座森林不但扩张的速度惊人,还发出魔力,夺走人的感官,把人困住这里,当作它们的肥料。你已经中了它们的法术了,永远都找不到路,不要指望走出去,你们还能活着就是橡树之父对你们的眷顾了。”
亚特伍德可怜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解释道。